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玩笑》展画鈺雾

2、二

　　进城找工作在舒寒的村子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本是百余口的小村庄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年进城打工人口锐减，愈发的冷清。

　　舒寒在田里挖了10年的蕃薯，在15岁那年，在舒老爹的授权下跟着他二堂叔进城去了。舒寒的二堂叔早年进城，近20年混下来，也不过是个不大的小包头，领着3、4个人辗转在各个建筑工地，刷刷墙敲敲砖替人干些水泥活。但这点本事在村里已经算是英雄了，凡是有新出炉的青年要出去总希望二堂叔能帮一把，带一带。

　　夏里一个夜，吃完晚饭，舒老爹叼了根劣质烟对舒寒说：“我这把骨头还能干个几年，田里事儿不多，一个人忙的过来。你看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跟你二堂叔出去闯闯，赚几个子回来。苦是苦了点，但总比窝在稻草屋里强。出去见识见识，对你没啥坏处。”

　　农家的老实汉子一辈子没出过村，听着过年回来的乡亲吹论着城里的繁华世界，心里便把县城当成了极乐世界，遍地黄金满地钞票。巴着自个的娃能出去有出息，干一番事业。至于要干什么事业，说不清，只要有钱能吃饱穿暖最好可以盖上一座新房，那就是出人头地。可哪里会想到回来的人为了把几千块钱带回家过年，平常吃的是混了几斤灰的瘪落青菜，睡的是漏风进雨的瓦砖棚。

　　舒寒斜着耳朵听着母亲在屋里若有若无地念着唯一会说的一句话，仅是听到他爹说的“进城”。去哪儿，舒寒不在乎，对他来说，在哪不都是一个“活”字。所以，他对他老爹的话只点点头，不发一语。

　　舒老爹弹落结了老长的烟灰，站起身，“你二堂叔后天就改去县城了，明个儿带你去他家招呼一声。现在把衣服先去理了吧。省得落下东西。”其实，舒寒除了2、3件半破半旧的衣物外，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带走。不把自己给落下，他便算带齐了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整理，不过既然爹说要理，那就理吧。反正，理一理不会冒出个别的来，当然更不可能少了去。

　　第二天，舒寒很着他爹来到了二堂叔的家。二堂叔正在为家里翻今年的最后一次稻子。这次因为82岁老母病故回来，二堂叔恰好赶上早稻的收割，顺带留在家里几天多少帮点忙。

　　看到舒家两父子进来，二堂叔搁下手里的耙，撮撮手迎了上去。

　　“阿三啊，带小豆腐块来有啥事儿？”小豆腐块，是村里人对舒寒的称呼，舒寒这名书卷味儿重，庄家人叫不惯，加上舒寒生的白嫩，完全没有被日晒雨淋给折腾得黑不拉几，跟块白豆腐似的，而且舒寒吃饭只长个不长肉，纤瘦，庄家人眼里没肉的再高也是小。于是，小豆腐块比舒寒两字在村里更负知名度。

　　“哦，阿根哥，舒寒15岁也不小了，家里也不缺人照顾，这不，想让你带他出去见识见识……”舒老爹摸出根烟，递过去。

　　“二堂叔。”舒寒叫了声，乖乖地站在他爹身旁不再说话。

　　“小豆腐块半年不见又长了不少啊。”二堂叔接过，在手心倒着敲了二三下，含进嘴里，掏出盒火柴，给两人点了烟。他抬手摸舒寒的头。舒寒头一侧，让过，15岁的年级，半大不小，心底的自尊和骄傲正是旺盛，让人摸头的事是怎么都不干的。二堂叔也不在意，望望跟舒老爹差不了多少高的少年，“小豆腐块倒是到了年纪了，阿三，明天就让小豆腐块一起走吧，多带点衣服。”

　　“哎。”舒老爹连着点头应承下来，喜巴巴的样子。

　　回到自个家，舒老爹捣腾衣柜去了。舒寒来到屋檐下蹲在他妈面前，“妈，我明天去县城了。”

　　舒寒妈顶着一头毛糙的发，专心地念着老话，涣散的眼神没个焦距。舒寒进屋拿着木梳出来，慢慢地轻缓地帮她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