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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红尘误 ...

  •   方我躺在东华家侧殿的榻上头疼心口疼全身上下哪都疼时,还有一点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头疼好说,东华的酒向来后劲不小,这全身上下的疼……
      哦,是了。
      醉酒前的记忆祖宗我还是有一点的。
      彼时祖宗我很硬气的冲那人撂下一句“是胡闹”转身就走,离了桃林腾云而起后竟一时不知该想何处去了。
      漫无目的地逛了不知多久后,我忽的起了一个念头――
      我想喝酒。
      于是我就找酒,啊不找东华,啊不找东华要酒来了。
      后来听凤九说,那日后晌她瞧见出现在东华和她面前的那一大团魔气时,整只狐狸都呆住了。
      对没错,魔气。
      要说这魔气,就不得不先提一提神魔之别这个久远的问题。
      所谓神魔之别,指的并不仅仅是种族的差别。其中最最根本的差别,还当属法力的运行路线问题。
      神族与魔族法力的运行路线并不相同,且两种力量各有各的特性。神族的力量相对圣洁,而魔族的力量带有一定的腐蚀性。若神力运行出现偏差,进入了魔力运行的路线,就会对经脉造成极大的损伤,魔力亦是如此。
      先前在桃林被那两个人,啊不,被我自己气得不行,出了桃林之时脑子便有些许混沌,结果掐诀腾云之际便下意识掐了魔族腾云的指诀。
      当我反应过来掐错了指诀时,体内的经脉已被神力损伤得七七八八,只是恰巧祖宗我那时正需要这一股强烈的痛来清醒一下,便也没有理会,由着它去了。
      是以凤九看到并导致她整只狐狸都呆掉了的那一团魔气,就是祖宗我……全身经脉断裂导致经脉内残存的魔气外泄而成的。
      不得不说,东华的酒跟他人一样,表面上平平淡淡内里确是个坏透了的瓤子。
      倒不是说这酒酿的不好,祖宗我喝过不少人的酒,其中就属东华的和父神的最得我心。
      有句话叫酒如其人,父神的酒醇厚绵柔,正如父神本人一般。而东华的酒初入口跟白水似的,却属于真真正正的一线喉,就是后劲忒大,不得多饮,再加上东华其人武力值甚高,祖宗我也不好强迫他给我酒喝,每次都须得各种割地赔款才能得上一两坛,物以稀为贵嘛,自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反而将时不时从折颜那里压榨来的跟果子露一般的桃花醉不屑一顾。
      是以现下祖宗我就是被这甚大的后劲加上全身经脉断裂的疼痛给放倒在了榻上,全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也就剩了一双眼珠子尚能在某限定区域咕噜两圈了。
      哦对,还有一个脑子。
      祖宗我不是个闲得住的人,身体不能动了,脑子就动的格外勤快,孰料这脑子一动了可就停不下来了。
      妙义慧明境……
      这东西,果然还是让破石头给鼓捣出来了。
      之前那两人说的话虽说旁人听上去不合理之处甚多,但在我听来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其中的牵扯,尚要从十几万年前祖宗我还能活蹦乱跳窜上窜下之际说起。
      自鸿蒙之始,混沌初开两仪始化之际,三毒浊息这玩意儿便已存在于天地之间了。再加上经历了太古上古大大小小战争无数,三毒浊息已然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甚至当年父神重伤,母神不得已拖着有孕之身强行补天,和父神以大神通划大千世界将四海八荒与十万凡世分割开来这两件大事,皆与此有着莫大关联。
      而这妙义慧明境之法,乃是祖宗我自一不知名太古遗迹刨出来的一本手记里记载的一个设想。
      这手记的主人应是太古时期一才华横溢之辈,这设想条理分明头头是道,只是迫于当时条件限制未能成行罢了。
      但对于我来说这条件限制就跟不存在一样。
      三毒浊息乃至阴之物,这至阴须以至阳方可化之,而火属阳,天下火之最阳者莫过于凤凰万物皆可烧没啥不能烧的涅槃火。
      但是问题来了。
      三毒浊息经不知多少万年的聚集凝化已然生成了些许灵智,再加上阴阳天生相克,若是真有人持了涅槃火,烧没烧死先放一边,三毒浊息怕是就先溜了。
      是以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保险,由一只母凤凰持火最为合适。
      换一种说法,他这个设想其实就是先用一只大罐子将天地间的浊息收集并与外界隔绝开来,再有一只母凤凰进入罐子将三毒浊息全部纳入体内,调引与生俱来的涅槃火灼烧自身予以净化即成。而妙义慧明境说白了就是那个神力做成的可承载且隔绝浊息的大罐子。
