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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陈香错 ...

  •   父神这人吧,有一个陋习。
      嗜酒,无酒不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耍酒疯。
      想当年父神耍起酒疯来,那可是整个水沼泽的灾难。母神墨渊首当其冲,其次折颜东华祖宗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掉。
      比如之前提到过的偷酒那次。
      这还算好的。
      坏的……比如神芝草那次。
      彼时正当父神的第不知多大岁数的生辰,又适逢墨渊晋升上神,父神高兴得很,一不留神就不顾母神的劝阻多喝了几杯。
      于是……
      这四海八荒可就热闹了。
      那时候神芝草虽不必如今稀罕,却也非遍地都是随处可得的物件。就祖宗我所知,彼时的神芝草大多集中在东荒北荒一带,彼时的神洲三岛,尤其是瀛洲岛,可是一株都没有出现过的。
      唔,祖宗我是如何知晓的?
      咳,自然是在给墨渊搜罗好东西养伤补身子的时候。
      只是可惜还没等祖宗我动手,那大片的水嫩嫩的神芝草就被父神给糟蹋了。
      说真的,要不是祖宗我打不过那死老头,我真想揍他一顿。
      犹记得当年父神酒醒后义正辞严地胡扯什么神芝草如何如何逆天,如何如何有违天道,是以如何如何该毁掉因而他就如何如何顺应天意地将其毁了个干净,又如何如何悯生灵万物存活之不易,特在将其尽数毁去之际在瀛洲岛上存留了些许。
      诚然我们都还记得父神此前是如何把神芝草当成情敌一剑一剑劈了个干净然后拽着母神委屈巴巴说甚“你只许爱我不许看他们”的……额,英姿。
      咳咳,言归正传。
      照此说来,先下这四海八荒……似乎……再没有一名唤作神芝草的物件了?
      这就说的通了。
      每个神仙的修为中都蕴含着自身独有的气泽,两个神仙在没有将自身气泽净化完全之际胡乱互渡修为那是要走火入魔的,而神芝草乃是一味在神仙们互渡修为之际用来净化神仙修为的草药。
      当然,这“走火入魔”的“魔”,跟祖宗我这个“魔族”的魔,指的并不是一个魔。
      这“走火入魔”的“魔”,指的是入了魔障迷了心窍。
      不论是神还是魔,一旦入了魔障,神志迷失,修为尽失,这都算是轻的。至于全身而退……绝不可能。
      最最常见的,便是两个人全都魂飞魄散。
      这些,墨渊绝不可能不知道。那他还……
      我闭了闭眼,忽然开口道:“东华。”
      “作甚。”
      “我今天来,其实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事。”
      “你今天没见过魔族少绾。”
      “嗯。”
      我顺着东华家小狐狸给我指的路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嗯,应该没走错……吧……
      嗯,没走错。
      祖宗我停下脚步望着迎面匆匆赶来将我一把搂在怀里的墨渊,由衷感叹了一下天宫实在是时候改名为迷宫了。
      还有,墨渊的力气……委实大了些。
      “哎,”我戳了一戳墨渊,“这大庭广众的。委实……不成体统了些啊?”
      “不觉得?”
      我暗自运气,不觉得……不觉得……对,我也要“不觉得”。
      “那你能不能松一松?哎,我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果然松了一松,却依旧没有放开我。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不成体统的搂搂抱抱着在天宫的走廊里戳了半晌。
      祖宗我开始尚可轻轻松松站着,后来却慢慢感觉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我推了推他:“墨渊?”
      “嗯?”
      “你怎么了?”
      “……”
      “墨渊?”
      “……”
      “墨渊?”
