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落雪在咸阳》纸上清风

4、他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这日夫子授完课后如以往那样夹着书卷离去，燕心手忙脚乱的收拾完案桌，正欲追上夫子解疑，却被冷清的声音叫住：“燕心。”

　　燕心回头，只见姬平逆光而立晃的她刺目，燕心急忙躬身行礼：“太子哥哥。”

　　姬平冷眼打量了燕心几刻才开口漠然道：“你倒也聪明伶俐，夫子传教授业解惑，你做的比我那些王兄王弟们还好。”

　　“心儿愚钝，怎敢同各位哥哥们相提并论。”这是姬平第一次与她讲话，燕心明显感到他与姬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单单外貌气质，性格甚是相反，姬职从未这般高高在上同她交谈过。

　　姬职像是突然失了兴致，随手将袖口中的东西扔给燕心：“罢了，这个给你。”

　　燕心回过神后眼疾手快的接住柑橘才免于被砸中肚子。捧着比她吃的大一倍的柑橘，燕心不解问道：“太子哥哥，这是？”

　　“我听宫人们说你家殿中的女侍总爱给你带柑橘。”姬平说着背过身，只露出高傲精巧的侧脸，高高挺立的鼻梁很是惹人注目：“你吃的都是挑剩下的，我今日给你带个上好的柑橘，你回去尝尝，你若喜欢，我日日替你带。”

　　还未等燕心开口，姬平早已走远，他与其余公子们分路而行，一个人穿行在空旷的长廊上，燕心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天上清冷的月亮，在没有星星陪衬时更加耀眼凄美。

　　“心儿。”

　　“啊，嗯，职哥哥。”燕心反应过来，将柑橘揣进怀中，作揖行礼：“见过职哥哥。”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姬职说话间拿出符节向燕心晃了晃：“我今日得了母亲的出宫符节，怎么样？想不想去宫外看看？”

　　燕心张大嘴巴，狂喜道：“当真？好啊好啊！我还未出过宫呢。”

　　姬职身后的侍卫听闻面露难色，行礼低语道：“公子……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姬职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侍卫身上：“心儿是燕国公主，是我王妹，护她周全也是你们的责任，明白吗？”

　　侍卫见姬职如此只好作罢：“是，公子说的是。”

　　“心儿，走吧。”

　　有出宫符节在身，重重宫门便也畅通无阻，燕心还从未在宫中走过这么长的路，燕宫超乎想象的大。

　　不过迈出燕宫大门时，看到宫外的柳暗花明，燕心却倍感亲切，连迎面吹来的自由的风都清心无比，一瞬间她便爱上这无忧无虑的感觉。

　　蓟城人车往来，街市繁荣，一条十里长街下来，卖果子的卖胭脂的卖锦缎的，摊位如神龙摆尾，一家家一户户，各色美食香气扑鼻，时为刚出笼白肉包子的醇香，时为冰糖葫芦的甜蜜儿味道。

　　不时有小孩子缠着娘亲要这要那，不买便哇哇大哭，兄弟们从街头一直打闹到街尾，人情味十足。燕宫中虽有民间不及的奢华宫殿，高耸的楼阁亭台，但是与这长街比起，竟然显得燕宫过于荒凉，甚至连一呼一吸间的空气都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一道道朱红的城墙隔断了所有。

　　“心儿，这不似宫中井然有序，你跟在我身后，莫要走丢了。”燕心应下，将手揣进宽大的袖口中离着姬职半步远处跟上。

　　车马络绎不绝，人们擦肩而过是常有之事，燕心一会儿被挤到东边，一会儿又被挤到西边：“职哥哥！”

　　姬职回身握住燕心的手，温和的笑道：“没事，我拉着你的手。”

　　“职哥哥你瞧，宫里人本就够多了，可跟这集市相比，感觉宫里也就那点人呢。”

　　“比宫里热闹多了是不是？”

　　燕心猛点头，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来往百姓多杂谈，畅言处便放声大笑，孩童一溜烟跑来，叽叽喳喳跟树上的鸟一般，不过眨眼功夫便又你推我搡的消失在街尾。

　　“糖人，糖人，新捏的动物糖人，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冰糖所制，包各位满意，糖人，糖人……”

　　“卖锦缎喽！宫中的王族们便穿的我家锦缎，质地丝滑柔顺，假一赔百呦。”老板吆喝着拉住一为路人：“你瞧这光泽，您摸这手感，怎样，我卖这个价值不值，我还赔了呢……”

　　“公子。”一侍从上前问道：“可还去上次您去的那家面铺？”

　　姬职点头，俯下额头，与燕心平视道：“心儿，你可爱吃面食？”

　　“心儿什么都喜欢吃！”

　　姬职笑道：“走，哥哥带你去蓟城有名的面铺吃面去。”

　　穿过弯弯曲曲的街道，不大一会儿时间，燕心便到了一家简朴的面铺前，门前悬挂着几面红色的旗帜，没有一旁酒楼的外观华丽却也是客人进进出出，毫不逊色。

　　还未进门，面铺里走出一位同姬职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女孩的发髻梳的干净利落，见到姬职后漂亮的小脸儿飞快的涨红，握着菜篮子的手微微发白用力，慌忙垂头行礼，小声问候公子好后，埋头匆匆离开。

　　面铺馆内不大，却几近桌桌有客，姬职带着燕心到靠窗子的案桌前坐下：“就你们家的鱼骨面上两碗即可。”店小二便应着奔去后厨。

　　姬职秀气的手指握住棕木茶壶替燕心倒了一盏茶水：“心儿，这家店的鱼骨面名声远播各国，小火炖熟鲜鱼汤，加之以冰薄荷去味，再放之茉花，梅片，鲜虾，果肉等使味清爽，口感温凉相交，你一定喜爱。”