      这方法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得很。首先自打太古时期凤凰一族就颇为稀少,到了上古更是只剩了我与折颜两个,此其一。其二,这持火可不是简单的举着涅槃火就成的。三毒浊息纳入体内的过程常人难以忍受,再加上三毒浊息本身就带有迷人心智的作用,又要固守灵台又要忍受浊息入体之痛,操作难度甚高。
      而且涅槃火这个东西,万物皆可烧,以涅槃火灼烧自身,一控制不好怕是就得烧出个好歹来,玩火自焚这四个字并不是说来玩玩的。
      彼时正逢祖宗我跟墨渊断了道又推衍出了造化之劫历劫时日窝在魔族待嫁之际,暗自盘算着渡了劫闯了祸便正好一把涅槃火将自己和妙义慧明境全烧个干净,又能给破石头做个人情换他在怒气冲天的神鬼两族跟前将魔族护上一护,划算的很,便将这手记上关于妙义慧明境的地方挑挑拣拣抄录一份并了我的法器明心镜和一滴精血一起予他。
      凤凰精血这东西,是一只凤凰身上自身气息最浓郁的物件,妙义慧明境的三毒浊息受了我的精血染了我的气息,便只认我一只凤凰了,日后哪怕折颜想横插一杠子都没地方下手。更何况认了我的气息可不是白认的,这可是能在我纳浊息入体之时省好大力气的。
      是以我渡劫失败时正是东华闭关造出妙义慧明境破关而出之际。也是因了我被放倒的缘故,这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先前祖宗我单将这方法交予东华而不是旁人并不只是因了我俩的交情――诚然交情是原因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东华他修的那个功法有一个挺特殊的法门――每修一层法力都须得天火灼烧方可为己所用,因而东华自有一套接引天火的法诀――这也算是祖宗我的一道后手,万一我出了什么问题耽搁了时辰,东华也可利用沾有我气息的明心镜和天火暂时调伏这妙义慧明境,使之不至于马上破溃令我们俩的努力全都白费。
      但也仅限于此了,毕竟东华他是块石头又不是凤凰。
      我自认算无遗策,却还是没算到会有墨渊一道穿心冷剑不偏不倚将我这根重要的柴火棒子从大锅底下挑了出去。
      其实细想想,这也不是他的错。
      若按凡世间话本子的说法,男主女主两人于多年前相知相恋又门当户对,本是一出极其美满的姻缘。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两人即将携手在女娲娘娘的姻缘簿子上写下彼此大名之际,自认男主同窗感情深厚又肖想男主的女配突然横插一杠子将女主一剑给挑了。男主悲愤欲绝,亲手将这女配弄死魂飞魄散以祭女主在天之灵后,从此郁郁寡欢。谁想女主在多年后转世投胎重新为人,女配的魂魄也有了消息。男主欣喜异常,将女配的魂魄搜集完整使其复活,做出对其有情的假象又将其希望狠狠打碎,令其身伤心伤最好从此消失,而后大备聘礼与女主转世订婚。然后最后的结局就应该是男主女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墨渊是男主,绿意是女主,而祖宗我不才。正巧就是那招人恨招人骂的恶毒女配。
      虽然我不太明白墨渊是如何得知我跟毁灭妙义慧明境有关的。
      不过有一点他不知。
      就算他不说,那妙义慧明境我也会去收了尾,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现下这样也好,趁早破了我的梦,趁早解决了三毒浊息的问题,对谁都有好处。
      只是从前身处梦中的我看不清楚,一心只想着再贪几天他的心他的情,如今既已知他对绿意的心思,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也怪祖宗我自己实在太高瞧了我自己,太低估了墨渊对我的影响力,也太一厢情愿的以为墨渊他真的对我有情。
      可叹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恨他。
      我只是悔,悔我耽搁在他身上了的这许多时光。
      将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乱麻一点一点梳理开来后,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酸涩难受,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当然,心头那若有若无的疼痛被我下意识的忽略了。
      祖宗我终于认清了一个道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缘便是无缘,就算拼上一切去强求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天意如此,委实怨不得旁人。
      我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自己该罢手了。
