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南边儿来了个哑巴》七月溜冰

5、《一度青春》

　　星河影视对于若诚的剧本很重视，季瑜礼还特地开会强调了要在剧本，选角，服化道上做到百分之一百的用心，既要保留优势，又要突破自我。剧本上精致化，选角上年轻化，又因为是古装剧，服化道更是要严谨化。《狼烟》的背景虽然设定在古代，但其家国天下，赤胆忠心的主题却也与当下社会所大力弘扬的爱国主义精神十分契合，完全可以作为一部年度剧来发行。
　　沈瑶最近很忙。
　　由于若诚不喜欢和生人交流，因此和他接触的事情也一直是沈瑶负责，剧本上的修改，跟导演和其他编剧沟通交流若诚写的角色分析等等，一来二去，沈瑶觉得自己都快成半个制作部的人了。
　　好在季瑜礼还有良心，看到《狼烟》的拍摄也进入了正轨，就给沈瑶放了几天假。
　　她可算是有时间把自己家客厅里那个装饰灯“三缺一”不亮的电灯泡换上了。
　　沈瑶打开把灯给打开，三个灯由长到短的线吊着，呈一条射线的样子，现在中间那个不亮，活像个缺牙老太婆，沈瑶看着忍不住笑——自己老了以后像是不是也这样啊？
　　她站在凳子上，拿着手上的灯泡看瓦数。突然想起一阵门铃声，沈瑶心里一惊，身体直接往后仰，整个人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她很难过，生活能不能对她这个大龄单身独居小公主温柔一点。
　　门外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响声，又开始使劲拍起门来。
　　“来了来了。”沈瑶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肘。
　　沈瑶打开门，看见若诚站在门口，眉头皱在一起，举着手机：刚刚怎么了？
　　“哦，我在那儿换灯泡，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沈瑶一边说话，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肩膀，疼死她了！
　　“我把新修改的几章拿过来给你。”
　　“你干嘛自己跑一趟啊，打个电话，我去学校接就行了。”
　　“我正好到这附近来，就顺路拿过来了。”
　　若诚看到沈瑶客厅里“三缺一”灯，“我帮你换吧。”
　　“不用不用，我等会儿自己换。”
　　若诚不知道是懒得多打字还是怎么，直接把沈瑶的话屏蔽在外，帮忙换起灯泡来。
　　“那我去帮你倒杯水喝。”
　　沈瑶和若诚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一般只喝白开水。她趁着烧水的空档，又切了点水果，再出来，灯泡已经换好了，若诚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书。
　　沈瑶的房子是一居室的单身公寓，没有书房，她在沙发旁边摆了个漂亮的小书架，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就窝在沙发里，把自己喜欢的书又翻来覆地去再看一遍。
　　沈瑶走近，看见若诚拿的是莫迪亚诺的《一度青春》。
　　“一天上午，他们行驶在尼斯和自由城区间的峭壁公路，路易产生一种奇特的轻松而迟钝之感，他很想问问奥迪儿是否有同感。
　　后来，他还思忖，这种感觉，也许不过是他的青春，这种一直压抑他的感觉，终于脱离他了，犹如一块岩石缓缓滚向大海，击起一片水花便消失了。”书的背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沈瑶喜欢读完这本书以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就像她的青春，明明刻骨铭心，爱恋曾流进过血液里进行稀释，普普通通的日落余晖也在她的眼底散发过粉红色的光芒……可在赵家洋的生命里，那可能不过只是日记本里一段需要用笔划掉的插曲，他的睡梦中会不会也曾出现过她的背影，可等早上一醒过来，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女孩儿是谁了……而在自己父母那里，他们甚至不会知道这段经历。沈瑶曾经怦怦跳动的心脏，曾经躲在被窝里露出的傻笑，曾经给短信单独设的密码锁……多年后，如果沈瑶神色淡然地对他们讲起，他们应该也只是笑笑，把这段经历当做是沈瑶作为小女孩时光里一段平常的回忆。
　　像是石子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湖泊，孤注一掷，最后也不过激起一些水花，湖面便归于了平静，再多的，也就只有几圈涟漪罢了。
　　沈瑶把水和果盘放在茶几上，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若诚抬头看了她一眼，端起水喝。
