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林玄

3、考核

　　按照前一天的位置坐好，第二天的录制正式开始。
　　昨天录制结束时没逮到人的洛隽永和经永言联手把苏清逸揪到了他们跟前坐好，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别想跑路。
　　“苏苏啊，回来了哈！”经永言坐在左边手搭在椅背上。
　　“来唠两块钱的呗。”洛隽永在右边盯着苏清逸。
　　苏清逸心里有点发毛，“哈哈……唠什么呀……”

　　“说说在国外混得怎么样呗，昨天那大合唱可是不错呢，节目组安排的？”洛隽永问。
　　“这个我可不知道，剧本上没提这事儿。”
　　“你什么剧本啊？”

　　每个人都有人设剧本的事儿他们早就知道并且接受，但是经永言还是很好奇，苏清逸这么有话题度的出场顺序，而且节目组到现在还没有对外宣布最后一人的名字，显然是想等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观众自己发现。
　　这么隆重的出场造势，会配上什么样的剧本走势？

　　苏清逸沉默了片刻，回想起今天凌晨在电视台开的剧本讨论会，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设定。
　　“Carry全场、做什么都特别优秀的优等生设定……”
　　“咳……还……有点靠谱……”想了想苏清逸的人生经历，这个设定还是有点依据的。

　　“经永言，请准备表演。”导演组宣布。
　　经永言并不是昨天第一位进场的，但却被安排在今天第一天表演，可能是希望赢得一个开门红。只是不知道后面的六十三位选手，在听完经永言的表演之后能否坐得住。

　　“开始了开始了。”
　　“言哥加油啊！”
　　“加油！”苏清逸站起来送上祝福。
　　“谢谢。”
　　经永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到舞台中间向大家表示感谢，随后去向录影棚角落里的一扇门——那里通往考核室。
　　随着经永言的进入考核室，等候区的两块巨大的屏幕也开始了实况直播。

　　一位工作人员偷偷跑到选手区，递给了苏清逸和洛隽永两个人一张纸条，上书几个大字：“不要讨论人设和剧本！！！”
　　苏清逸、洛隽永：哦……那回去再说……

　　另一边的摄影棚里，经永言向三位老师递交了简历之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三位老师好，我叫经永言，来自中央民族乐团，乐器是唢呐。”
　　“当初为什么要学习唢呐呢？”钟意欢问。
　　“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为了让我练肺活量就去学唢呐了。而且那时候会唢呐可以到处演出，挣钱多。”
　　“就这么简单？然后你就一直学下去了？”周全故作震惊。
　　“是的。后来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吵架，吵不过他们，我就吹唢呐，他们就全都跑了，哈哈。”
　　“这个厉害了啊！果然是流氓乐器。”

　　候选区里的众人纷纷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位唢呐演奏者代门。
　　代门：我不是，我没有，别看我啊！
　　自从他在学校演出吹过一次唢呐，场务没经验，结果把麦克风爆掉了之后，学校同学就禁止他在校内练唢呐了。

　　“今天要演奏什么呢？”蔡方音问道。
　　“是《百鸟朝凤》中的一个节本。”经永言态度十分谦逊，温文尔雅的气质和众所周知的乐器流氓相去甚远。
　　坐在首席位上的丹云看到之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经永言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几期的。

　　“这首曲子你应该经常演吧。”蔡方音经常会和各个乐团有合作，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是的。”
　　“那好，期待你的表演。”
　　经永言走到演出台的中间，正准备开始又被突然打断。
　　“等一下！”钟意欢喊道，“导演，咱们是不是要把他的麦拿下来？”
　　经永言：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jpg

　　一番调整之后，第一位表演者经永言终于开始了他的演奏。
　　《百鸟朝凤》是一首流行于中原地区的吹打合奏曲，近年来因为同名电影为大众所熟知。如今演奏的是经过了现代改编的版本，使乐曲更符合现代韵律，并且表达更加完整。
　　经永言演奏的节本主要节选了百鸟争鸣的部分，在这一部分需要用唢呐来模仿各种鸟叫声，是整首曲子最为精彩的部分，也是最考验演奏者能力的一个部分。
　　这对于经永言来说，显然不是问题。多年在舞台上磨砺出来的经验，让他更加懂得如何展示技巧，如何调动听众情绪。

