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玩笑》展画鈺雾

3、三

　　进城的这天，天气出奇的好。不像前几天的炎热闷燥反倒透着徐徐清风。舒寒一早便被舒老爹带到了村口，脚边放着一只蛇皮袋，里面塞着一床已是家里最新的棉被和一条洗得发白的床单，剩余的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了。

　　舒寒低垂着头，两眼微阖，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被老爹从被窝里挖出来，完全没有睡饱，只好趁着等二堂叔的空档补补回来。

　　父子两人并没有等很久，二堂叔来的很快。舒老爹和二堂叔略微交谈几句，不外乎“舒寒让你多担待了”、“放心放心”之类的。等二人告别好，舒寒便抓起蛇皮袋背到不甚厚实的肩膀上，准备走人。

　　“不跟你爹说两句？”二堂叔把舒寒肩上的袋子硬拿过来，改为自己背上。

　　力气大不过人，舒寒撇撇嘴，就随着去了。听到二堂叔的话，舒寒抬眼看向自个儿的爹，复又低头，“昨晚都说好了。”

　　“哎，对，昨儿个都跟他讲咧。”舒老爹嘿嘿一笑，“日头也上来了，你们快些走吧，省得落下车。”

　　“哎，阿三啊，那走了啊。”二堂叔说完转身踏上了通向村外的小路。舒寒望望家的方向，随即跟上。

　　舒老爹等他们走出10米开外，才往田里走去。没有半句叮嘱的话，但眼里却饱含了对儿子的深深希冀与渴求。

　　去省城的班车每3天才有一班，若是错过今天的，就得多留3天。而车站远在三十几公里外，索性，出发的早，时间倒不赶。

　　“小豆腐块儿，到了城里记得少说话多做事，不要管闲事。城里……乱着呐……”二堂叔叹息着朝城里的方向瞭望。

　　舒寒随着看去，除了远处的山头，飘着两朵云，什么也没有。

　　乱么……舒寒无所谓地踢飞脚前的一个小土块，他不过是去打工……乱不乱，跟他没关系。

　　“城里人不像村里乡亲，实诚，凡事要留个心眼……”

　　“嗯……”

　　舒寒歪了下脖子，口头里应着，却仍不太懂二堂叔的话，说到底，舒寒连15都还没满足岁，平常偷个蕃薯捡个蛋，邻里骂两句随后便忘了，照样雨天帮着收个衣，大太阳的翻把稻，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心眼在村里没有用的余地。人跟人的相处，不都应该这样么？这防那备的，不嫌累？说穿了，舒寒仍是个没经历过世俗的稚儿。

　　“唉，日子啊是越来越难过了……”二堂叔这话已经不是在告诫舒寒什么反倒是自我感叹了。

　　日子难过么……舒寒莫名地想到了自个儿的母亲，她那样任何事情都不知道的过着日子，算难过吗？

　　此后二堂叔不再说话，舒寒更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便埋头赶着路。日头爬至正中，舒寒的前襟已被汗透湿。

　　二堂叔看看舒寒又看看前方，说：“快到了，上车再休息吧。”

　　“嗯。”舒寒其实并不累，从小便满地乱跑，爬树过沟，走个几十公里对他来说，没啥了不起，他只是纯粹的热而已。舒寒舒寒，应了这个寒字，舒寒自小体质偏凉，怕热的很。

　　虽说是快到了，但到车站的时候也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实际上，车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车站，它仅仅是用几块破木板架起来的一个小帐篷，边上竖了块牌，画着一辆大巴，大巴底下写着车站两个字。

　　因为不是进城打工的黄金时段，等车的人不多，算上舒寒两人才刚好十个。各自的旁边放着大袋小袋，凑在一块，有搭没搭地讲话。

　　在车站，又等了近一个小时，车才慢悠悠地开过来，发出“咔咔”的声音。这是舒寒第三次看到车，却是第一次要坐车。前两次都是帮人提行李来送人的。

　　前脚刚踏进车，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差点把舒寒给熏晕。二堂叔拍拍舒寒的肩膀，笑道：“这车就这样，坐着坐着就习惯了。”

　　舒寒点点头，进去寻了个位子坐下。

　　习惯，其实，什么东西不都是习惯了就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