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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欲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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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欲望
这时响起一个男人苍老的咳嗽声,“伊藤医生,你要知道,得到的同时就必然意味着失去。钱?名誉?我需要你给吗?伊藤小姐,你太执着于这些表面的东西,又不听话……”声音忽然沙哑起来,好像是录音到这里损坏了,“嘶嘶嘶”的声音跳了几下,忽然又恢复正常, “年轻人就是喜欢以貌取人。佐佐木算什么呢?他就像我手里的一只蚂蚁,我今日能让他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先生’,明天就能让他失业,甚至让他死……你还不明白吗?嗯?”
录音到此结束了,整个大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五十岚疑惑道:“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明白了,这个伊藤医生非常渴求成功,她将自己功成名就的希望寄托在这种药上。但是这个院长把她的配方改动了,害得她实验失败,原本唾手可得的荣誉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可是这个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正顾自思索着,一旁的塔矢却已经动手翻箱倒柜了。咨询台上干干净净,连个纸片儿都没有。下面的柜子唯有一个能拉开,里面放着两个相框,一张是精神科众位医生与院长的合影,另一张是一位女医生与院长在刚刚那个实验室中讨论时被拍摄下来的。塔矢隐约看到这两个相框上有模糊的掌印,心中觉得奇怪。
五十岚在旁也看见了,正欲走过来,却感觉脚踝一凉,似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不禁心中一颤。低头看时,却见柜子底下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正抓着自己的脚踝。五十岚大惊,在原地又跳又叫,却挣脱不开,一见塔矢往自己这边走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往塔矢身上扑。塔矢也被她吓到了,连连问:“怎么了?”五十岚惊恐万状,指了指地上,脸都有些扭曲了。
塔矢一见,暗笑道:“这些都是假的。”
五十岚欲哭无泪:“它抓到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塔矢微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我去给你松开。”说着便走过去,单膝蹲下,掰开手指,五十岚忙跳开。塔矢又道:“这手挺仿真的。”正欲松开,那手却又握住他的手指。他寻思道:“这个机器可以感知温度,所以才会抓人。如果只是想吓人,又何必这么费周折,直接上几具骷髅或者是放点恐怖音乐不更简单?”他又想着刚才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猜测这手里可能会有什么东西。
五十岚见他这样,也跪坐在一旁,凑了上去,说:“塔矢君,看得这么仔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塔矢蓦然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口中热气轻扫过自己的耳畔,有点暖,也有点痒,于是不禁转头看她。塔矢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端详她——不,准确的说,自己以前好似并未仔仔细细地看过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吧。而现在,她的面庞离自己不过几厘米远,她身上的温度似穿过空气正向自己拥抱过来。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却又似千万里那么远。塔矢不敢迈过去,因为眼前这个人,在重逢的时候就说过自己终会离开。她有着自己的理想,又岂会为了谁而停留?
时间好似凝固了。塔矢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些许想法,并没有发觉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五十岚身上有点久。五十岚看看那只手,又看看塔矢,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说:“喂?喂?塔矢君,这只手把你电住了吗?也没有呀。”
塔矢这才回过神来,忙别过脸去,掩饰道:“没有。只是刚刚,在想这只手可能是线索……也说不准。”见他这么说,五十岚也并未多想,便说:“那你看看他手心,或者……有什么东西藏在袖子里也不一定。”
塔矢收了心思,稳了稳情绪,又恢复了刚刚沉着的样子。他掰开那只手,果然在手心里抽出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用血歪歪斜斜地写着“电”。
两人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五十岚疑惑道:“电?难道要我们找插口?可是这里也没有呀。”
塔矢未置可否,拿起那两个相框端详起来,照片上有灰尘污渍并不奇怪,可为什么偏偏是掌印呢?
五十岚则在一旁忙活起来,到处搜罗着,忽然在墙边说道:“塔矢君,你看,这里墙上有两个钉子,是不是用来挂照片的呀?”
塔矢走近一看,果有两个钉子,它们相距不远,大概有两个人的距离。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与五十岚一同把相框挂了上去。五十岚还拨弄了那个相框一下,当相框与墙面触碰时,竟发出空洞声。两人都察觉到了,忙取下相框敲了敲,果然挂相框处的墙后面是空的。
塔矢思忖道:“要说电的话,人体本身就是导电体。这相框上又有掌印,难道说……”他转头对五十岚说:“我们一起把手放在相片的掌印上。然后……”他忽然有些犹豫,顿了顿,才终于说出口,“把你的手……给我。”五十岚伸出手贴着他的手掌。她的手很冷,塔矢竟不禁张开手指握住了。五十岚有些惊讶,抬眼看着塔矢。目光相交之瞬间,只觉得他眼里一片迷蒙。但未及多想,一旁的墙壁自动打开了一个格子。两人走过去一看,里面是一把钥匙。
五十岚跳起来欢呼了一声:“太棒了!你真厉害!我们快去试试!”说着便拉着塔矢来到玻璃门前,插入钥匙一转,果真开锁了。两人开了门,刚往前踏了一步,就看见走廊边上躺着一具穿西装、满头花白的男尸。他身上有五个血窟窿,脖子上、肩膀上,心口和腹部上。胸前还挂着工牌,写着“** 院长”。他手里好似还握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塔矢上前抽了出来:是一把钥匙。
五十岚大约是被吓得麻木了,已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怖没了太大的感觉,只是按着胸口默默闪到塔矢身后,说:“这个院长怎么会死在这儿?”
