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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绵延的城市不落边际,形形色色的路人汇入如织人流之中。
      生存的意义是为了别离,别离的意义是为了相遇。」

      “咳咳咳。”
      祁子慕是被灰尘呛醒的。他从被窝里勉强坐起来,头晕晕沉沉,眼睛被他揉的生疼却依然睁不开。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他的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要被灰尘同化。
      昨天晚上的梦又浮现在眼前。
      梦里他还不及书桌高,父亲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头。父亲一直是一个隐忍的人,他从未这样亲密地抱过自己,大多数时候是摸摸他的头或是拉着他的手。
      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抱他,也是最后一次。
      随后父亲手上铐着手铐被带走了,他跪在地上哭着求父亲不要走。父亲就这么平稳地上了警车,一次也没有回头。夜幕中警车的灯光照着手铐阴森的冷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以后的十一年里,他从未再渴望过这样的拥抱。

      祁子慕浑浑噩噩地走到洗手间,眼睛还是睁不开。不过也没事,家统共就这么大,闭着眼他都知道洗手间在哪。
      砰。
      “……嘶……”
      额头撞在门框上从额头到后脑炸裂开阵阵钝痛,祁子慕立马清醒了一大半。好吧,看来看不见和方向感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水龙头被他调到最凉的程度,几捧凉水拍到脸上他一下就醒得透彻。祁子慕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不断从脸上滑落,勾勒出流畅的脸颊线条。
      他许久没有照过镜子,像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莫名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就好像……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他就已经是所谓的大人了。

      用毛巾擦干脸后走出洗手间,祁子慕被绊了个跟头,脚底下是个可口可乐的易拉罐。祁子慕一脚把易拉罐踢飞,心里莫名其妙有些烦躁。
      他有多久没回家了?三个月?祁子慕在心里暗暗计算着。他一直住在学校宿舍,多亏自己学霸的加成选了个单人宿舍。尽管睡得不怎么舒服但宿舍设施是真的可以,基本和宾馆标间差不多。他不想回家,或者说……他害怕。
      每天日升日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里下落,闭上眼睛整个人好像就要碎掉了。
      手指拂过床头柜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合影上的男人意气风发,女人温婉动人。那时他们谁也没预见过今天的局面,男人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数着日子,女人带着孩子四处打着工。这样仓促而不可捉摸的生活,构成了他的十六年人生。
      手机消息铃声一直在响,他点进去一看全是郑亿发来的消息。郑亿话多,发消息又爱几个字几个字地崩着发,一个人几分钟就能刷出二三十条消息。
      郑亿:“今年二校。”
      “往咱们校区。”
      “考进人了。”
      “有俩人居然还。
      “都进咱们班了。”
      “太牛了”
      “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
      他们学校第二校区学生的水平比一校区的水平低,但是实行替换制。如果连续三次考试分数线都能进第一校区,那就能升入第一校区。反之,第一校区的学生也有可能被刷出来。
      他们校区已经连续好几年没人考进来过了,久而久之甚至有人把这个规则都给忽略了。
      祁子慕随手翻了翻班群的聊天记录,他们都在打听着这两个人的信息,所以说互联网真是强大,有人甚至把考进他们班那俩人的成绩找到了。
      周哲,548。
      顾煦,407。
      下面一堆人刷起了?
      祁子慕:????
      他皱起眉看着这个叫顾煦的学生的成绩单,这人绝对是个关系户,这样的成绩考进实验班除非他们班没人了。
      其实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但就是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像白色的衬衫上溅上了一小滴不凑近看都看不出来的菜汤——就那么不尴不尬的一小点哽在心里。
      好像他们这样的人走了太远的路舍弃了太多安逸挣扎着才爬到的山腰,这这种人眼里看来不过抬脚上个台阶的事,不费吹灰之力。这些人轻松得让别人愤怒,他们的存在就好像在告诉那些努力攀登的人:
      “别白费力气了,你拼了命才做到的事情,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祁子慕随便套了件衬衫下楼买早饭。门砰地一声被他关上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火。他定神看了看门板,门上还是和往常一样,用红油漆写了:祁深偿命!!!
      血红鲜艳的大字还没干透,一滴一滴流了下来。像个惊悚的鬼片现场,隐藏着泣血的冤屈。
      好在对门邻居不住人,不然指定要吓人家一跳。这些人也够能耐的。擦了写写了擦,真是勤快。
      他没有资格去反击,毕竟当年案子的判决结果就是他父亲的无期徒刑。他没办法对这些人发火,当人们悲痛万分痛苦无处发泄的时候,只有恨着点什么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哪怕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并不介意成为这些人仇恨的精神寄托。
      他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的时候经常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人扔了一头鸡蛋。他那时候才10岁,那个老太太挎着篮子厌恶地看着他,朝他呸了一口,好像他是什么恶心至极的垃圾。
      他低下头九十度鞠躬对她说抱歉,一直到那个老太太把他全家骂完一遍走远了,他才擦着眼泪攥着拳头离开。
      现在他和母亲搬了家换了城市生活,依然有人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们,好像如果有一天看见他们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这些人内心的痛苦才能得到解脱。

