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塔矢亮BG：日月交汇的刹那》樱千重

12、偷袭

　　12.偷袭
　　一进地铁站，五十岚忙拿起塔矢的手来看，嘟囔着：“他总是这样，把我管得很严。今天一定是气我没去练习，迁怒到你身上。”又面带歉意道：“疼吗？我知道他力气可大了，要是真用力，能把人手骨给捏断。”又用双手捂住塔矢的手，“来，我给你揉揉吧。”
　　地铁站里熙熙攘攘，往来的人们多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偶有人抬头看他们，竟还认出了塔矢，相互指道：“这不是塔矢亮吗？”塔矢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她如此关怀，心中又氤氲起一股无名的热切。于是握住五十岚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五十岚也发现了有那么几个人围着自己看，这才反应过来，忙与塔矢一起走了，又低笑道：“我差点忘了自己跟个名人一块儿走呢。塔矢君，你以后可得随身带个口罩，帽子之类的。不然要是在地铁公交被围着要签名，那可惨啦！”
　　塔矢笑而不语。
　　这个点地铁很是拥挤。五十岚个子比较小，站起来只到塔矢肩膀那里。虽然勉强够得到把手，但是被别人一挤难免脱手。塔矢见状，再一次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拉着自己就好。如此温情的目光投来，让原本大大咧咧、不谙感情之事的五十岚心中微动。她含羞微微别过头去，避开了塔矢的目光，心里想着今天好似发生了不少事，先是在梅居智斗中村，罢了又跑去走鬼屋。原本塔矢在她心里只如朋友一般，但今日不知为何竟好似萌生出另一种情愫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在梅居里见到塔矢的那一瞬间？她虽相信塔矢会为了相交未深的自己而去见中村，但映证猜想的那一瞬，心中还是温暖的。又或许是在鬼屋里，塔矢频频解谜，又对自己关照有加。他身上似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峻气息，但五十岚也发现，当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视线中的温度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是这样吗？真的是吗？五十岚叩问自己的内心，却像把石头扔进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回音。她转头看了看塔矢，眼前这个人看似纤弱，但他对弈时所表现出来的专注，面对咄咄逼人的中村时那种如狼似虎的目光，他的内心一定要比很多人都刚强吧。他与自己身处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且都意在追逐艺境的极致。这样遥远的两个人，本身就如太阳和月亮一般，除却日出日落可能有片刻交汇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会的。可是天缘凑巧，他们偏偏就相遇了、重逢了，而且此时此刻还靠得如此之近。细细回想起来，五十岚只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各怀心思，默然无言。出了地铁站，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秋风呼啸起来，黄叶簌簌飘落，声音好似下雨。乌云蔽月，街道两旁的路灯也驱赶不了愈发浓稠的黑夜。回家的这条路，塔矢从小走到大，夏月花朝也好，风霜雨雪也罢，他都甚少留意。但此刻，他却忽然愿意将萧瑟的秋景揽入眼底。
　　两人已经快走到五十岚家门口了。塔矢明白，虽然今天一直与她在一起，但当她迈入这扇门之后，相见又将变得遥遥无期，哪怕她此刻仍旧把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他想跟她说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心中有些儿渴望，又有些儿急切，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五十岚在自家门口停住脚步，从兜里拿出一张票放在塔矢手里，微笑道：“塔矢君，过几天我们会去一个大学演出，你要是有空的话……”塔矢连票都没看便面带欢喜地说：“有空。”五十岚扑哧一笑，说：“你还没看日期呢，就知道有空？”塔矢深深地看了五十岚一眼，颇具深意地说道：“我一直都是有空的。”两人又说了会话，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
　　攥在手心中的票还有一点点她的温暖。真是不可思议，希望与失望之间竟只隔着五十岚的一句话。明明前一秒他已经把“不可能”三个字压在心头了，下一秒却只觉得寒风停了，乌云散了，皎洁的秋月又蹦出来了，他心头又暖了。
　　“啊呀，亮，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开心地样子。”
　　进家门后，他母亲明子出来迎他，见他难得面带微笑进门，不禁多问了一句。
　　“呃，有、有吗？”
　　“有的，不信你照照镜子。”

