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4、广陵散

　　“苏清逸，请准备演奏。”
　　和出场顺序一样，苏清逸的考核顺序也是在最后一位。
　　她无比感谢中场休息时订的那杯续命奶茶，让她能够清醒到现在，没有在录制过程中睡过去。
　　据说昨天隔壁厅八小时的《静静的顿河》也给每位观众发了一杯同款奶茶，不过人家买票还赠送正宗俄餐和小饼干。

　　长吸了一口气，苏清逸推开了考核厅的门。
　　“各位出品监制好，我是苏清逸，来自国家音乐学院，古琴表演专业研究生。这是我的简历。”
　　递上简历后苏清逸站在台前，像个等待家长训话的小朋友。
　　“还修读了指挥的二学位。”蔡方音说道。
　　“嗯，是的，目前在跟着陈立云老师学习。”苏清逸如实说。
　　“陈立云是我的学生。”蔡方音看着苏清逸笑。
　　“师祖好。”
　　苏清逸的回答让众人笑翻。师父的师父叫师祖，没毛病。
　　“开始你的表演吧。”

　　苏清逸转身走到表演舞台，那里早就已经摆好了琴桌。在琴桌前坐好，试了几个音后，苏清逸没有开始演奏而是说，
　　“麻烦灯光老师调下灯光好么？不要打在琴面上，这个光太热了。”

　　在等候区的洛隽永看到后一口水差点没喷出去。面对众人疑问的目光解释道，“她那张琴是家里传下来，明代的，同年代的琴拍卖起价三百万，而且存世量很少。她那张保养的很好，音色透亮，漆面完好，起价就得六七百万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虽说学艺术的多半都是有些家底的，但是和真正的艺术世家比起来高下立现。
　　“早知道早上练琴的时候我就去摸摸她的琴了，这都算是文物了吧。”一名学员感叹。
　　“我要是有张明代的琴，我肯定把它供起来。”
　　“洛哥你的琴不会也是文物吧……”
　　“那肯定不是啊，我家就我学琴。我的琴是老师送我的。”
　　“多少钱？”周围人颤颤巍巍的问道。
　　“当初也就一两万，现在要买那一批的琴应该得百八十万吧。”洛隽永回忆了一下近几年的市场行情，应该差不多是这个价。
　　“你们学古琴的果然比其他乐器要壕得多。”其他人只想挥手说再见，人比人，穷死人。
　　在湖北省博敲编钟的杜宇彤坐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沉默不语。

　　那边灯光师调试好了灯光，苏清逸深吸一口气，泛音起调。
　　这次她演奏的是十大古琴名曲中的《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傀曲》，因嵇康被行刑前索琴弹奏此曲后从容赴死而闻名，被称为广陵绝响。
　　现代版本的广陵散是经过前人重新打谱而成，全曲共二十多分钟。因为节目录制要求，苏清逸今天要演奏的是删了又删的三分钟版本。

　　苏清逸并非特别热衷于炫技炫手速的曲目，但是从竞赛的角度而言，这类曲目确实能唬住大部分的外行和一部分的内行。相对于古朴悠长的曲目，节奏激烈明快的曲子也更令人印象深刻。
　　思至背井离乡的缘由，弹到高潮一段时更是气势十足，琴声仿佛凝结成了剑气，锋芒不可抵挡。
　　她不想再躲，这些年泼到她身上的脏水足够多了，她不应该逃避。
　　在这首曲子里，她执剑而立，锋芒毕露，带着挡不住的锐气刺破流言与污蔑。情绪化作音符落在指尖，积聚成一篇激荡的乐章。
　　最终，韩王已死，聂政荣归。
　　剑入鞘，泛音止。

　　“我觉得她稳了，咱们肯定要下去一个。”王子若刚刚靠着一曲古筝版《卷珠帘》坐上首席位，屁股还没捂热恐怕就要被赶下去了。
　　“差不多，你觉得她能换谁？”曲佳勋是龢乐团的创始人，父亲是“龢之父”，根据古籍记载复原出了龢。
　　他从国家音乐学院管乐系毕业后，就一直在做民乐的独立乐团，这一次凭借对乐曲极高的理解和完成度荣登首席。

　　“应该是从弹拨里换，大概率是我。”目前首席上弹拨的几人只有他实力最弱，，王子若转过身对曲佳勋说道，“兄弟，再见了。”
　　“保重。”曲佳勋和他握手告别。

　　那边，苏清逸一曲终了，回到了评委席前。
　　“你这杀气腾腾啊！”周全笑道。“你如果不是首席的话，回去不会打人吧？”
　　“不会不会。”苏清逸无奈苦笑。
　　“有几年没听过你弹琴了，技术上有进步，融合了一点日本那边的演奏技法。”蔡方音认真点评，“但是更重要的是你的情感。从前你的《广陵散》像是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舞剑，招式套路都有，但是没有力度，只是个花架子。”
　　“很显然你现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对一些曲子的感悟就更高，在演奏的时候不单你自己带入进去了，还能把观众也带入进去。之前情感可一直是你的弱项，有进步。”
　　钟意欢：“都说广陵绝响，但是现在还能听到《广陵散》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你的琴声中，我看到了聂政置之死地的决绝，但是你做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单有狠厉，更有生机与温柔。”
　　“谢谢老师。”苏清逸鞠躬感谢老师的点评。

　　“这个是你的最终结果。”蔡方音站起来将信封交给苏清逸。
　　“谢谢老师。”苏清逸双手接过信封，回到等候区，迎接她的是大家的欢呼。
　　毫无疑问的，信封里是三个鲜红的首席印章。

　　“苏苏，真棒！！！”武玄烨考核只拿到了两个首席，此刻正在替补区激情鼓掌。
　　苏清逸踩着众人的欢呼声一步步走上首席位。
　　根据规则，首席区满后，拿到三个首席推荐的将由出品监制指定替换首席成员，而苏清逸的席位建议卡上，写着王子若的名字。

　　“你回来了。”经永言站在下位，迎接苏清逸。
　　“回来了。”
　　“承让承认。”苏清逸笑着和王子若握手。
　　“确实厉害，心服口服。”

　　苏清逸坐到七号首席位，俯瞰场内，仅存的对这个节目的抗拒消失殆尽。她从八岁开始学习民乐，到现在推广民乐，已经与民乐相伴十五年。
　　音乐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她已经刻意逃避了两年，现在避无可避，回过头来发现最爱的还是民乐。
　　既然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那么就拼尽全力的一直坐下去吧。

　　最终，阚阚凭借一曲《赛马》拿到了三个首席认证，替换了四号位上相同乐器的邵建柏。
　　来自雄鹰乐队的蒙族大汉孟恩以一己之力演奏出了《万马奔腾》的激烈与畅快，坐上了五号首席位。
　　六号位从一开始就被经永言承包。
　　七号位是来自上海民族乐团的琵琶演奏家赵梓。
　　曲佳勋在坐上首席位后地位就一直不可撼动。
　　其余的两个首席位则分别是东方歌舞团的阮演奏家乐文华，年仅二十二岁的中央军乐团的鼓手齐德龙。

　　首轮考核，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