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相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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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准备的三天里，林九思做的事情不多，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提纯白葡萄酒。并不是说他不想直接用干邑白兰地，只是单纯想要试一次。
再说了，不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总觉得不安心，也没感情。
按照着自己记得的提纯方法以及彭格列庄园还真有的仪器，通过控制林九思试着提纯了几次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成功了。
比起普通的酒精含量40%，他所构建的菜肴所需要的酒精含量至少要60%才可以。本来想着如果不行就问问Giotto能不能弄来伏特加或者说第21号餐桌酒，结果自己成功了倒是喜事一桩。
还省钱。
带着一点淡黄的酒液散发着浓厚的香气，毫不忌讳的在逐渐升温的厨房中飘出了属于它的独特味道。林九思将煎过的鱼骨夹出，看着锅底留下的些许鱼油笑了笑，将浸泡在酒液中的鲈鱼拿出之后略微将酒液抹干，留下表面的一层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在这段空余时光里已经做好的摆盘中，然后将放在烤箱里加热到微微发红的一根细铁棒夹了出来。
这个时代没有喷火.枪，那么就用个笨办法吧。
仿佛不畏惧任何热量，林九思抓着那一根被烧热的细铁棍在其表面淋上一层鱼油之后看着它冒火的样子，慢慢让火焰贴近了鲈鱼块的表面，开始“燎”。
“仿若蛟龙腾空起，又如祝融掌中相。”
轻轻叹了一声，林九思看着因为表面覆盖了酒液、整块鱼肉燃烧起来的样子低下头，凝视着那团火焰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观察什么。火焰燃起的很快，消失的同样也很迅速。烈火将原本透明的鱼肉烧制成了洁白，表面微微泛着金黄色，看起来完美动人。
鱼肉被酒液浸泡之后肉里已经浸满了酒香，这种香气在火焰的作用下传到了更远，盘旋着与火交融，就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样缠绵变幻。林九思眨了眨眼睛，等到火焰消失之后再度伸手将热量已经降低不少的细铁棍再次触碰在最上层的鱼皮上随意一滚，平整的鱼块因为受热的缘故两头微微翘起，在盘中的形状宛若翅膀。
“我们的主题是水中，林九思，要不是你用了鲈鱼，就不怕跑题？”
“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听到好友的回应，莫川川没忍住笑了出声。确实，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而且我知道，鱼生于水中，向往的绝对不只是水。
“你准备好了就先去吧。”
用清澈鲜美的高汤一遍一遍浇在鱼丸身上给他们洗澡的莫川川看上去也同样惬意，一点也没有什么危机感：“我随后就来。”
“等你。”
看着她对着自己身出的手，林九思直接对上一拍，将七个盘子放在了彭格列众人的面前。
Giotto，G，蓝宝，朝利雨月，纳克尔，艾琳娜，以及讨厌的斯佩多。
别问他为什么唯独会给斯佩多加个前缀，谁让他是个蓝毛。
看着林九思那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艾琳娜没忍住笑了两声，带着点揶揄的表情看了眼斯佩多，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主动伸手把放着鲈鱼的餐盘接了过来。
表面呈现出一种金黄色的鲈鱼块静静地被放在洁白的瓷盘最中央，仅仅用了一些欧芹作为点缀。绿色的嫩叶搭配着洁白的瓷盘表达出了流动感，作为主体的鱼肉仿佛一双探出水面的翅膀，有着一种带着生机的狡黠。
“那么不多解释了，请用吧，我的《相融》。”
相融？
最后搅动了一次手中清澈的高汤，莫川川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好友的方向，带着一点笑意在旁边准备好的热水中再度投入了几朵随身携带着的小干花。看着花朵在水温的浸泡下逐渐恢复到盛放的样子，莫川川将熬煮好的高汤最后一次倒入碗中，同时在起伏翻滚的白色鱼丸的中心放入了一朵花。
“林九思，我的份呢？”
“放心，少谁了也不可能少得了你的。”
他们手里的菜肴都没有发出什么光芒，也没有造成什么异象。可是评价一道菜品是否优秀，并不是只需要这些的。
主题是水中，林九思却运用酒精与油凸显了火焰的美丽。水火不容没有错，那么如果他们“相融”了呢？
鱼皮带着韧劲与脆意，鱼肉在入口的时候并未感受到来自酒精的刺激，或者说应该是酒精将所有的腥味与杂质全部去除，留下了这种柔嫩且醉人的口感。
酒，本身就是融合了水与火的东西。
体型过大的鲈鱼本身肉质不会那么鲜美，甚至会有种粗糙的质感。偏偏这种质感在经过燎烤之后全部化为了优点，一丝一丝不断地缠绕着，富有活力地让人觉得它能够一直游入海中。
之前撒入的柠檬汁带着柑橘类水果特有的清香，果酸将鱼肉中的碱性去除，酸意在高温下已经彻底消失，留下的鲜味将鱼类本身的鲜美凸显得更加灵活，让它更像是“活着”的。
蓝宝吃完盘中的这一份鲈鱼，怔怔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表情似乎有些怀疑：“我觉得我好像看到幻觉了。”
“傻孩子，就是幻觉。”
林九思随口扯了一句，眼睛依旧盯着莫川川的动作。莫川川也已经进入尾声，他看着灶台前的女子将手中最后三个鱼圆放入碗中分开装好才端着自己多做的一份《相融》放在了她的面前。
“谢了。那么接下来，这是我的《逆旅》。”
清雅淡然的味道慢慢从另外的白瓷碗中散发出来，简简单单的一碗汤里有着三个白色圆滚滚的鱼丸。而在白色球形的中间，每一份都放着一朵不同的花。
普普通通，巴勒莫郊外就能见到的春天的花。如果说林九思的《相融》是灵动的话，那么莫川川的《逆旅》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生机勃勃。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也是，没有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怎么能继续行走呢。”