忽然又听见那个被五十岚踹开的门被推开了,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他们刚刚进来的那个门大开着,五个穿着病服、披头散发的‘鬼’手持尖刀正慢慢朝他们走来。五十岚倒吸一口冷气,忙拉着塔矢轻手轻脚沿着走廊离开。
这条走廊顶上挂着“挂号处”的牌子,亮着绿灯。二人顺着指引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口,门并没有上锁。塔矢打开门走了进去,五十岚紧随其后。
房里亮着一盏白炽灯,空无一人。中间有一张方桌,桌上有一个小盒,旁边贴着一张纸条:“一次机会”。四面墙壁各设一道门。
“这里……会不会就是那个‘最后聚集的地方’?”五十岚凑到盒子前细看,“这个盒子上有三个钥匙孔,。等到我们三组人都到了,打开了这个盒子,大概就能拿到开门的钥匙了。”又笑道,“诶,我们是最先到的耶!可以戏弄他们了!”
正说着,左边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社和奈濑。社有些惊讶,说:“居然被你们抢先了!”奈濑笑道:“不过也没关系,进藤君他们才是最慢的。快想想待会要怎么惩罚他们。”这时,右边的门也开了。进藤拉着藤崎气喘吁吁地进来了,说道:“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社摆手道:“得了,惩不惩罚的事待会再说。我们琢磨一下怎么出去才是正经。”又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钥匙,“你们可不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玩意儿的,估计接下来这几天都得做噩梦。那个女医生,被毒死在院长办公室,一只手还被切了下来!”
进藤也拿出一把钥匙,接道:“我们那边是一个上吊的佐佐木医生,舌头吐得这么长。”
五十岚道:“我们这也有一把。是在一个身上被捅了五把刀的院长身上拿到的。来,插进着钥匙孔里看看。”
塔矢伸手拦住她,摇头道:“应该要根据什么顺序来才对。”
五十岚恍然道:“是啊,要是这么一股脑儿插进去就能开,也太简单了。”
“那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奈濑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各自说一下自己找到的线索吧,说不定几个人一合计就有法子了呢。我跟社走得那段,先是在秘书室里看到院长发的信息,他让秘书秘密通知实验室的某个助手改动药物配方。然后我们在院长办公室里看到了他的日记,上面写着他非常仰慕甚至有点儿妒忌伊藤医生的才华,所以暗中给她的实验使绊子。打算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出来帮助她,这样伊藤才会对他死心塌地。这种想法真是可怕哩。”
社接道:“这人心理变态。从欣赏到仰慕,再到暗恋,还说‘好像只要把她占为己有,就能享受到那种从未有过的智慧充盈着自己的大脑’。这是什么变态想法。当然啦,人家伊藤医生看上的是另一个叫佐佐木的,所以才会被杀掉。因为和佐佐木牵手被院长撞见,她的手还被砍下来了。真可怕。这些编剧也忒会玩了。”
进藤说:“我们走的是佐佐木医生的办公室,他那里也有手机信息,信件日记什么的。他是空降到这家医院的,没什么本事,想趁着年轻英俊勾搭个大姐帮自己站稳脚,没想到却动了院长看上的人。院长给他穿小鞋,他却向院长表忠心,帮院长监视伊藤,还谈好事成之后升职加薪。另一边却又跟伊藤谈恋爱,真是墙头草。伊藤给佐佐木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死’。”
听了这些,五十岚只觉得一股阴郁的闷气堵在心头,如何也呼不出来。又把自己和塔矢刚刚看到的一切说给他们听。真不得不说是环环相扣,把人性恶的一面赤裸裸地剖开给每个玩家看。这三个角色各有各的欲望,伊藤医生相对比较纯粹,她要成功和名誉,但因为她把这些看得太重,使得她忽视了身边两个重要的人对她的恶意,同时也使得她在实验失败后近乎崩溃,冲动地去找院长对质,结果被杀害。而佐佐木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才会做出即要依靠情人又要依靠领导的举动。但他最终到底是怎么死的,却没有交代。院长则是最残暴的,他疯狂地想占有的到底是伊藤这个人,还是伊藤的才华呢?又视病人生命如草芥,设计让她实验失败,企图给自己制造亲近伊藤的机会。最终诡计败露,便干脆杀掉伊藤。但是院长最终为什么会身中五刀死在精神科咨询室门口呢?
