《打南边儿来了个哑巴》七月溜冰

6、捧花

　　沈瑶睡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三点钟就醒了，她躺在床上望着墙上的灯，想起昨天妈妈的话，不禁开始思考自己要是38岁还没结婚，48岁还没结婚，58岁……58岁自己估计也要退休了，到时候没有事情可做怎么办。
　　她突发奇想，自己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收养一个小女孩儿，像小橙子一样可爱，留着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发型，天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沈瑶越想越开心，自己现在有房有车有存款，养一个孩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结果收养人的第一条条件就是已婚。
　　已婚，已婚，已婚……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洗澡洗头化妆。
　　她在画眼线的时候，林竹溪一个电话打过来，弄得她手一抖，眼线立马晕成了眼块。
　　“起来没？”
　　“起了起了。”沈瑶刚想抱怨林竹溪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事先都不打个电话，险些自己就去不成了，可转念一想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差点忘了她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非得一刀一刀地切了她。
　　“本来想找你做伴娘，但是怕你嫌烦，就找了我表妹。”
　　沈瑶确实是挺怕麻烦的，嘴上却酸溜溜的：“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屁话多。”
　　林竹溪刚准备挂电话。“竹溪，新婚快乐。”
　　林竹溪的婚礼是在酒店办的。沈瑶一边往宴会厅走，一边就想起小时候她和林竹溪两个人一起在被窝里面说悄悄话的时候，对那些在酒店办婚礼的人嗤之以鼻。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谁也不认识谁，司仪脸上挂着商业化的笑，说着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的祝福语。新郎新娘把早就戴过的戒指又摘下来重新放进丝绒盒子里，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再给对方戴上，互相拥抱，大庭广众下接吻……唯一真实的可能也就只有女方父母的眼泪了。
　　婚礼还没开始，沈瑶坐在下面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沈瑶？”
　　沈瑶抬头，看见陆铭站在自己面前。
　　这算什么事儿啊……
　　陆铭在她旁边落座。“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女士优先，你先回答我。”
　　“浩文是我在美国公司的同事，他回国办婚礼，我又在国内，就来了。”
　　“我是新娘林竹溪的朋友，跟李浩文也是高中同学。”
　　“那今天你不一样洗头沐浴，熏香化妆了？”
　　“好朋友的婚礼怎么能跟上司吃饭相提并论啊，当然是朋友结婚更重要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上司，说话这么直，不怕回了公司，我找你麻烦？”
　　“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她口气随意，但并没有说假话。
　　沈瑶低头刷着手机，没有看到陆铭眼中变化的神色。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一瞬间的心动是一时荷尔蒙上头所导致的，毕竟谁能对一个真心肯定自己人格的人无动于衷呢？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2018年12月15日，在这样一个充满喜庆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郎李浩文先生，新娘林竹溪女士的结婚庆典……”司仪已经站在台上开始主持了，司仪长得很帅，普通话也标准，站在台上赏心悦目的。要不是李浩文也还算一表人才，场面可能会比较可怕。沈瑶都能想象得到林竹溪是怎么千挑万选选到他的。可饶是司仪长得再好看，台上的林竹溪眼睛里也自始至终只有李浩文一个人。
　　林竹溪是近视，平时挂着的框架眼镜今天突然换成了隐形，也不知道是不是隐形眼镜的质量太好，她的眼睛亮亮的，再怎么憋着笑装优雅，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还是出卖了她。当李浩文把戒指缓缓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时，她竟然哭了。
　　沈瑶看到林竹溪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在开始的时候对于这场婚礼的恶意猜想很低劣。她本以为这场婚礼会俗气平庸，是她们这代曾经也有过浪漫情调的人对于现实的妥协与服从，可当她看到林竹溪眼底藏不住的幸福与爱意时，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这场婚礼的流程确实平常简单，不在巴厘岛，没有十米拖地婚纱，装潢也是婚礼现场惯用的粉白基调，毫无新意。但沈瑶却没有办法从林竹溪明媚的笑中移开眼睛，李浩文牵着竹溪，跟她的爸爸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原来，婚礼的形式是无关紧要的，只要那个说“我愿意”的人，是你，就行了。
　　沈瑶体内的甲状腺激素突然急剧上升，她睁大眼眶仰了仰头，想把眼里的泪倒流回去。
　　“感动哭了？”偏偏陆铭这个时候还要凑上来破坏气氛，沈瑶真想锤他一顿，他不是一向很有绅士风度的吗？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保持沉默留给别人一点私人空间吗？
　　沈瑶的眼泪本来已经要憋回去了，被他一吓，直接从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还有一滴很应景地停在了下巴磕那儿，她转过头去，瞪着他。
　　陆铭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扯了桌上两张纸递给沈瑶。
　　“你真烦！”沈瑶就真的朝他胸上捶了一拳。
