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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眼万年,姻缘初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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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公子起身拍落布衣上的尘土,燕心这才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受伤了?”情急之下的燕心又忘了礼节,也未多想直接拉过美人公子的手低头细细察看。
他的手纤细欣长若女子,掌心的纹路不似平常人交错复杂,恰恰只为三道明显的掌纹,生命线清楚窄长,若要说这玉手有何瑕疵,那便是靠手腕处大面积的划痕。
“小伤,不过是刚刚摔倒时手掌先着的地,被粗糙的石子磨破了皮而已。”美人公子说着便要收回被捉住的手。
燕心也不好多看,只得讪讪松开,泄气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道:“我……不懂该如何清理伤口。”
美人公子看看手掌的伤痕,完美的红唇微微上扬:“不碍事,过一会儿伤口便会自行恢复。”
燕心叹气懊恼道:“都怪我,慌不择路才撞倒你……”
他却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燕心忽然想起怀里还揣着一个柑橘,可以勉强用来赔不是,结婚伸手一摸,空无一物……
“哎?我的柑橘呢?”燕心原地找了一圈,愣是未见:“明明我揣着呢,怎会没了?”燕心又摸摸衣袖,还是未在。
“嗯?”美人公子见她一直转圈甚是着急,便问道:“你是……丢了何物?”
“啊,这这这!”燕心忙蹲下拨开几个叠放的箩筐,咬牙伸手从箩筐的缝隙间捡回了柑橘。
拍干净橘皮上的尘埃,燕心又用袖口将柑橘来回擦了一番才满意,这才双手捧着递到美人公子前,毕恭毕敬弯腰鞠躬的模样跟先生似的:“请你收下,便当作我赔礼道歉罢。”
美人公子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亦有礼节的作揖回礼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不不不,小公子莫要嫌弃。”燕心说着又拽着衣袖擦了几次:“我擦干净啦,再者我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相送,只有这柑橘。夫子说了诚心诚意送心意是双手奉上,这样主人不好回绝。”不等美人公子再开口,燕心忙道:“这柑橘是太子哥哥给我的,一定味道酸甜!你瞧我都双手奉上了,小公子若再推辞,可见我如何收场?”
“太子哥哥?”美人公子闻言秀眉微皱:“你是燕国公主?”
“啊?这,是吧应该,我叫燕心。”燕心正欲说下去,却被一声心儿打断,原是等人不回的姬职此时已带人追来。
这下燕心也不等他说何,便直接将柑橘塞进他手里:“呐,我哥哥寻我来了,我先走了,还有真的谢谢你啊,小公子人美心善,若来日有缘分,我想出宫后再找你玩呢。”说罢燕心赶忙转身跑向姬职。
美人公子目光微变,注视着燕心停在一位清俊公子旁,二人说了会儿话,那清俊公子便向他这边看来。
远远的,姬职向他点头示礼,临走前燕心亦向这边挥手告别。
他大大美目中的光彩逐渐阴暗,连握柑橘的手都抖了一分,沉默片刻,他轻叹口气,妥协般背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许多年后她每每回忆起这段初遇,总是感概万千,如若当时再慢些,再多留意些行人,便不会同他撞到一起,她若少说些话,便更也不会让他记住自己,那这样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时光东流奔海,如过隙流沙,天高云远,转眼间春去冬来,夏潮秋枫,十年弹指一瞬。
在漫漫时间长河中,十年根本不值一提,而深处乱世之争,分分刻刻风云巨变,十年而过仿若百年沧桑,海枯石烂。天下政局以扭转乾坤之势席卷山河,秦国以扫合六国,雄霸天下。
强秦不容小觑的野心震惊六国,人心惶惶,战火不断燃起,遍地狼烟,六国之地,戎狄之原,在大秦的铁骑下逐一击破,天子扫荡天下必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在尖叫声,马蹄声,刀箭混杂声中,唯一可与秦国比肩的楚国再次战败。这场以百万性命做局的赌注,秦国又以强硬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群雄,向天下宣告了大秦的强盛。一时间,各国纷纷于妻女嫁之,以求安稳。
夫子再无心谈风论雅,须长的仙人白眉
皱的一日比一日紧,不知何时口中絮絮叨叨的之乎者也早已变成君临天下。
这日夫子烦躁的阁下书卷,案桌后的诸公子未有一人吭声。
“秦赵之战。”夫子叹气道:“赵国败。”
公子们依旧一片寂静,无人回应,个个低头不语。
“太子,你如何看?”
姬平面无神色,撩衣起身作揖道:“赵有廉颇赵奢,秦有白起魏冉,秦非常胜,赵非时弱。若夫子真问姬平如何,学生愚钝,斗言于此,秦国财狼之心,天下可鉴也。”
夫子重重叹气:“公子职,你又如何看?”