　　“有点欺负人啊。”听完经永言的演奏后蔡方音说道。
　　“你有非常丰富的演奏技巧和强大的表达能力，可以很准确的让听众接收到你所表达的情绪，用实力证明了什么样的水准才能坐上首席。我现在很担心后面那么多的成员。”
　　蔡方音摸着下巴看向钟意欢，示意她说点什么。
　　“可是考核顺序是您定的。”钟意欢成功接收到求救信号，拒绝援助并且补上一刀。

　　“噗——”经永言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全：“第一个就这么厉害，后面的心态要崩了。”
　　“我后悔了。导演组咱能不能重新开始考核，我再排一遍这个顺序。”蔡方音问导演，得到了果断的拒绝。

　　周全：“我觉得没什么疑问了，那咱们决定吧。他的演出配得上他这么多年的经验，这是一场视听享受。”
　　钟意欢拿着最终的结果双手递交给经永言，“下次我一定要买票去听你的音乐会。”
　　“谢谢”经永言依旧温文尔雅，宠辱不惊。
　　蔡方音和经永言握过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排好的考核表叹气。
　　唉……大意了，本来想给个下马威的……

　　“Bravo！！！”
　　“太棒了！！！”
　　见到经永言回来，众人纷纷起立鼓掌。
　　“什么结果啊？是不是首席？”
　　“必须是首席啊！”
　　经永言面带微笑站在台中，即使看到信封中的内容笑容依旧没有变化，展示了一下信封中的内容后伴着周围的掌声与喝彩走到了首席区，将一号位的钟自珍替换了下来。
　　“成佳，请准备表演。”

　　“这个是你师妹吧？”收到纸条后两人都一致禁声，最终还是洛隽永先忍不住说话。
　　“嗯，笛表演大三的，听说专业排名前几，要不然也上不来。”苏清逸回忆了一下系内的成绩排名，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们都是去学校海选出来的，水平肯定差不了。像我这种，就是随便找来凑数当炮灰的。”
　　“你可拉倒吧。”坐在东北人旁边，苏清逸不自觉的就被带出了东北口音，“选拔的要求都是业务水平和颜值高于水平线一大块，更何况你是节目组直接联系邀请的。”
　　“不不不，我是走后门的，要不是本地省台的节目，那肯定就没我事儿了。”洛隽永在一众专业选手中间，心里还是有点虚的。“来给分析分析呗，你这师妹水平怎么样？”
　　“稳重有余，惊喜不足。基本功很好，台风沉稳，但是没有爆点，情绪带入不到位，缺少情感历练。”
　　苏清逸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古琴表演和指挥的双学位，多年的训练和卓绝的天赋让她直指问题的核心。

　　“她这首《春到湘江》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完全是跟着谱子走。技术上没有大问题，但是没感情，她和曲子没有共鸣，只是在演奏而已。”
　　洛隽永：“这个问题挺大的了。上不去了吧？”
　　“就算她带入感情也上不去，她没那么多演出经验，又不是天赋型选手，还有的练呢。”
　　最后的结果就如同苏清逸预测的那样，成佳仅拿到一个首席推荐，将继续留在候选区。

　　“松力，请准备表演。”
　　松力，五声乐团成员。沈阳音乐学院古筝表演系毕业，毕业后就和四个同学一起组建了五声乐团，乐团虽然在大众视线中很少出现，但是在民乐圈子里还算是小有名气。几个人有一定的创作能力，曾经带着作品去央视演出，实力上乘。
　　“我之前看过他的演出，他们回学校那次和上央视那次我都看过。还是很厉害的，能作曲，能编曲。”洛隽永的老师是沈音的教授，他也经常往沈音跑，其中就见过几次。
　　“但是演奏水平一般，刚好和成佳相反。他俩可以考虑组合一下，优势互补。”

　　松力的节目是在《瑶族舞曲》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改编、混编。乍一听十分绚烂，但实际上其中有很多多余的安排，经不起推敲。
　　“这不像是他的改编风格啊，他改编水平可没这么水。”苏清逸听着直皱眉头，五声乐团她也有了解，走创作路线的不可能改出这种垃圾出来。“但是处理上很讨巧，算是把整首曲子挽救回来不少。”

　　三位出品监制对此颇有争议，蔡方音多年的经验一下就听出来编排的用意，周全从音乐性的角度很不满过剩式的改编，和蔡方音站在了同一个阵营。方书阁虽与音乐人合作多年，但归根结底还是位文人，浑然不觉自己落入了松力的套，和其他两位监制据理力争。
　　最终，松力一票首席，冲击首席失败。

