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欢》休归客

12、小双柳

　　“司公子！”双柳看见走来的身影，高兴地往牢门缝挤去，只是缝隙恰好卡住她的头，动弹不得。
　　司何欢忍俊不禁地拿起地上的刀剑，砍掉两截木桩，双柳把头安全缩后，司何欢这才取出钥匙开了牢锁。
　　双柳乖巧地待在他身旁，司何欢把另一个牢锁开了，可里面的人只看着他，纹丝未动，司何欢说道，“苍帮主不走吗？”
　　苍盛华开口道，“你这么做，他不会为难你吗？”
　　司何欢道，“苍门易主，暮月压胁，身陷牢狱，眼下该自危的难道不是苍帮主？”
　　苍盛华缓慢起身，借着幽光，司何欢这才看清他褴褛衫衣血迹瞩目，想来那晚也伤得不轻，那一张英气的轮廓上布满沧桑，苍盛华的眼角几时有的川皱，司何欢摇了摇头，叹息地带着他们离开。
　　还未靠近牢狱大门，一道冷寂的声音响起，在这阴暗的地方更显渗寒。
　　“司何欢，你以为你逃得掉？”
　　双柳第一次见教主的脸这般阴沈，又白得不似常人，在暮月教众之中更显突骇，有些害怕地后缩了一步。
　　司何欢无所畏惧地挡在他俩跟前，微微笑道，“在下从未想逃，即便是逃，暮月教主也未必抓得住在下。”
　　宿廊愤然道，“教主，别跟他废话，直接把他们抓起来！”
　　温尚卿摆手，纵许了宿廊的话。
　　眼看教徒持刀以对，似要突猛袭来，司何欢道，“且慢！”
　　他取出一块玉印，宿廊自然认得这是什么，忙制止教众，喝道，“暮月教印怎在你手里！”
　　司何欢道，“暮月教主，在下和你做个交易，你将我们放了，教印还你如何？”
　　温尚卿冷声道，“你当真以为本教主会放了你们？”
　　司何欢见他不妥协，嗤笑道，“难不成暮月教要换教印了？”说罢凝掌一合，发出玉裂声，极轻极短，可偏偏牢中沈静都听得真切。暗影听命暮月教印，司何欢就不信教印毁了会不受影响。
　　司何欢见温尚卿冷着的脸，就知胜算五成，果然沈静片刻，他道，“放过他们可以，你和教印留下。”
　　司何欢手上又加大力度，又传来一声脆响，这一声比之前的响得真切，他道，“不行。”
　　温尚卿冷笑说道，“别妄想本教主再退一步，要知道司公子雕技也不差，本教主不介意暮月教换印。”
　　司何欢闻言收了手，放过苍盛华确实是温尚卿最大的妥协，照眼下情况看来，苍盛华牵制着苍门，这要是放他回去，苍门没了禁锢，必定会再挑上暮月教，温尚卿敢走这步险棋，可见教印对他来说确实不可或缺。
　　于是道，“在下要见苍帮主和双柳安全离开暮月，这才交出教印。”
　　温尚卿道，“可以。”
　　亲眼看着苍盛华和双柳安全抵达苍门，司何欢这才松了口，照约定地把教印丢给温尚卿，又知温尚卿摆明了要将他关在暮月教中，也不做反抗，在昔日的小竹亭里吹起了风。
　　他握着翠笛，刚想抵到唇旁，一曲沁水欢的调子悠悠旋起，温尚卿的气息，翠笛沾血有了腥味，温尚卿的血息，即便他洗了数十回，洗干净了也终究忘不掉，记忆总比物件深刻的多，也隔阂的多。这支笛子，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去碰了。
　　“好凉……”
　　吹来的风很轻很慢，像一双冰凉的玉手抚上他的脸颊，那么地温柔，让人迷恋痴醉。
　　感慨间听闻踩沙声响，司何欢一睁眼，就看见温尚卿朝他走来，还是那副面容，冷得一如既往，只是不同往常的是那苍白的唇色。
　　司何欢朝他笑了一下，复又合眼假寐。
　　不同凉风的手实实切切地摩挲他的脸庞，这手比风冷，手指轻按上薄唇，似乎留恋地蹭磨两下，随后两指撬开他的唇齿，要夹他的暖舌。
　　司何欢一睁眼一合齿，将那作怪的两指紧紧咬住，温尚卿废多大劲要撬开他的嘴，司何欢就废多大劲要咬断他的手。
　　温尚卿突然勾笑，“司公子属犬的吗？”
　　司何欢正开口反驳，岂料温尚卿抽了手，直直贴上前来，将他紧紧摁在朱漆柱上抵唇厮磨。
　　措猛不及，唇齿磕合，司何欢磕得唇齿有些生疼，温尚卿也不见得有多好，薄唇被齿锋咬出一道小口，口中弥漫着血腥味。
　　厮磨几时，温尚卿这才放开他，抿嘴抿去唇上血迹，将司何欢拦腰抱起，直直丢入池中。