      “……”
      这事似乎不太对。
      我伸手欲将墨渊推开,不成想墨渊却在我挣扎之间越搂越紧,几欲将我勒成两截。
      “阿绾,别走……别离开我……我错了……”耳边传来墨渊的低语,令祖宗我甚是摸不着头脑。
      墨渊其人,说得好听叫法相庄严金光闪闪瑞气千条一端方上神,说的不好听他就是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半天也闷不出一个字的那种。
      让他像这般对我说话,倒不如让他跟破石头打一架来的痛快。
      莫不是……魔障了?
      不该啊。
      墨渊向来性子冷清,这一点是不知是随了父神那老头还是随了母神――诚然就祖宗我所知他俩没一个是这样的性子――但父神家出品自然保障还是有的,被誉为父神作为老子的特产之一的清净心就被墨渊这个小子继承得极好。是以墨渊他从来不会出现心神失常坑队友的情况。
      是以祖宗我第一个就把这一种可能拍飞出天际。
      那他这是……
      “阿绾……”
      “阿绾……”
      “阿……绾……”
      声音越来越低。
      他的束缚开始放松,因而我很容易便挣脱出他的怀抱。只是不成想我刚一离开,墨渊便直挺挺地向我这边倒了下去。
      “墨渊!!”
      ――――――――――――――――――――
      祖宗我连拖带拽将墨渊折腾回洗捂宫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天族一自称是药君的老头说墨渊是因了经脉受了些损伤,再加上仙元严重透支,还是靠了他自身意志强大才一直强行撑着到了现在。只是不知为何心神忽然松懈下来了……于是也就昏迷了。
      祖宗我瞧着夜华君和那位据说是墨渊徒弟的太子妃双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垂了头默默无言。
      这个……不巧祖宗我还知道那么一点。
      经脉损伤,大抵是因了之前给我大费周章渡修为那一节。
      破石头的二十万年修为啊,不是说着玩的。经脉猛烈扩张之后又极速收缩,这才导致了那所谓的经脉的损伤。
      仙元透支也可以理解。无非是他在给我渡修为的时候渡得多了那么一些,再加上他本身刚刚羽化归来不久,身上的修为本就不剩了多少,因而也就透支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
      破石头的那二十万年修为也就差不多了,他自己没事给我渡那么些修为做甚?自己的修为本就没剩了多少,还一股脑全给了我,当他自己修为多(二声)多(一声)是怎的?
      那药君讲起话来啰哩啰嗦,颇爱掉书袋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听得祖宗我分外来气。好在他终于在祖宗我即将忍不住爆发之前将墨渊的情况大致讲清晰抱着药箱颤颤巍巍退了下去,要不他那一大把年纪估计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好在那老头虽说人啰嗦了点药还是甚有保障的。
      墨渊在药君走了之后便睁开了眼睛,随后不顾夜华君和小太子妃白浅的劝阻硬是带着我立刻回了昆仑墟,就跟后面有人追似的,颇匆忙。
      祖宗我有那么一点心虚。
      虽说墨渊醒来之后没有再就我这些个时辰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进行讨论,但瞧他的神情行为,大抵也是明白的。
      我不知他为何不来问我――当然就算他问我我也不能真的将祖宗我调戏了破石头家小狐狸被破石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损了个通透的事跟他讲一遍――但瞅着墨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祖宗我却略有些许的不舒服。
      咳,一点点。
      好吧是很多。
      从天宫回来以后墨渊就明显忙碌起来,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折颜那厮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了祖宗我一个人,啊不一只鸟天天不是对着枣树叹气就是望着章尾山发呆,格外心酸。
      墨渊那一众小徒弟们也开始不见人影,偶尔碰上一个两个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说不了两句就跟后面有人追似的,令人委实摸不着头脑。
      慢慢的,祖宗我发现昆仑墟发生了一些变化,很细微的变化。
      比如,昆仑墟多少万年来一向空着的墨渊房门前的那片地,竟被一夜间栽满了牡丹。