      毕竟,祖宗我还是魔尊,少绾女君,还有多年前祖宗我的责任等着我去承担。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我到底应该区分清楚才是,入梦太深,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梦该醒了。
      待祖宗我身上的疼痛减缓到可下床的地步,已是五日之后的事情了。
      这五日里祖宗我没见着破石头,倒是跟他家小狐狸凤九熟稔了不少。
      按凤九的话说,这五日里瞧着我睁着眼睛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在榻上挺尸,看似没有流泪,但是她知道我在哭——实际上连经常来看我的她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凤九真是个心软的好姑娘,这是东华的福气。
      但是这回真是她看错了。
      她大概不知道,我的眼泪,早在二十万年前轩辕剑刺进我心口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我无泪可流。
      诚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流泪的事情。
      据凤九说,那日我来要酒,破石头二话没问就将他酒窖里的酒全都拎出来给我了——没错,爽快得连凤九都觉得诧异——待我伶仃大醉后,单手将我拎进我现在暂住的这个偏殿,淡淡跟凤九提了句照看我的话之后,拎了苍何就出门去了,也不晓得是去了哪里。
      我心说,破石头这样的性子,鬼知道他去了哪里。
      凤九奇怪,祖宗我也摸不着头脑。
      要说东华他知道我和墨渊又搞出来的这点破事吧,不太可能,因为先前他瞧见我时那种诧异的眼神做不得假,除非他这些年别的没干光顾着提升演技了;可若说他不晓得吧,他却半句没问过我到底怎么回事,更何况还拎了苍何一起。
      我和凤九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晌也没嘀咕出个所以然来,瞧着凤九迷迷糊糊也要问到底的样子,祖宗我扶了扶额,以中午吃什么为借口强行扯开了话题,这才罢了。
      从所有方面来说,破石头挑媳妇的眼光很不错。
      当然,从厨艺这方面来说,破石头的眼光堪比他酿酒的水准――那叫一个完美。
      这是祖宗我在不知第几次摸着肚皮感叹好撑时脑子里忽然冒出的一个想法。
      可虽说凤九的厨艺令祖宗我各种欲罢不能,能下地了的我还是强忍了不舍向凤九提了告辞。
      趁着破石头没回来,我还是溜了的好,管他是不是晓得真相,反正我不想告诉他。
      凤九自是不允的,可架不住祖宗我直接走人,估计等她反应过来,祖宗我早就不知所踪了,想追都追不上。
      我回了章尾山。
      先前听折颜的小道消息,称章尾山已于十几万年前祖宗我挂了后不久,被节节败退不得已投降的魔族赔给了神族。没错,连着祖宗我彼时的停在章尾山的棺椁也一并赔了过去。
      祖宗我虽因魔族的不争气气得肝疼,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事实――祖宗我自己个儿的窝,现下已不归祖宗我自己个儿管了。
      但说起回家,我第一反应还是回了章尾山。
      章尾山,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一座挺大的山,当然实际上它也确实是一座挺大的山――脉。章尾山的主峰唤作栖梧峰,取凤栖梧桐之典,恰合了祖宗我生于斯长于斯在这里做窝之意。
      当然了,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并不是祖宗我这只懂得舞刀弄枪的脑子编出来的。
      这是庆姜的杰作。
      彼年祖宗我尚是颗被供在山顶的巨蛋时,栖捂峰还不是这个名字来着。只是后来祖宗我从一个死的精神图腾变成了一个活的精神图腾,庆姜又不想将我运回魔族帝宫他的老窝继续供着令他碍眼,干脆就地修了始祖女神殿,一来正好继续好吃好喝供着我给魔族的民众们看以巩固他屁股下的位子,二来使我不至于闲着无聊大老远跑去帝宫抢了他魔族第一把交椅,三来帝宫与章尾山之间相隔了没有几十万里也有十几万里,眼不见心不烦。
      待我大一点将我打包送到水沼泽美其名曰向父神学习向母神学习向父神之子学习什么的其实也是同理。
      归根结底,庆姜将我扔过来送过去,为的不过是他屁股底下那个我本就没兴趣的位子,却无意中凑合起了我对墨渊的一腔孽情,间接导致了魔族的衰落和他丢了那位子。
      现在回想,真真是作孽啊。
      就是不知如果眼下庆姜还没有嗝屁,他会不会后悔当年做的这些。
      大抵是会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写错了,这章才是最后一章……求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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