　　……

　　“洛隽永，请准备表演。”
　　苏清逸：“到你了，去吧，皮卡丘！”
　　洛隽永首轮表演的曲目是古琴的经典曲目《流水》的节本。

　　洛隽永师从川派名家，而现代古琴界所演奏的《流水》多是在川派谱本的基础上进行删改，可以说川派的《流水》是极其正宗的。
　　他演奏的节本主要保留了七十二滚拂的部分，这个部分是整首曲子的华彩，同样也是最体现能力的一部分。
　　过急，如瀑布奔腾一泻千里，尚未听清其中细节就一带而过；过缓，则如平静江面缓缓而淌，没有轻重之分，体现不出流水灵动的美感。

　　《流水》素来是洛隽永的保留曲目，多年的演奏和教学经验使他得心应手。然而也只是得到了两位老师的首席认证，遗憾回到候选区。
　　“挺好的，真的弹得不错。”苏清逸安慰道。
　　“意料之中，能有两个首席我已经很开心了。”洛隽永没有丝毫难过，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他本就是六十四位成员当中仅有的非院校生，甚至是除了十五岁的阚阚外，唯一的没有本科学历的人。对于现在得到的一切，他都无比的感恩。

　　连续录制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中场休息时间，昨天就蠢蠢欲动想抓苏清逸的几个人赶紧逮住机会把人按在椅子上。
　　武玄烨：“苏苏啊，我可是好想你呢。”
　　曲佳勋：“是啊，苏苏，你这一走可是音讯全无啊，要不是这个节目，我都要怀疑你人间蒸发了。”
　　“呵呵……呵呵呵……这个咱们有话好好说，不着急……那个盒饭快没了，咱们先吃饭哈~”

　　苏清逸有些心虚，她出道的事情暴露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朋友失去了联系。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自己的选择究竟正确与否。
　　曲佳勋长她几岁，从小一直照顾着她。武玄烨虽然和她不是一所学校，但是两人是大学以来最合拍的朋友。
　　但是她最不敢联系的，就是他们二人。港湾太过温暖，会让她忘记飞翔。

　　对于外界的这些骂声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在意，她更想知道的是她究竟想走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
　　她并不是因为想要出名而选择出道，她只是在做一个尝试。情感表达想来是她的弱项，在民乐里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和观众沟通，所以她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一次次的试错，找到一个最优解。

　　“饭我让他们帮忙留着了，咱们先把事儿解决。”曲佳勋扣着她的肩膀，把她牢牢的按在椅子上。
　　苏清逸应该感谢他们是把她按在了首席座位上，软质的椅子还能舒服点，要是替补区的小塑料凳，按下去的那个瞬间恐怕就得翻车。
　　“因为一个余天华你就缩到国外去连你哥哥我都不理了？你小时候棍扫一大片的劲儿呢？”
　　“我啥时候棍扫一大片了……”苏清逸小声反驳。

　　“嘿哟你还顶嘴了，你这么能耐去年琴会年会的时候咋不顶嘴呢？让余天华在台上怼着你骂啊！你居然还真能坐那听完。我约你出来玩你没时间，跑那挨骂你就有时间了是吧？”
　　“她不是前辈么……”
　　“有她那样的前辈？”一提到这个武玄烨火就大，“人品差到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之后一直记恨在心动不动给你下绊子，你被骂最狠那段时间她还撺掇人到你学校闹事，要让你退学。”
　　“有这事？”苏清逸除了固定上课时间回来，其他时间都不在学校，也没有听说过这事儿。
　　“你导师给你压下来了。她手伸的可够长，上音跑来管国音的事儿。”武玄烨讲的血气上涌，直拿手扇风降温。
　　“哦。”

　　苏清逸瞅准了武玄烨扇风的空隙，准备一举突破重围加入盒饭大军，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几公分的距离就被曲佳勋一个大力金刚掌推了回来。
　　“……”再不去真没饭了……
　　“你能不能长点心，余天华那个水平的你怼回去又能咋地？”曲佳勋恨铁不成钢，“你这次上节目她肯定又要蹦出来说事儿，你直接怼回去别给她留面子知道么？”
　　苏清逸：点头。
　　“知道不知道？！”
　　苏清逸：疯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所以可以放我去吃饭了么？真的好饿……

　　“我说你们训孩子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过来吃饭。”经永言拿着两盒饭出现在门口。“就休息一个小时，你们还要搞点事情。”
　　苏清逸：弱小，可怜，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