　　因为若诚懒得打字，他们之间很多时候直接省略了谢谢两个字。
　　沈瑶坐在旁边，拿起若诚新修改的几章看。
　　沈瑶挺惊讶的：“进步这么快，你现在这文笔，拿出去别人肯定猜不到你还是个新手。”
　　“麻烦你帮我谢谢组里其他两个编剧还有肖导，他们的文笔还有构思真的比我高超多了，教了我很多东西。”
　　“是你太谦虚了。”
　　沈瑶接着往下看，虽然早就读过了，但是再看一遍，也依旧没有一丝乏味，她仿佛能预见这部剧的成功了。
　　“你喜欢哪个人物？”
　　“曲平扬吧。虽然出身贫寒，但不甘屈服于命运，进了官场以后虽然处事圆滑，但又能保持赤子之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认真为黎明百姓做事，官至宰相，又能不在乎后世之名，和主角楚秋良为了保卫祖国山河背水一战。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婆也太多了点吧，真不知道他忙不忙得过来……”
　　若诚脸上带着笑。“我还以为你会最喜欢李炳海呢。”
　　李炳海是个反派角色，虽然作恶多端却也有情有义，一辈子只娶了一位夫人，连个通房都没有，他对这位夫人也可谓是宠到了骨子里，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夫人不理他。在外杀人不眨眼的佞臣，居然还有个惧内的名声。最后夫人被暗杀，他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你还别说，喜欢李炳海的人还真不少，就咱们剧组里，都有好几个小姑娘还让我跟你商量别把李炳海和他夫人写死呢。”
　　“那你呢？”
　　“我觉得吧，这个人物……”沈瑶撇了撇嘴，说不上来什么想法，其实她是很向往的，哪个女孩子不愿意做大魔王的掌中宝呢？但内心里越是向往着这样的人，可脑子里的理智又告诉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书里看看，笔上写写，骗骗人罢了。
　　“哎呀，你也知道我过了那种小女孩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年纪了，对这个角色无感很正常。”沈瑶敷衍了两句，又低头看剧本了。
　　若诚低着头继续看手里的书，房间里面很安静，阳光柔柔地从窗户的方向打进来，自然光源提供出来的阅读空间总是让人感到舒适。
　　沈瑶看完新修改的几章，禁不住地感慨：“若诚，你天生吃笔杆子这碗饭的。”
　　现在的若诚无论实在人物塑造，情节设置以及节奏感把握上，都已经颇为成熟。沈瑶一面为他高兴，一面心里涌起几丝伤感的情绪出来。
　　若诚拿着手机打字：我先回学校了。
　　“我送你啊。”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放假，在家好好休息吧。”接着他摇了摇自己手上的《一度青春》。
　　沈瑶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好喽，你那去看吧。”
　　他抿着嘴笑，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但是沈瑶看他的样子，只是拿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就很开心了，要是所有事情，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要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
　　沈瑶送他到楼下，还不忘嘱咐一句：“书别忘了还我。”
　　若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听见她的话还把手里的书举过头顶扬了扬，看上去十分嚣张。
　　“臭小子。”
　　沈瑶转过身往回走，接到了陆铭的电话。
　　“休息得好吗？”
　　沈瑶装作失落的语气：：“不太好，要不你去帮我再跟老季请几天假呗？”
　　“怎么？超长待机无限续航的沈瑶也有累的时候？”
　　沈瑶想到公司里给她起的这个外号就无语，都8012年了，什么超长待机，土死了，叫个充电宝恐怕都好一点。
　　“难道我们的胃病患者陆铭先生有意见？”
　　陆铭这下子也算是有黑历史抓在沈瑶手里了。
　　“之前一直忙着《狼烟》剧组的事情，现在好歹缓下来口气，有时间出来我请你吃个饭吧。”
　　沈瑶也是命苦，每天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沈妈妈又马不停蹄地催着她去相亲。但是跟陆铭说这种事，她心里又觉得怪怪的，只好岔开话题。“我好不容易放两天，就想睡觉睡到自然醒，除了养生局，别的都不要约我。”
