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逆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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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高汤可共用，你材料准备好了么？”
“在此之前，我很好奇你们用来炖汤的鸽子是从哪里来的？”
林九思和莫川川听到Giotto的问话齐齐一僵，一个心虚地扭头看天一个开始擦刀装作认真，最后被朝利雨月笑眯眯地戳破：“从广场上抓来的呢。”
“广场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从那里拿！”
听着林九思脱口而出的抗议，莫川川沉痛地抬起了头：“林九思，你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吧，哪里来的？”
“那个，这个，我本来打的是海鸥的主意，但是想想肉不太好再加上保护动物……好吧，我去教堂那边喂鸽子，挑了只最肥的带了回来。这不是，没肉鸽么！不怪我啊，真不怪我。”
林九思默默地拿出一个水盆，看着在里面活蹦乱跳肥美鲈鱼，再看了一眼一群闲到蹲厨房的彭格列守护者们叹了口气：“熬高汤的是川川，我的良心不会痛。接下来要现场杀鱼了，艾琳娜小姐你受得了么？”
“为什么不？”
“提前打个招呼，场面可能会比您想象地更血腥一些。”
莫川川的水盆里则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各色杂鱼，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刀之后同样抬起了头：“我建议您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没关系，我从未有亲眼见过一道菜肴从无到有的过程，或许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进入厨房了。”
盯着眼前笑得温柔的大小姐，莫川川耸了耸肩：“如果您承受不住的话，就请暂且离去，我们不会介意的。”
“二位，要十点了。”
“那么？”
“开始吧。”
和莫川川对视一眼，林九思几乎与对方同时抓起了手里的鱼。两个人抽出一把略长的刀，步调一致地首先把鱼狠狠按住，一刀拍在了鱼头上把鱼给彻底拍晕。
“……”
刀锋侧着在鱼身上抹过刮起银色的鱼鳞，然后仿佛是随手在砧板上一压鳞片就掉落下来。莫川川手中的鱼仅有巴掌大小，去鳞完毕之后刀尖朝着鱼肚一压划开一道缝隙，鱼腥味和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等，等下？”
蓝宝对这种腥味适应良好，然而看着莫川川的动作还是瞪大了眼睛：“我错过了什么？她怎么已经把鱼骨头和内脏全部去掉只剩下鱼肉了？？？”
“只是一个眨眼，怎么鱼就只剩下骨头了！”
莫川川没理会蓝宝的惊呼，将鱼肉和骨头分开放好之后再从水盆里抓出一条不同的品种。拍晕手上这条河鱼，用水洗过刀之后先莫川川仿佛是随意地拍了拍这条晕死过去的鱼确认它不会再动弹了，便对着彭格列的成员们重现了一刀去骨的流程。
“真是亚历山大。”
等到莫川川开始第四条鱼的处理之后林九思才勘勘完成了他手上这条鲈鱼的第一步处理工作，并不是他动作太慢，而是莫川川太快了。
莫川川要做什么他大概猜到了，那么他做的，肯定也是莫川川大概能猜到的东西。
刀尖划过鱼腹，林九思操控着手中的利刃，在划开鱼腹的同时刀身直接摊入，贴着鱼骨顺势往上，卡在鱼头处略微用力，直接斩断了最中间的一根大骨。清脆的声音从他手下传来，林九思却并未在意，手腕一扭控制着刀往外一挑，贴着另外一面的鱼骨片下，顺到鱼尾处才完成了这一刀。
去内脏，去骨，打理纹理，两个人都一样，仅用一刀。
或者说，只要用一刀，只能用一刀。
“一气呵成，手要稳，心要平，没一刀结束，这条鱼就不活了。”
想到曾经在鱼类课上老师再三强调的东西，林九思将手头的鱼骨放在一边开始略微腌制，看着手头这一条看成是坦坦荡荡的鲈鱼用水洗去了它身上的鱼血重新放回了砧板上。
虽然两个人都在做着最开始的处理工作，但神奇地并未让人觉得厨房是脏乱的。林九思仅有一条鱼还算可以理解，莫川川这里却是整整九条，九条不同类型的河鱼湖鱼海鱼也是如此。而且看速度，在林九思处理完他手头的鲈鱼的时候她居然仅剩下手里的最后一条了。
艾琳娜略有些不适地捂住口鼻，虽然并未有过于脏乱，但是那种混合着海水与血液的腥气却让她分外不适应。斯佩多已经把窗户打开让她坐在风口，却也无法抵挡住过于浓烈的铁锈味道。
“艾琳娜……”
“我没事。”
干呕了一声，艾琳娜对着斯佩多挥了挥手，眼睛却始终盯着两个人手里的动作：“这就是为什么斯佩多你一开始觉得两个人身上都有着杀意的原因吧？”
“不。”
“诶？”
“他们身上的血气很容易分辨出来并非来自人类，但是无法让人分辨的不是血气，而是‘无法分辨’。”
“什么意思？”
“他们身上，有着另外一种我们不可探知也无法触及的力量。”
Giotto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互相徘徊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了莫川川身上。这个略显高挑的女子去除大骨的鱼肉全部拿出放在砧板上，刀身略微侧了过来，用刀锋在鱼肉表面一刮，然后随手挑拨了几次，把所有的可能存在的小骨全部剔除之后开始剁碎。
