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月藏海雾

7、梦语

　　陈晨将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一口气，提着行李叫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张祈安的小区。

　　输入楼下的门禁密码，上楼，忐忑不安的敲了他的门。

　　没人回应，可他说过，他今天在家。

　　或许他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晨站在楼道的玻璃窗前，数着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一直等到华灯初上，张祈安也没有回来。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是她发给他的，告诉他，她今天回s市。

　　陈晨蹲在门口，或许张祈安只是在家里睡觉，没有听见她敲门，也没有看见她的信息。

　　很快，他就会把门从里面打开，将她拉起来，告诉她，他错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不是他，是马婷婷。

　　“范总说你今天回来？人捏？”

　　“我一会儿就回去。”

　　“别啊，你今天生日唉，咱们在外边吃大餐呗！我请客，算赔罪？”

　　“好，老地方，我等你！”

　　陈晨语气落寞，并没有过生日该有的喜悦。

　　马婷婷大约是猜出她现在在哪了。

　　“我可以带朋友吗？”

　　陈晨再次强调，“婷婷，我跟范南林不可能！”

　　“不是他，是我相亲认识的人。”

　　陈晨讶异，“你相亲了？”

　　“恩，对方条件很好，我决定明年就把自己嫁了！”

　　语气听起来十分雀跃。

　　陈晨不信她这回是来真的，她相了那么多次亲，每次都豪言壮志，最后却都不疾而终。

　　但陈晨欣赏她愿意接触不同的人的勇气，似乎每次相亲刚开始，她都摆足了架势，一头扎进去，热情十足。

　　陈晨从包里拿出买给张祁安的礼物，是一副花了她两个月工资买的袖扣。

　　宝蓝色的钻石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带在他身上一定很好看。

　　只是，他的电话依旧无人应答。

　　看来是不能亲手送给他了，陈晨将盒子放在了他门口。

　　……

　　马婷婷小鸟依人一样坐在对面男人的身边，脸上灿烂的笑容显示她今天很幸福。

　　　 “陈小姐，生日快乐！我朋友路上堵车，蛋糕只怕要晚一会儿了。”

　　陈晨摇头，她并不是为了蛋糕，这个年纪的生日，只需要一句祝福就够了。

　　“亲爱的，给我先点个焦糖布丁吧，我都饿了！”

　　这是陈晨第一次听见马婷婷对着男人撒娇，嗓音温软发腻，她居然还要吃甜品！

　　微胖的马婷婷对这些能致使长肉的罪恶根源，向来都是深恶痛绝的。

　　那位徐先生招来服务生，点餐的时候，看向陈晨，“陈小姐也先吃点？”

　　陈晨不爱吃甜食，从读大学开始她就对甜味失去了兴趣。

　　于是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柠檬水。

　　徐先生的朋友并未迟到多久。他个子极高，身材较之徐先生也健硕许多，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剑眉星目，无论五官还是气度都极其出众。从进门到落座，隔壁桌的那几个女孩子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想必日常经历的多了，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

　　潋滟桃花眼，极是多情撩人，与那位温润内敛的郑先生不像是朋友。

　　“sorry，我来迟了!”

　　他不止带了蛋糕，还有两支花，含苞待放，香气宜人，陈晨和马婷婷一人得了一支。

　　陈晨看不出这两位男士之间关系如何，若说好，俩人寒暄几句，就各自没话了。若说不好，言语间毫不留情的互怼，倒像是多年的老友。

　　点单时那位后来的徐先生秀了一下他流畅纯正的英伦腔，照顾了在场所有人的口味，绅士风度，谈吐不俗，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一顿饭，纵然陈晨满怀心事。有幽默风趣的两位男士在，这个生日过得也算难忘。

　　陈晨跟马婷婷没羞没臊的一起生活了三年，也是第一次发现她还可以这么矫情，不仅挑食还力气小到切不动牛排。

　　所幸那位赵先生并没有不耐烦，布菜递饮料，时不时甜蜜对视，将沉浸在爱情里的马婷婷照顾的很周到。

　　据说对方是本地人，家里几套房，仅靠租金就能小康生活，本人也很优秀，是个大学教授。

　　听他谈吐，风趣幽默，极具绅士风度，想来情商亦是极高。

　　身边只怕不缺小姑娘献殷勤，妖娆美丽，端庄大方，各样款式皆有。

　　陈晨本来有些好奇，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了相亲市场，还被马婷婷一把拿下了。

　　一顿饭吃下来，她总算认可这世界上存在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真正见到了，才会相信。

　　她很为马婷婷高兴。

　　饭毕，马婷婷高高兴兴的和那位赵先生去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了。

　　还说不是相亲，却给她留了这么一位优质单身男子。

　　不过，徐先生条件出众，想必身边追求者不少，陈晨看得出来，他今天过来另有目的。

　　微信提示有消息进来，是范南林发来的图片。

　　灯光昏暗，照片里的一男一女身材出挑，女子背对镜头，看不清脸，男子微微低头注视着那女子一头浓密黝黑的长卷发，目光沉静，细碎灯光揉碎其中，看起来极是温柔专情。

　　收了手机，陈晨想用加班的借口，拒绝那位极有魅力的徐先生提出的邀约。

　　“难道你们老板都不看员工的登记信息吗，今天是你生日呐！”