　　“吃饭也累人？”
　　“吃饭当然不累了，但是跟你们这种高薪高职高智的’三高青年’，吃饭就不仅仅是吃饭了，还要洗头沐浴，熏香化妆，搭配好衣服，吃饭的时候还要注意礼仪是否得当。这一套流程下来，你说说累不累。”
　　沈瑶听到电话那头的陆铭笑出声。
　　“那你可以不打扮呀。”
　　“不打扮多没礼貌。难道你陆部长约我去高级西餐厅，我蓬头垢面，T恤牛仔？”
　　她言辞里拒绝的意味实在是不能再明显了，陆铭只好作罢，“那公司见。”
　　“再见。”
　　沈瑶回了家敷上面膜，本来打算睡个美容觉，可闭上眼睛之前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清信箱了。沈瑶一向如此，没想起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想起来了，要是不去做，就像有一只苍蝇在自己脑子里嗡嗡嗡地飞。
　　沈瑶没办法，爬起来揭了面膜，又洗了把脸，随便套了件过膝的大羽绒服，跑到楼下去清信箱。
　　沈瑶站在楼下拿着信箱里面一堆的广告在过筛。
　　“阿姨好。”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沈瑶抬起头，发现是邻居家的小橙子。
　　小橙子姓程，又很喜欢吃橙子，沈瑶就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外号。小橙子的爸爸妈妈离了婚，又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和其他离异家庭里父母为了子女的抚养权争得头破血流不同，小橙子是一个多余的人，爸爸妈妈都不想把她带进自己的新生活里。
　　“你这个小妹儿，要叫姐姐！”小橙子的奶奶上来纠正她。
　　沈瑶有些汗颜，小橙子还只有六岁，自己都快比她大两轮了。这个时候除了呵呵呵地干笑，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了……
　　“小瑶你干嘛呢？”
　　“清一下信箱。”
　　“现在没人写信了，都是些垃圾小广告。”小橙子的奶奶背着小橙子的书包，一脸笃定地说到。
　　“我清了一下好像是没什么东西。”
　　“那姐姐拿给我折纸飞机吧？”小橙子跳起来。
　　沈瑶递给她：“给你。”
　　沈瑶回了房间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到有人摁门铃把她吵醒，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沈瑶一觉睡得太过，感觉骨头都酥掉了一样，头晕眼花，站都站不起来。门铃还在响，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恢复了几丝意识，起身去开门。
　　她看了一眼猫眼，看见小橙子的奶奶站在外面。
　　“阿婆，怎么啦？”
　　小橙子奶奶递给她一个请柬。“这个是你给程程的那堆广告里夹着的请柬，好像还是结婚的呢！”
　　沈瑶突然想起林竹溪几个月前好像是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回国办婚礼。这几个月公司的事忙得她都快成智障了，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赶忙打开看请柬的时间，12月15号，还好还好，时间还没过。
　　沈瑶松了口气，奶奶凑上来看：“没过日子吧？”
　　“没有没有。”
　　“12月15号，那就是明天呀。”
　　？？？
　　这个林竹溪，搞什么复古作风，结婚就寄封请柬来，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礼物份子钱什么的她倒是很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想明天沈妈妈给她安排的相亲……她十分心虚地拨通了沈妈妈的电话。
　　“不行！”
　　“可是明天林竹溪结婚，我总不能不去吧，从小玩到大，你知道的。”
　　沈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好不容易到手的女婿飞走了的心痛。
　　“那咱们约后天吧？”沈妈妈决定采用忍让战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虽然老季是给她放了几天，但她毕竟当初跟若诚拍着胸脯保证《狼烟》的质量，不去监一下工，她还真不放心。
　　毫无疑问，沈瑶被沈妈妈骂得狗血淋头，还说再也不管她的破事儿了。
　　沈瑶被骂得头有点疼，挂了电话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