      比如,一向朴素无华的昆仑墟的建筑,竟被人用红绸细细装饰起来。
      其中竟还包括墨渊的屋子。
      要知道,墨渊向来勤俭,这些胡里花哨的东西他向来是不屑于瞧上一眼的,更何况是用来装饰屋子。
      祖宗我自醒来起便一直住在墨渊屋子的隔壁,因而对于墨渊屋子的变化我也是最先发现的。这本也不是什么大变化,只是因了祖宗我与墨渊相交相恋这些年对他了解甚深,是以对这般改变格外不可思议。但无奈于别说抓个人问问,便是人影也瞧不见一只,只得作罢。
      凡间有个圣人说过一句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他说,好日子总是过不长久的。
      这话真真不错,可见凡人其实也不是想象中的一无是处。
      祖宗我持续了十来日光景的自在养猪生活在那一日无意间听到墨渊座下两个小道童的闲磕牙后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刮着些许小风的午后。
      正巧那日的午餐颇合我胃口,一不留神就多夹了两筷子。虽不至于撑着,却难免饭后倚在院里的枣树上消消食,一来二去,便养了些许的困意。
      是以那两个小道童忙里偷闲抄手聚在枣树下闲磕牙时的几句话好巧不巧不偏不倚飘进了祖宗我的耳朵里。
      彼时正值祖宗我恰巧被阳光熏的昏昏欲睡之际,因而这一两声八卦飘进祖宗我耳中时就显得格外突兀:“兄长啊,咱们上神真要成亲了?你听谁说的?”
      “愚兄我可是听我堂弟的小姨子的远方表叔的大舅子说的,他可是青丘白真上神身边的小厮呢!那消息还能有假?”
      成亲?祖宗我倚在树上悠悠一笑,原来他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这是准备给我一个惊喜?
      不得不说这个惊喜委实是个大惊喜。
      正暗自想着,却闻下面又道:“说起来,咱们上神隔壁那位,却是要如何是好?”
      上神隔壁那位……可不就是祖宗我?
      说起来,虽祖宗我已在昆仑墟蹭了大半年的吃喝,墨渊那厮却始终没有给我一个明确身份。好在昆仑墟上上下下都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子,墨渊不说,他们就也不问。
      但就我所知,这些表面上一个比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其实背地里一个赛一个的八卦。
      无他,只瞧着他们瞄我那欲语还休的小眼神儿……就都明白了。
      而现下听他们这意思,墨渊的成亲对象……似乎不是祖宗我?
      那还能是谁?!
      正暗自琢磨着,就听树下那人继续道:“先前瞧咱们上神那模样,愚兄还以为那就是上神夫人没跑了,不成想这又蹦出个上神亲自求娶的鬼族公主来……兄长啊,您向来在令羽上神跟前说得上话,不知这……”
      鬼族公主……
      不知怎的,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之前一直刻意回避的名字来。
      绿意。
      这两个字一出现,便在我脑海里盘旋开来,挥之不去。
      有些事,不是我不想便可以当做不存在一般忽略过去的。
      比如……
      当年,这绿意,便是墨渊亲自去向鬼族求娶的。
      这件事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是我不愿去细想的事情。当年我尚可拿神鬼两族结盟之事告诉自己这不是墨渊自愿为之,那么现在呢?
      我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显然这两人的絮叨却并不是我想结束就能让他俩结束的——当然也可以,我现在出个声他俩铁定可以闭嘴,但是我心里却不想看到那两个人面对我时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到这个,愚兄倒是听令羽上神提过几句,只是……此事甚为隐秘,还望贤弟不要说出去才是。”
      “这有什么?兄长尽管放心,小弟断不会向旁人提起半句的!”
      “咱们上神隔壁那位,据说也是个上古时的神仙,乃是咱们上神昔年的同窗,愚兄估摸着还是个很有交情的同窗。而且,与那妙义慧明境恐怕也有些许关联的。”
      “这小弟也是知道的。若小弟记的没错,隔壁那位的元神,可不就是咱们上神先前从妙义慧明境里一点一点提出来的么。”
      “可不。但贤弟可知,那位也是彻底摧毁妙义慧明境的关键所在?”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其后那两人再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着。
      原来如此。
      好得很,墨渊,折颜,你二人果然好得很哪!