　　“被职哥哥这般吹捧，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说罢燕心故意舔舔嘴巴，好像真的有口水流下来似的。

　　姬职被她逗乐，正喝着茶水差点被呛到：“心儿可是公主，岂能做出这番有违礼节的动作。”

　　燕心干笑几声，环顾周身才发觉还有相当一部分客人的案桌前还未摆上面食，有些客人更是悠闲的下起棋来，还惹了一群人围观。慕名而来的人很多，这应是面铺忙不过来，才有这么多人守着。

　　“职哥哥，我们怕不是还要等上一阵子呢，我……我可不可以……再去外面看看？”

　　姬职道：“当然。”并指给燕心一名侍从：“你陪着我王妹吧。”

　　“不用不用。”燕心连连摆手道：“职哥哥，我不习惯有人跟着，我就在面铺周围转转看看，去去便回。”

　　“公子……”

　　姬职稍加思索片刻，犹豫几分道：“不许去远，只能在看得见面铺的范围。”

　　“好，那我去了。”燕心作揖行礼后很快便消失在面铺门前。

　　此时红日正中，午时连云彩似乎都生出惰性，慢舒舒的，风都吹不。

　　刚出面铺还没走几步，从街角口拐出一只立起有半人高的金毛大狗便与恰好路过的燕心狭路相逢。

　　燕心自小在宫中，阿猫阿狗的都未曾见过，倒是只见过有娘娘嫌着宫中无趣，便养好看的鸟儿逗乐。

　　这只金毛狗眼睛黑酸酸，像是被墨水泼画过一样，脑袋毛茸茸的，黑鼻子滑稽的突出来，身子挺大但是个小短腿，整只狗看起来就一个活脱脱的毛球，风一吹，金毛如草浪。

　　燕心觉得它可爱过甚，便大着胆子想摸金毛狗看起来软绵绵的脑袋。

　　金毛狗立刻后退一步，警觉的竖起两只桃花瓣形状的耳朵。就在小手将碰未碰时，金毛狗突然呲牙咧嘴仰头险些咬住燕心。

　　受到惊吓的燕心即刻收手，与金毛狗大眼瞪小眼僵持一刻后，突然燕心毫不犹豫的拔腿便跑。

　　“汪汪汪！”

　　人流如潮，谁为未注意到这一幕，更有甚者看到还误会：“你瞧，她家狗主人到哪它便去哪，忠心呐。”

　　眼看着金毛大狗愈来愈近，燕心吓的七魂飞了六魄，不顾一切的慌不择路拼命狂奔。

　　当近的几乎可以听清金毛大狗的呼吸声时，燕心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正欲高呼救命，身子却与从拐角处迎面而来的人狠狠撞到一起，二人直直的往后栽去，连燕心怀中的柑橘也像逃兵似的摔下来滚到了一边。

　　燕心未摔疼，但突然跌倒有几分头晕眼花，睁开眼睛时还模模糊糊具不到焦点：“对……对不起。”

　　身下传来迷人的声线：“你没事吧？”

　　燕心使劲眨眼，视线中的人脸才渐渐清晰，燕心愕然怔住……眼中人是何等美貌！

　　柔长的乌发像最深最暗的夜色，与赛雪的肌肤成为强烈鲜明的对比，细致的脸庞比公主还精致上三分，纤长的睫毛上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阳光投下，洒落一片花语般的暗影，立体高傲的鼻梁下是像抿过红纸的嘴唇，细碎额发下的烟眉中散发着邪美的气息，他，他怎会生的如此皮相？即便他穿的是贫贱的粗布衣衫，竟还挡不住他出众的气质。

　　他跟两位哥哥差不多大，而他比姬平更像女子，也比姬职更风流倜却傥，一直以为这两位哥哥才最为俊俏，而如今他竟生的更好看，燕心一直没明白过，为何男子们还要生的这般入眼。

　　见燕心趴在他身上傻傻发呆，美人公子迟疑的问道：“你……你没事吧？”

　　“啊……我……没……没事。”意识到有失仪态的燕心急忙双臂撑于地面，正欲起身时耳后喷来温热的呼吸，燕心这才想起那条大狗，胳膊一软，哭喊着搂住美人公子的脖颈：“哥哥救我。”

　　身下人显然未曾想到她这般动作，欣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后不知往何处放，僵化片刻，他还是轻拍燕心的背：“好了，不怕，你先起来。”

　　身后是想吃了自己的黄毛她又怎敢起身，美人公子注意到燕心瑟瑟发抖的身子，犹豫几分后，单手搂住燕心，另一只手撑地支起俩个人的身子，而在他脖颈间燕心闻到了扑鼻而来的清香，就像是夏天树叶的清爽气，很是令人安心。

　　“已经没事了，它并不咬你。”美人公子低声道：“你看，它走远了。”

　　“真的？”燕心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埋首在他发间不敢抬头。

　　“真的。”他安抚的方式与姬职极为相似，一惯温柔耐心。

　　燕心这才松开环住美人公子的手，泪眼婆婆的慢慢回头，果然看见那只金毛大狗摇着尾巴有走远。

　　“你不跑它便不追你。”

　　燕心发觉她的手还搭在美人公子肩头，更甚至不知怎的竟扒开了一点他的衣襟，脸立刻像船涨一番红了个顶透天，手脚并用的从美人公子身上爬下来，急忙躬身作揖：“不可不可，非礼非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心儿在这里给小公子赔不是。”

　　美人公子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小妹妹深得儒家思想，无碍，你没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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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