　　剧团的演出定在四天后。这四天五十岚都没再出现过。塔矢还如往常一般，家和围棋会所两边跑，心里却是望穿秋水地等啊等，真有度日如年之感。
　　当天清晨，塔矢照常与父亲对弈。一局后，塔矢虽然败了，但他只觉得自己发挥稳定。行洋却面露忧色，问道：“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塔矢本欲收拾棋子，一听父亲这么说，不禁坐正了身子，正色道：“爸爸，是我下得哪里不好吗？”他知道，父亲向来信任自己，平时很少过问自己的事，今日这么问，大概真是自己行棋有差。
　　行洋眉尖微蹙，手指棋局，缓缓说道：“你应该清楚，这两处，皆是恶手。你以前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虽然后面扑救了，但若是正式比赛，没有人会给你这个机会。”行洋虽声音不高，但字字句句皆有分量，“而且，你似乎并没有发现，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不应该犯的错误了。”
　　塔矢低头称是，心中却很惊讶。在不知不觉之间，五十岚的事已经有些搅乱他对围棋的专注。今天是她演出的日子，塔矢心中似已经习惯了这份期待的存在，他期待到感知不到自己的期待了，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将某些纷杂的思想带入棋局之中。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头，好像这样就能清醒一点似的。
　　“若是有什么事，能快一点解决固然是好。如果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如先放一放。”行洋的询问和建议总是点到为止。
　　“是……”
　　但是纵有快刀，也斩不了乱麻。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塔矢心中好像也愿意抱着这份无望的希望去追寻那一点点温暖；又好像正因为这份希望如此渺茫，他才会这么无怨无悔地追求。哪怕她明天就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塔矢也愿意在台下默默地注视着她，再目送她永远离开自己。他只是觉得，这份感情不能拦了她和自己的路。
　　傍晚，塔矢在出门之前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带件厚衣服给她穿。”塔矢心中疑惑。她？应该是指五十岚。发这条信息的人既认识自己，也认识五十岚，甚至还知道五十岚赠票给自己。
　　竟有这样一个人？塔矢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他们剧团的某个成员，可能跟五十岚关系比较好，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想推波助澜。又见五十岚今日穿得单薄，故而有此一举？
　　这么说来，这个陌生的人是在帮助自己了？
　　塔矢心中一喜，忙回房间翻出一件长棉服来，叠好装进袋子里，心怀期待地出门了。
　　夕阳把层云染透了，晚霞比往日更为瑰丽。但往往越是艳异，越预示着天气有变。
　　今晚这场，既有中国的京剧，也有日本的能剧。塔矢虽不懂，但看着舞台两端翻译的字幕，也大致明白京剧那几段的内容。五十岚先与王恪一起唱了段《游龙戏凤》，二人在戏中的互动甚是暧昧。塔矢忽然也明白了，常年这么相处，王恪会对这个小花旦产生感情实属正常，但是他似乎过于严苛地控制五十岚的行动了，使得五十岚对他只有敬畏。相反，自己跟五十岚虽然认识不久，但相处得轻松愉悦，所以她应该是更亲近自己的。想到这里，塔矢心中涌上一阵甘甜的喜悦。
　　散场后，塔矢来到舞台旁默默等着。好一会儿，才见五十岚从幕后溜了出来，她果真只穿着一条薄薄的连衣裙，一见塔矢，低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等我！”塔矢微笑着走过去，把手伸向她。五十岚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便拉着塔矢的手跳下舞台，又推着他快步走，说：“我们偷偷抄小路走，别被人看到了。”
　　塔矢将衣服披在五十岚身上，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别着凉了。”又问，“你的同伴呢？”
　　五十岚吃惊不小，愣在原地，嗫嚅道：“这是……你带给我的？” 今晚确乎寒凉了不少，五十岚忘记多带件外套，只得硬着头皮挨冷，但她没想到塔矢会对自己上心至此，心中一阵儿甜蜜又一阵儿酸。话还没说完，忽地小鹿入怀，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身上蒸腾起来，当快烧到脸上时，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忙半捂了脸，稍稍别过头去，掩饰道：“王恪领着他们跟日本朋友外交呢，所以我才能偷溜出来。”
　　塔矢此刻打心里感激那个给他发信息的人。
　　五十岚带塔矢抄小路走出学校，本欲进地铁站，但五十岚一摸口袋，拍头道：“唉呀，我把钱包忘在练功房了吗？明明记得有放进口袋的呀……”又拉着塔矢道：“我们的练功房是跟学校暂租的，就在那边不远。”
　　塔矢此刻只觉得能够跟她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便笑道：“好，带我去看看，你也顺便拿回东西。”
　　两人便一同来到练功房。这里原本是个舞蹈室，四面都是镜子，有一边被众人用来挂戏服，放各式道具和武器的，向内还有一个休息室。
　　塔矢一进来便被那些铠甲和武器吸引，踱步过去细看。五十岚翻找了一圈，自言道：“难道放在里面了？”便走进休息室去。休息室的门本是虚掩的，里面没有开灯。五十岚推门进去后，那门忽地轻轻掩上了，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塔矢转头看向休息室，忽觉得不对劲，里面的灯并没有开，五十岚如何找东西呢？正欲走过去瞧瞧，只听得里面传来五十岚的一声低呼，塔矢心中一紧，忙跑过去将门推开。
　　这一开，教他倒吸一口冷气、冒出一身冷汗来。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口罩和黑帽子的男人掐着五十岚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五十岚完全呼吸不了，憋得满脸通红，又喊不出声来，只得掰着那人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挣扎着。
　　塔矢大惊，忙厉声喝道：“放开她！”说着便抄起手边一张椅子砸向那个人。那人却如跳舞般轻轻闪开，冷笑了一声，一手重重将五十岚摔向桌子。五十岚后背撞到了桌角，吃痛地呻吟了一声，滚落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塔矢忙上前去扶，那人便趁机飞身跃上窗台。这时五十岚哑着嗓子急急喊道：“你是不是高——”未及说完，那人冷哼一声，又是一跃，消失在漆黑的窗口。
　　五十岚叹息了一声，伏在塔矢肩头又是一阵咳，又觉右肩下侧酸痛。塔矢将她抱到舞蹈室来，又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五十岚好容易才缓过来，按了按胸口，断断续续地说：“那个人……我认得。以前也是剧团的……我们快点出去，免得他又杀个回马枪。”
　　两人相携匆匆走了出去。街上车水马龙，灯火冲天，但五十岚面色发青，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漆黑闪过。刚刚她一走进休息室，便瞥见一个黑影从自己身后闪过，轻轻掩上门后，便与自己动起手来。她功夫不敌，直接被那人掐住脖子举起来，那一瞬间的绝望，好似死神已经走近身边一般。若非塔矢来救，自己可能就这么被掐死了也说不定。但转念一想，那个人若是真想置自己于死地，大可以把门反锁了，以塔矢的身量不大可能把门给踹开，可他为何偏偏留了这么一道呢？这种“失误”不似无意，但五十岚如何也想不通。
　　塔矢将手轻轻搭在五十岚的肩膀上。做出这动作，他自己都有些儿忐忑，又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撞背上了？”见她若有所思，又追问：“为什么那个人——”
　　五十岚立马按住他的手，示意塔矢不要再说，又低声道：“回去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