      当我想起来从树上下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然不见了。
      那两人何时走的我并不知道,我也不在意。
      我只知道,这个地方,这昆仑墟,墨渊上神的昆仑墟,祖宗我真真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依然站在昆仑墟山门外了。
      许是那祖宗我这么多年一直想骂却没来得及骂的贼老天偶尔开了回眼,这一路上我竟没有碰到一个人。
      这倒也好,祖宗我也不想看到他们——免得一个激动扑上去将人掐死。
      挥手招了朵云来,立在云上我皱着眉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去桃林吧。
      祖宗我虽已被称作神族,实际上只能说是个并不完全算作神族的神族。
      我体内魔力虽已然尽数转为神族之力,却因昔年作魔时运行魔力的经脉路线与神族的不尽相同导致法力无法运行。不过好在先前祖宗我好歹在水沼泽混过一阵,耳濡目染间神族运行法力的路线倒也晓得一二,不然眼下想腾个云都得现学。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这个神力的运行……祖宗我虽说晓得,实际上却实打实是第一次上手,能把云召来坐上去已是万幸,熟练程度是万万不能提的。
      是以这个腾云的速度……很慢。
      这事着急也没用,因而祖宗我虽说心里迫切想找个知情人把所有事情验证明白,也不得不为了这慢腾腾的云将自己按住。
      待到了桃林已是五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看得出来,包括折颜在内的一票老神仙现下yin威甚重,旁的不论单瞧这折颜的十里桃林啊,墨渊的昆仑墟啊,破石头的太晨宫啊碧海苍灵啊统统沾不着什么人气便可窥得一二,只是不知祖宗我的章尾山眼下是个什么境况。
      众所周知,十里桃林这地界儿乃是昔年折颜化生之地——虽然我们都很好奇为什么烧了折颜出来的那把火没一口气将这十里木头也一口气烧个干净——因而此处被他顺势化作自家地盘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是以现下祖宗我在这桃林里迷了半个时辰路都没碰到一个喘气儿的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分花拂柳一路行来,忽而嗅到了一股酒香,正是折颜桃花醉的熟悉味道。我心下一喜:大概是找对了。
      往前快走几步,伸手握住挡在面前的几枝桃花正欲将拨开,却听里面有人说话:“我说墨渊,婚期将近了你还在我这儿窝着,怕是不太合适吧?”
      是折颜的声音。
      我动作一顿。
      听他这意思,墨渊也在?
      我本没想到能在此遇到墨渊,乍听到折颜的话已然愣在原地,脑海里思绪万千。
      未等我多想什么,就听折颜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墨渊,你要娶那跟绿意长得一模一样的青黛,可是当真喜欢她那张脸?”
      我手下一顿。
      “是。”
      我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果然,果然!
      咔嚓一声。
      我已然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我心里还是方一不留神掰断的那根桃枝发出的,只死死盯着听见声响诧然回过头来的墨渊:“墨渊,这是不是真的?”
      他垂下眼,没有说话。
      “墨渊,你拿我当个什么?”
      依旧沉默。
      “我现在就去把那什么青黛宰了,怎么样?”
      他骤然抬头,皱了眉头看着我:“胡闹。”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啊,对了。
      “墨渊,我听说你要娶那个绿意,是不是真的?”
      “墨渊,我今次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情谊?”
      “我现在就去将那绿意宰了,怎么样?”
      “胡闹。”
      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好好,我少绾竟是瞎了一双眼才会将一颗真心赔给你,合该满腔情意付之东流。从今日起,我与你墨渊上神恩断义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永生永世,永不相见。”
      胡闹?
      是胡闹。
      这近一年的观念光景。啊不,这一生的光景,确实胡闹。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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