气氛忽然因为这个恐怖故事而凝重起来。三个女孩子看起来都有些害怕,眉头微蹙。社见状,便故意打破沉默,说道:“你们说,这三把钥匙,该不会是根据这三个人死的顺序来排的吧。”
藤崎“咦”了一声。其他人却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议论道:“确实有可能。但是到底谁先谁慢呢?”
塔矢思索了一番,缓缓道:“最先的,应该是伊藤。她去院长办公室对质,在那里被杀害了。但院长和佐佐木到底谁先,就有点难说了。但我猜这个佐佐木应该是院长杀的,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参与到改动配方的行动中,他没有犯罪,根本就不用自杀。而院长,则是伊藤设计杀害的。她之前说十二个病人用药后死的死,疯的疯,就是说有可能最后只剩下五个人还活着。伊藤各给他们一把刀,然后去找院长对峙。她大概是赌院长在处理完她的事情后,会亲自去一趟精神科病房收拾残局。”
几人听得,又议论起来,各有各的想法,有的说佐佐木是听到伊藤和院长的死讯后畏罪自尽,有的说佐佐木是被院长杀的,却又说不出个能说服他人的原因来。
五十岚忽地眼珠子一转,伏在塔矢肩头耳语几句。塔矢会意,与她相视一笑。这目光相交不过一秒,便被进藤打断了:“我怎么觉得你俩怪怪的?”
五十岚瞬间有些脸红,急道:“哪里怪了?别乱说。”
进藤又道:“好了,你们别争了。就照塔矢说的做吧。把钥匙排好插进去。”三个人拿出钥匙排好,果真打开了盒子,便欢欢喜喜开了门出去了,连店员看到他们都有些惊讶,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需要提示就能通关的。”五十岚一听便笑着低声对塔矢说:“因为他不知道全日本最聪明的脑袋都在这里。”这时另一个店员说:“但是你们损坏了一个门,得付修理费!”
塔矢走到进藤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记得进鬼屋前的约定吗?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这个门的钱你来付。”
几个人一听都乐了。进藤不由得嚷嚷起来:“不是塔矢你哪来那么大力气能把门给弄坏的呀?”
五十岚这时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头说:“嘿嘿,这不关塔矢君的事,是我干的。”
几个人又玩笑了一番,还一起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去了。
五十岚与塔矢同路,一起搭地铁回,却在地铁口遇到了王恪。他迎面朝五十岚走来,面带疑惑,又看了塔矢一眼,似有些吃惊。五十岚出声喊他:“王恪,上哪儿去?”
深秋的夜风裹挟着寒气铺天盖扫荡而来,街道两旁纷纷的落叶被高高卷起。天上黑云翻滚涌流,霎时将高悬的月遮得严严实实。而王恪的声音,也干冷得跟这秋风一样:“要变天了,我出来买点东西。你是怎么回事?”
五十岚笑道:“我今日和几个日本的朋友一起玩。你们应该认识吧。”
是了,在北京的时候,塔矢为了让五十岚能避开王恪,故意去跟王恪搭话。王恪还请过塔矢喝茶。那时两人看起来挺和乐,但今天王恪却明显神色不悦。而聪明如塔矢,刚刚王恪表情微动,他便大致猜出了几分。
“几个?有几个?”王恪冷冷问。
“加上我,有六个人。挺热闹的。”
“那你身边怎么只有一个塔矢君呀?”王恪说着,又与塔矢点头致意,但神色却又阴沉了几分。
五十岚似丝毫不觉,笑道:“我们同路呀。”
“那有劳塔矢君送我们这个贪玩的小牧一程了。”王恪侧过身面向塔矢,他生得高大,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相形之下,塔矢不免显得清瘦纤细。王恪伸出手来与塔矢握手,却又用力捏住塔矢的手。
塔矢顿时感到一股汹涌的敌意和着寒风迎面击来。他知道这个王恪也是练过的,不能与其比力气,便甩了甩手,挣脱开来,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双目如炬直视王恪,用中文淡淡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王恪转头又问:“你们住的很近吗?”
五十岚忽然抢道:“不近,很远的。只是有几站同路而已。”
“这样啊。”王恪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那就早点回去吧。”说着又伸手揉了揉五十岚的头发,“明天记得来练习。多收拾几件衣服来宿舍住。”叮嘱了几句,又瞟了塔矢一眼,才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