很利落也很快速，手上的刀仿若一团银光。而在这银光之中，Giotto还能看到有着一缕金线如流水般在她的手上翻腾，看上去华丽而又带着祥和的气息。
那是什么？
没有在意莫川川的动作，林九思将自己的鲈鱼洗净之后平摊放在砧板上直接剁成长段，在小心翼翼地按照脊椎的方向重新合拢。他大概猜到莫川川准备的舌战菜品是什么了，自己的好友绝对是抱着一百二十分的心来对待自己。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那道让她一举成名的“逆旅”。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所以说苏粉真是牛逼，到哪儿都能表现出自己的脑残粉样。
在内心吐槽了一声，林九思惊愕地发现自己内心毫无畏惧。哪怕知道好友用出所有的力量，他似乎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退缩的心情。
手里的鱼肉在自己的略微按压与推拿下逐渐理顺了纹路，原本杂乱的气息慢慢归于平整。伸手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个瓶子拿出，林九思看着自己放在碗里的鱼肉，拔出瓶塞之后把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出大半，确保每一块鱼肉都能浸泡其中之后切开两个柠檬，把柠檬汁挤在了里面。
酒香徐徐飘出，在一边将九种鱼蓉混合在一起的莫川川嗅了嗅鼻子，看着好友并未表现出一分惊讶，反而是想到了什么笑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选酒。”
“我怎么不能选酒了？”
“唔，没事，只不过有点小惊讶，诗酒花茶四重景，我以为你至少再过十年才会去用酒。”
莫川川看着在一边咕嘟咕嘟炖着的高汤，开盖看了一会儿之后拍了一个蛋清进去将一些杂质吸附完捞出扔进垃圾桶。她习惯用的高汤一直都是用鸡骨和鸽子按比例混搭熬制的，这次和林九思去教堂偷鸽子什么的……
这不是，这儿没肉鸽嘛。
用长柄勺稍稍搅拌了一下，莫川川随手往灶台下填进去了两根柴，看着颜色已经从原本的淡黄色开始逐渐变成清水样子的高汤略微抬起一勺，然后再让它自然回落到锅中。
没有香气冒出，或者说，厨房里原本的血腥味因为微风开始减弱，最应该出现的别的香气却丝毫未显，只有林九思倒入碗中的白葡萄酒让这个厨房多增加了一点别样的气息。
橡木，葡萄，柠檬，带着一点点微不可闻的花香慢慢地徘徊在了厨房之中。两个人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在意，莫川川已经将多余的蛋清拍入碗中，她手里的鱼蓉已经混合，却并没有和林九思一样有做什么去腥的工作，反而抓起旁边小指尖大小的小虾一掐一挤取出虾仁，切成小粒之后开始搅拌手里的材料。
如果把她手里的东西换为坩埚，简直就像是在制作魔药的女巫。
“女魔头。”
“你刚刚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林九思立刻扭头，在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感受到了莫川川给人带来的不动声色的压力。
十年同学，他当然知道莫川川手上所有的底牌，相对的莫川川也知道他的。或许看上去没什么，她现在绝对把一切都已经看透了。
不过那也挺好。
“你没用猪肉，为什么？”
“……”
厨师在舌战中并不是不能交流，甚至于曾经还有一边聊一边做的——当然这种奇葩也就刘舍一个，絮絮叨叨一个人能聊两个小时，简直和有病一样。林九思想了想莫川川的问题，随手把自己的平底锅压在了灶台上，看了眼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放在火中的东西笑了。
“因为，我想往前。”
因为，我想往前。
手中的鱼蓉开始调和完全，旁边的好友将鱼骨放入了锅中开始煎油，莫川川将自己的手放入准备好的冰水之中降下温度，重新拿出的时候将鱼蓉放在手里，从虎口处挤出了一个圆鼓鼓的鱼丸。
“说起来距离上次我们舌战，都过去十多年了吧。”
“嗯，十年了。”
“但是和你比的这一场，让我觉得我没白等这十年。”
将自己的鱼块从酒中拿出，林九思突然一笑。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只和莫川川比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们高一，也是莫川川最先开始比的那几场舌战。
他是唯一一个2:3遗憾落败的人，别的挑战者除了舒锦辰是1:4以外，所有人都被扫了鸭蛋。
只不过后来自己专心养猪什么的难免在厨艺方面没太过努力，一点一点被别人超越，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所有人里最弱的。
然而大魔王和他说，为了这一战，她等了十年。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了，川川。”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逆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