林九思轻叹了一声，这道菜是莫川川人生菜谱中定下的“鱼”，逆旅出现的时间在九年前他们尹和高考考试中。当时的逆旅彻底让整个学校连带着半个厨师界轰动，莫川川直接从特级厨师飙升至麟上跨了快四个等级，彻底刷新了尹和的高考记录。
前无古人，或许后有来者，但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朝饮木兰夕餐菊，你还记得这个高考题目啊。”
“嗯，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总有点不一样的想法。再加上现在是春天，就稍稍改了改，感觉还不错。”
不断用高汤冲刷成熟的鱼圆看起来很是乖巧，浮在清澈的高汤之中，洁白圆润却在表面带上了点点粉红。艾琳娜眨了眨眼睛，双手将碗捧到了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勺起一个放在了嘴里。
刚才闻到的那种似有若无的花香一下子变的真实起来，这种香气并不浓烈，只是点缀一般，让人觉得情绪也得到了舒缓。林九思把莫川川留给自己的那一碗“逆旅”放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鱼丸咬在嘴里：“你用了虾仁？”
“这么好的春天，总要夹一点春色才是。林九思，你不也一样么？”
莫川川抿了一口林九思做的鲈鱼，感受到其中的酒香混合着柠檬，带着难得的清新味道，仿佛是把整个人都洗刷过一遍，从内到外透露出和她不同生机。
林九思的鱼和她的完全不一样，他用最简单的方法做出了“燎”手法，以高纯度的酒作为中和，让水与火难得融洽地包裹在一起，在将鲈鱼放在口中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惬意。
一种随性温和的惬意，配合着窗口吹来的柔软春风，让人有种想要再倒一杯酒大醉一场的畅快。
真是……让她怎么说好呢。他的相融并不是飘忽的梦，也不是满带着虚妄的幻想，单纯也复杂，惬意，却另有一种信念贯彻其中。
轻笑着放下手里的筷子，年轻的龙厨师看着身边的好友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本来她听到林九思选择“水中”这个主题就很期待，毕竟水中的世界丰富多彩，并不只有吐着泡泡畅游在长河之中的鲈，也有在海中咆哮着喷出水雾的鲸，有在湖中荡漾着埋在淤泥深处的藕，也有着在一路向上，想要越过龙门的鲤。
端着莫川川做的鱼，林九思带着些许郑重才将鱼丸放到了嘴巴里。鱼丸本身带着弹性，其中的虾肉偏偏莫川川没有彻底打碎，她选择把这些虾经过处理之后切成了小块混入其中，给人一种突兀又充满着弹性的惊喜。
就像是那些逆水而上的鱼所遇到的暗流，也像是注定会成为绊脚石的风浪。那条想要跃上龙门的鲤从来不会为这些阻拦停下脚步，它一直在执着的，安定地，往上游动着。
“很有意思啊。”
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林九思知道莫川川的风格一向如此，她喜欢让人觉得自己的菜是“有意思”的。在美味的基础上，她更想作为一名厨师，和食客开个小小的玩笑。
比如说在柔软的鱼丸里加上充满弹性切成小粒的虾肉将其变得娇艳，随性一样往汤里加上并不喧宾夺主的干花，口口声声说这是朝饮木兰夕餐菊，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那一手在华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第一的刀工让她将九种不同的鱼肉打成茸混合在一起，每一种都在力争上游，每一条鱼都没有放弃。
没忍住笑了出来，林九思感受着清澈的高汤中所带来的春天气息以及将鱼丸衬托地更加鲜美的味道，全部吃完之后带着满足吐出了口气：“好久没尝到了，舒服。”
“嗯，有意思。”
莫川川放下了筷子同样是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声，让林九思嘴角抽搐：“你能不能换个感慨？这让总让我觉得回到了高中时光听你说‘做厨师真他妈开心’，然后把对面吊打了个七零八落。”
“你多加了两个字，我是那种爆粗的人么？我当然是。”
“……您牛逼。”
对着莫川川敷衍地拱了拱手，林九思听到Giotto似乎咳嗽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的表情把手摊开：“好吧，吃完了就开始。你们，喜欢哪个？”
“这个嘛，嗯，果然……”
“我比较喜欢川小姐的。”
斯佩多微微一笑，看着林九思的表情里多了些许挑衅的态度：“你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啊。”
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搞事的斯佩多，林九思只觉得这货是没事找事干：“我当然知道我差得远，差多远？斯佩多，你好歹说个一二三出来让我学习学习嘛。”
那真诚的态度，那恳切的声音，G轻叹了一声，只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有点心疼D·斯佩多：“我倒是更喜欢林先生的，在您这么做之前，我从未想过鱼可以和酒如此完美地混合在一起。”
“没错，林先生的鲈鱼中自带一份风雅，却很好地融入了些许热烈，让我有些欲罢不能。川小姐的鱼丸中带着春天的香气与一份禅意，鲜美的味道让我有一种回到了故乡的感觉，差点流泪了哟。”
“您苏省人？”
“不……”
“那就不是，只是你的错觉。”
林九思怜悯地看了一眼被怼回去的朝利雨月，看到他并未生气的样子略放下点心，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纳克尔的声音：“虽然说神职人员并不能饮酒，但是不得不说如果有这样的鱼，那么我每天必然要尝上一份的。”
爽朗大笑起来的神父朝着黑发青年的方向示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我认为你的更好，我更喜欢你做的鱼。”
我更喜欢你做的鱼。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莫川川，年轻的龙厨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轻快明亮：“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很开心。”
林九思用力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多年友人，笑容一瞬间灿烂无比。
“或者说，没有比自己的手艺得到肯定以外，更开心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相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