　　沈瑶力气本来就比一般女生大，下手又没留余地，只听“咚”的一声，陆铭挨这一下，整个胸腔产生了共鸣，震得嗓子都有点痒痒。
　　“好啦好啦，我错了。别哭了，等会儿妆都花了。”陆铭捂着胸口，说着还帮她蹭掉下巴那滴泪。
　　沈瑶还在这里打陆铭，台上已经到了抛捧花的环节了，坐在位子上的好几个女孩子都已经走到台子附近抢占先机了。
　　林竹溪拿着捧花：“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知道，新娘抛出的捧花象征着幸福的传递，幸运抢到捧花的人也就相当于拿到幸福的接力棒。所以我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我想直接把它送给我的好朋友沈瑶。”
　　沈瑶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
　　陆铭提醒到。“上去拿啊。”
　　台下几个小姑娘虽然有点失望，但是看到林竹溪对沈瑶那么好，心里也挺感动的。
　　“希望你可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收获自己的幸福。”林竹溪把手里的花递给沈瑶。
　　沈瑶接了过来。“谢谢你，竹溪。”虽然她觉得有一点点丢脸，但是她真心地感谢林竹溪的这束捧花，更感谢林竹溪给的所有的温暖。
　　“要是台下哪位单身帅哥有意向就收了这个妖孽吧，别再让她出来害人了。”林竹溪说着还不忘帮沈瑶“征婚”。惹得大厅里一阵欢声笑语。
　　沈瑶拿着捧花回了家，心里头真是感慨万千，想想这几年自己的同学都先先后后地结了婚，虽然不喜欢相亲，但妈妈安排的自己也去过几场，不是对方有她忍不了的习惯，就是她太强势对方受不了，反正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稀里糊涂就单到了现在……，
　　今天是12月15号，离新的一年又只有十几天了。她是一月份生的，转眼就要到29岁的生日了。沈瑶24岁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还在读研呢，可一过了25岁，后面的日子简直像是在跟自己赛跑一样，一天过得比一天快，一天比一天快，转眼自己已经成为了大人们口中的老姑娘，催婚家长手里的反面教材。
　　沈瑶摇了摇头，不准自己再胡思乱想了。“算了，老姑娘就老姑娘吧！”她现在只能赶紧睡觉来保住自己流失的青春，她决定以后不熬夜加班了，改成早点起床上班。
　　第二天早上，沈瑶又斗志满满地去上班了。她一直就是这样，似乎和赵家洋分手了以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难过很久。公司同事都说她心大，李墨墨说她傻。
　　“来我办公室一趟。”陆铭发了条微信过来。
　　沈瑶站起身来，正好要拿几个同事刚做好的几个版本的《狼烟》的宣传通稿给陆铭看。
　　“这是小马他们做的前期的宣传通稿，你看看。”
　　陆铭接了过去，随意地翻了翻。“等会儿我仔细看。”
　　“找我有事儿？”
　　“《狼烟》正式拍摄也快半个月了，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剧本难道还不够好？还是演员选角不到位？”
　　“沈瑶，你这几个月跑剧本上的事情很认真，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不否认你对这部剧拍摄做出的贡献。但你的本职工作是宣传策划，你可不要忘了。”
　　“不好意思。”沈瑶低下头道歉。
　　陆铭说的时候还不觉得，话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有些重，不由得把声音放柔和。“我说得夸张了，你别介意。”
　　沈瑶本就不在意这种事情，更何况自己最近确实对本职工作有所懈怠，一个影视剧的完成本来就是公司各部门一起努力的事情，每个部门看待这部剧的角度都要不同，自己这几个月来参与修改剧本的工作，又常常去剧组帮若诚“监工”慢慢看事情的角度居然用着制作部的人的视角。陆铭不说，她自己都没留意。
　　“本来就是我不对，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陆铭把手机上的视频拿给她看，是最近一部热播剧的工作日记。
　　工作日记是最近几年圈里面渐渐流行起来的一种宣传形式，拍摄工作人员和演员拍戏时的日常生活，再融合一些拍摄时有趣的花絮，进行剪辑制作成短视频。不少剧粉往往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工作日记他们不是没拍过，只是公司这几年做的剧播出后收看人群大多集中在中青年，那些工作日记的高点击率一般是青春偶像剧的，点赞的人大多往往又是年轻男女主演的粉丝。当时王部长觉得这种形式和公司的主基调不搭配，拍出来又没什么人看，浪费钱，剧组慢慢也就没做相关工作了，最多挂点花絮放在网上。
　　沈瑶想到《狼烟》这次的定位跟公司以前制作的片子不同了，再加上小说主人公年龄不大，为了迎合年轻市场，公司特地找了一位当红且演技过关的女演员，而在男主演方面，肖导则挑了一个长相上乘的男演员，是公司里的新人，虽然还没有什么名气，但演技还算不错，再加上有肖导的指导，效果应该还不错。
　　“《狼烟》的女主演许伊人是顶级流量，粉丝基数大，男主演乔昇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三四线开外的小演员，粉丝少，但胜在长相出色，剧播出以后，如果表现得好，粉丝水涨船高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陆铭看着手里的文件，缓缓说到。
　　“的确，乔昇目前没有什么戏份多的作品，等到剧播出的时候，如果受到大家的喜欢，粉丝又除了剧而无处舔屏，应该也会追到工作日记下面来。”
　　陆铭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很对，那就麻烦你把工作布置下去吧。”
　　沈瑶想了想自己最近工作状态确实不太好，不禁开始展开了自我反省：“那个，你刚刚批评我批评得很对，我作为宣传部的副部长，思维方式确实出现了偏差，导致本职的工作都没有考虑周全。我很抱歉。”
　　“我可没批评你。”
　　沈瑶撇撇嘴，准备出去。
　　“沈瑶，其实你不必对自己那么严厉。你是一个女人，你完全可以表现出你的缺点你的脆弱，就像那天你在浩文的婚礼上感动得落泪，你不用觉得很难堪，你更不必永远理性，不必永远都去做强者。”
　　“陆铭，谢谢你。”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沈瑶的感动瞬间就被这句话冲走了。
　　陆铭这话，是不是说得暧昧了点？
　　她来不及多想，逃也似的跑出了陆铭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