　　冷目瞥了他一眼，随后走过竹亭离开。
　　一切发生得极是疾速，若不是司何欢还在池中，且被呛了一口水，他都要怀疑方才的事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切齿骂道，“这温尚卿搞什么鬼！”
　　苍盛华连着在牢中坐了几日，撑着走道苍门已经极限，他微僵着身子，双腿有些颤动，一旁的双柳似乎注意到他有些异样，忙过去问道，“苍大哥你没事吧？”
　　苍盛华摇头道，“没事。”
　　双柳还是有些担心，看他有些摇摇欲坠，就站到他旁边扶着他道，“苍大哥要是不舒服就说一声，双柳去给你请大夫。”
　　苍盛华“嗯”了一声，这时堂侧走出一人，正是怡雅执扇的苍萤。
　　他走上前来扶着苍盛华，说道，“兄长。”
　　苍盛华握紧了拳手，侧身挡开他的触碰，说道，“姜恩在哪？”
　　苍萤脸上略露难色，说道，“姜恩欲图谋害暮月教主，事情败露被遣送回苍门，还说要个交代，萤弟无法，这才……”
　　苍盛华揪起苍萤衣领，怒然喝道，“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苍萤微微皱了眉，说道，“他此时正在后堂。”
　　苍盛华推开苍萤，直朝后堂掠去。
　　姜恩虽不是与他年少相识，但自从姜恩入苍门后，尽职尽忠，无一怨言，若说这世间还有人真心待他，生死不论的，绝对是姜恩。
　　姜恩腿骨被打断，膝盖骨被敲碎，此时正紧抓床柱要起身，可他武功被废，全身被受过刑，只手一滑，眼见要摔地，苍盛华忙过去接住他。
　　“苍帮主……”
　　苍盛华把他扶到床上，长叹了口气，“你不该和他作对的。”
　　姜恩的武功正是苍萤废的，那时苍盛华被抓到暮月教，苍门易主，姜恩得知是苍萤所为，执意要取苍萤性命，还未触及时就被苍门弟子给打伤，苍萤也不心软，决然地废了他的武功，遣出苍门。
　　又不想姜恩在下毒后被抓，苍萤一挥手，直叫人将他腿骨打断，再也起不来，好让暮月教众回去复命，不再拿这些小事扰他。
　　苍盛华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已回到苍门，断不会再让他人欺你！”
　　“谢帮主……”
　　苍盛华摇了摇头，转身对双柳说道，“双柳，你愿意留下来照顾姜恩吗？”
　　双柳说“好”，又继续说道，“苍大哥，双柳帮你照顾好他，可不可以送双柳回教里？”
　　苍盛华不解，“为什么？”
　　双柳说道，“双柳是宿护法在黑市花十两买的，是教里的人。”
　　苍盛华看她年幼，性子又这般诚实可欺，不禁莞尔，几日沈闷的神情终是懈下，“我替你赎身，还了那十两，你留在苍门一直照顾姜恩？”
　　双柳有些踌躇，“这个要问宿护法了。”
　　夜寂时分，夜深雾重，司何欢仍在小竹亭看月亮，眼见掠过一只羽鸟，轻声一叹，他倒是想跟这只鸟一样飞离，只是藏在黑幕中的暗影，就像一只只猎鹰，只要自己一踏出暮月教半步，暗影就像鬼一样出现，再将他丢回教里，这是司何欢早时逃了被抓的感想。
　　“怎么还不回阁？”
　　清音莞起，司何欢突然觉得眼前人说的话，比夜风还冷。
　　司何欢道，“若暮月教主许在下回自己寝阁，那是再好不过。”
　　温尚卿说道，“不知司公子的寝阁又在何处，破庙吗？”
　　司何欢道，“总之不是在暮月教处。”
　　温尚卿伸起手过来，司何欢以为他要过招，忙取下笛子抵着他，恰好搁在喉颈处。
　　温尚卿冷了他一眼，说道，“自己上来。”
　　见他张手状似乎是要抱人，司何欢蹙了眉，圈住他的脖子自己跳了上去，正中满怀，疑声道，“你该不会是要把我丢进水里吧？”
　　温尚卿道，“司公子有如此想法还敢上来，莫不是喜虐？”
　　司何欢道，“若暮月教主想洗个夜间浴，尽管一试。”
　　语毕，温尚卿当真抱着他走到泉池旁，司何欢早早防备，将他脖颈圈得极紧，紧紧盯着他，打算一道入水。
　　不想温尚卿只低了头，在他唇上倾落一吻，极轻极柔，像极了羽落肩头，无声无息。
　　司何欢神色有些复杂，只是温尚卿早已不看他，抱着怀中的人跃往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