姬职作揖道:“秦燕之间,相隔赵国,倘若他日秦再强攻于赵,学生认为燕国理应出兵助赵,以抑秦势。”
夫子捋须沉吟些许,眉头不展了很长时间,良久才挥手作罢:“今日至此,都散了吧。”
将至殿门,夫子停步道:“明日,年长的公子有谁不愿再来,便不必来此。”说罢拂袖离去。
姬平望着夫子渐消的背影,抿唇收拾干净案桌,起身朝夫子的讲桌拜了再拜,而后毅然踏出殿外。
飒飒竹林已蔚然成风,一白衣轻衫,身材修长,柔发俨然过腰的女子正握着书卷在竹林中踌躇,停下脚步后又呆呆盯着竹子怔住。
“燕心。”
一只柑橘飞入她怀中,燕心猛然醒悟,急忙行礼道:“太子。”
姬平愈发俊美的面上划过一丝嘲讽轻蔑的笑意:“连你都变了,不肯唤我哥哥。”
“是……是儿时不懂事,我……我身份卑微,又怎敢……”燕心握柑橘的指节微微泛白:“怎敢……”
“什么身份卑贱。”姬平打断燕心磕绊的话:“你是燕国正统王女,又不是低贱的下人,你倒好,儿时还挺开朗,越大反倒越拘束。”
燕心将头埋的更低,小心翼翼的抬眼从额发前偷瞄了一眼姬平后,又垂下眼帘道:“是。”
“抬头看我。”姬平的语气颇显失去耐心,白净的手指挑起燕心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好了,就这样,不许低头。”
“太子!”
姬平一手撑住竹杆拦住想走的燕心:“行了,躲什么躲,过了今日你就算想见我也见不到。”
“军营。”姬平松手,折下一片竹叶没好气的插在燕心发髻上:“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这般鬼模样,跟野人似的。”
燕心的眉微抖:“是……”
姬平垂眸盯了一会儿燕心,才缓缓收手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在宫中无依无靠,遇事多圆滑些,就算有职弟护你,毕竟他也是你哥哥,后宫之事他插手多有不便。”
“是。”燕心点头道:“太子哥哥教诲,心儿铭记于心。”
“再者,我母后性情严厉,你万万不要招惹于她,她说何你应下便是,这些年宫中公主们有何婚配,母后虽从未提及你,却也不曾为难过你,一切等……”姬平剪影般的眸略有一丝起色:“等我大权在握,你再也不用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太子,我……”燕心正欲说话,却被姬平抬手制止:“你年纪已不小,不必再来清竹殿听学,好好在润雪宫呆着,你看其她像你这般大的公主都在闺阁静待出嫁,又怎会再随意抛头露面。”
“若整日在润雪宫足不出户,那还有何意思?”燕心叹气道:“我此生已成定局,不求索何,只愿与姑姑一生平安。”
姬平刚有起色的面庞又阴霾下来,冷哼一声道:“我没有求你,我是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说罢,姬平背身离去:“在本太子回宫之前,你不准踏出润雪宫半步。”
燕心愣在原地,很久也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直到姬平飘逸的衣角在长长的走廊中再也看不见,燕心方才回过神,手中的柑橘已泛凉,暖风起,吹乱青葱竹叶,已是暮春时节,草长莺飞,乱花迷眼。
在满天春色中,燕心这才想起,在这流沙弹指岁月光阴中,姬平他做到了两人第一次交谈时所说的话:你若喜欢,我日日替你带。
思绪未回,人已入宫,珞儿坐在院中正焦急的等待燕心,见她回来,珞儿一下子起身拉燕心到一旁,头探出宫门确认四周无人时才小心的合上门。
“姑姑,你这是何意?”燕心看的不解,这白日昼光,烈日高挂的,关门做甚?
珞儿忧心忡忡道:“心儿,今早太子曾来寻你,不过你早已去清竹殿习书。”
“太子寻我?”燕心先是一怔。随之笑道:“应是给我柑橘吧。”
“不是。”珞儿摇头道:“太子见你未在,便在帕子上留了些信字于你。”说着珞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红木小盒子:“那手帕就在盒中,太子嘱托我只留你一人看。”
“太子有何话不当面告知于我,反而写在这手帕上?”燕心结果红木盒子,打量了一番:“罢了,姑姑,我这就进屋看看。”
“哎,心儿,先吃晚膳吧。”
燕心笑笑:“姑姑,心儿今日胃口不适,很是乏累,想先休息,今晚姑姑一人用膳可好?”
珞儿见她确实面色不如平日,便也作罢:“我替心儿留些,若是深夜饿了,也好有些吃食。”
“辛苦姑姑了。”
步入深宫寝榻,燕心这才褪去笑意,疲惫的拔下木簪,三千青丝倾泻而下,燕心微微扶额,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看帕子再睡。
红木盒子很是华美,绣金纹路,雕刻细腻,燕心轻轻移开盒盖,果见一浅绿丝帕叠放在此。
蓦然间,丝帕抖然无力的脱落,燕心惊的瞳孔骤时缩紧,瘦长的手指急忙捂住嘴巴防止惊叫而出。
“你瞧,太子他长的不像燕人,倒很是像齐人,男生女相。”
“嗯……是啊,燕人的审美应像职弟这般吧。”
一幕幕在燕心脑海中闪过,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她曾亲眼见过他因下人无意中赞誉他盛世美貌,眉眼与画中的庄姜有五分相似,像极齐人,被他怒而杖责一百,差点割了那下人的舌头。
燕心当时只以为姬平是不喜被人夸赞皮相像女子,没曾想,他竟不是……
烛火摇曳,夜幕静谧,在一片温和的烛灯暗影下,那行字却异常清晰明了。
倘若我不是王儿,心儿可愿等我有一日带你离开燕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