      夏风阵阵,暑气几乎将他整个人包围,蝉鸣在烈日中都不似之前响亮。路边几个上班族步履匆匆,放假的学生骑着山地车穿梭在各个街巷间。
      “骑慢点啊孩子——”有人喊。
      卖煎饼果子的老板同时摊着三份煎饼,旁边的小锅咕嘟咕嘟煮着玉米。水果摊的大婶裹着头巾坐在推车旁,许是第一天叫卖有些不敢开口,揣了手期待着路人的驻足。服装店的老板娘嗑着瓜子大声和顾客讲着价,“不能再低了再低就卖不出去了。”
      世间所有奔波来回愁绪万千,到头来不过为了碎银几两。
      “老板,来个煎饼果子。不要葱不放辣酱改放甜面酱,再多放一根肠。”祁子慕对一脸憨厚的老板说道。
      “多放肠要加两块钱。”看见是祁子慕老板哈哈地笑了,“是你啊小子,你的话不加钱,我给你多放几根。”
      他们这些人在这常年打工,有一天看见一个男孩拖着重重的皮箱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搬进来,看着怪惹人心疼的。男孩每天都会和他们这些人打招呼再买点吃的离开,有的时候还会帮着招揽生意或者是进店帮忙。时间久了才知道他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些人便对他力所能及地关照着。
      虽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可能只是他买煎饼的时候老板给他多放几根肠,可能是服装店的姐姐送他件衣服,他都能记很久很久。
      祁子慕递过钱捧了煎饼果子往前走。煎饼果子微微发烫,祁子慕倒换着双手咬了一大口。他也不知道去哪,但煎饼摊的香气浓烈到让他头脑发昏,使他总有一种这辈子都离不开这种地方的感觉。
      他不知道以后会去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为了生计而痛苦奔波的人,忘了年少轻狂时的梦想,只剩下啤酒杯里悬起的泡沫。
      往前走,往高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真正开始自己的生活。
      “喂,出来陪我打球。”连句称呼也没有,但祁子慕相信电话那边的人一定会出来陪自己。
      “哪个球馆?”郑亿说道。
      “南边儿那个,把你家那俩红双喜三星的球带上。”
      “行。我在球馆等你。”
      祁子慕回家拿了球拍,他在红双喜和蝴蝶之间犹豫了很久,还是拿了红双喜的球拍去球馆。他心里那种惶恐到好像全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终于消减了。街上人来人往,他终于不是被人群抛起的那一个。他也有了去处,即使只是片刻的放松,他也不想去考虑其他事情。
      煎饼果子已经变凉了,祁子慕还是硬着头皮吃完,老板对他还真是实在,一口煎饼果子里面满满当当挤得全是肠。
      体育场就在前面。祁子慕远远地可以看见几个人在塑胶跑道上跑步。体育馆在体育场里面,和跑道拉了道铁丝网,中间隔了条水泥路,两旁全是杂草,不知道多少年没修剪过。祁子慕从大门进来往馆里走,顺便看他们跑步。
      相较于大多数男生对篮球和足球的热爱,他更喜欢乒乓球。他觉得只有当自己的球拍抽在球上的时候,那些困扰着他的一切也终于烟消云散。
      馆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打了,乒乓球案子也没剩几张。郑亿还没来,祁子慕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拿出擦拍海绵和清洁剂一遍一遍擦着球拍。一直擦到他觉得打过来的球都得黏到拍上下不来,郑亿还没过来。
      “喂,人呢。”祁子慕拨通了郑亿的号码。
      “等着等着,我这马上要到了 ,我骑到前面那个十字路口那了。”
      “磨死了你。”
      “我得等课补完啊。就这我还逃了20分钟出来。”
      “行了快过来吧,注意安全。”
      “成。”郑亿按掉电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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