　　陈晨点头，“是我大学的学长，为人着实冷酷无情，不过他就在附近，我坐他的车走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你这位学长是不是曾经追求过你？求而不得才会拿工作当借口，无时无刻都想告诉你，错过了他，你是多么有眼无珠！”

　　陈晨摇头，笑了笑，“他很理性，没这么无聊。”
　　范南林曾经是有些孩子气，爱玩爱闹，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内敛沉静起来了。
　　这次再见，他比之从前更为稳重。

　　徐先生一副很了解男人的模样，“男人都是小气的，不过你可不要那么快答应他，这种男人耐力最是持久，你越是吊着他，他就越是对你念念不忘。”

　　说完看了看陈晨，唏嘘两声，“你心里没他。我这么优秀的人你都不为所动，我猜你心里有个外星人。”

　　陈晨长大了嘴巴配合，“你是微表情大师吗？我刚动了眉毛还是鼻子？”

　　徐先生大笑，“我猜那人是从火星来的？”

　　陈晨认真的答，“不，是木星。”

　　徐先生抬头看，城市灯光太盛，天幕上一片模糊。

　　“木星？看上去温和美丽，身边却危险重重，姑娘，你任重而道远啊。”

　　陈晨敛了神情，问道：“你究竟是谁？”

　　“徐嘉泓，需要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吗？”

　　陈晨摇头，盯着男人的眼睛，“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徐嘉泓依旧一脸轻松，“你很聪明，不过，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输给了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

　　“他来了！”

　　再转身，那位徐先生已经不见了，范南林自拐角处大踏步而来，眉头紧锁。

　　陈晨率先开口，“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

　　范南林忍住向她描述那张照片里情深意浓的场景，绷紧背部肌肉，沉默一会儿，“我并不想介入你们，陈晨，你清醒一点，他不是你的良人！”

　　“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呢？”

　　“今天是你生日，他却陪着另一个女人，你看不到他眼里的爱吗？他爱的是别人！”

　　“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一点，我很清醒！”

　　范南林眼眶发红，一拳锤在旁边的大理石圆柱上，“我他妈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

　　陈晨穿了双细跟高跟鞋，被范南林拖着塞进车里的时候，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你想带我去哪？”

　　“陈晨，如果他还要你，那我就此放手，无论你们怎么样，我都不会插手。如果他不要你，你就死心，好不好？”

　　陈晨望着车窗外飞快往后退的建筑，悠悠开口，“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是果断的人。”

　　“好，那我替你做决定，这次你是准备再砸我一次还是直接捅我一刀？”

　　车速太快，陈晨有些眩晕，微微闭上了眼。

　　范南林带陈晨来的地方有些偏僻，但夜间的景色很好，临江，微风吹过，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十分惬意。

　　他燃了一根烟，吸的很急，咳了两声。

　　陈晨轻声问道：“你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范南林望着江面游船上的灯火，没出声，掸了掸烟灰，轻飘飘的烟灰来不及落进江面就被风吹散了。

　　“是陆明嫣。”

　　“对前情念念不忘，也值得你这样？”范南林没回头，语气十分不屑。

　　“她结婚了。”

　　“......”

　　范南林狠吸一口，然后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拽着陈晨往停车的方向走。

　　他生了几分怒意，拽着陈晨的手腕，不容她反抗。

　　大步流星，甚至没有顾忌陈晨已经肿起来的脚腕。

　　陈晨扭头看向酒店的led灯，大声道：“我答应你，去要一个结果！”

　　范南林顿住脚步，想问她有必要吗，一回头，见到她满脸的泪水。

　　风扬起她脖子上浅白的丝巾，锁骨处的链子闪着淡淡的光芒。

　　范南林知道，这东西必然是张祁安所送，她才会戴在身上。

　　......

　　陈晨敲门时很忐忑，怕里面开门的是陆明嫣。

　　又希望就是她。

　　“你怎么来了？”张祈安头发很乱，取掉眼镜，捏了捏鼻梁。

　　“我给你发微信了，你看到了吗？”

　　陈晨站在门口，努力忽视屋里的一切，眼里只有张祈安一张憔悴疲惫的脸。
　　或许不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已经原谅了他。

　　“手机可能没电了，有个新项目，明天开庭，抱歉！”

　　“哦，那你忙完了吗？”

　　曾经有人告诉陈晨，如果你爱一个人，无论他做的事情多么不合情理，你都会在心里给他找好借口，并且原谅他。

　　这一刻，陈晨希望自己笨一点，这样就不会清楚的知道，她甚至不是在替张祁安找借口，她在自欺欺人。

　　“差不多了，”张祈安揉了揉眉心，转身，套了件外套，拿上房卡房卡，轻拥着陈晨，“陪我去吃个饭吧！”

　　酒店附近没有什么吃的，隔了一条街倒是有卖烧烤的，但张祈安的胃不好。

　　陈晨想了想，说：“我知道一家卖馄饨的，这会儿可能还开着门，你要不要吃？”

　　张祈安点了点头，伸手叫了一辆车，坐到车上很顺手的就抱了陈晨的腰，“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陈晨身体瞬间僵硬，她从未跟人这般亲近，而他顺理成章的拥抱，让她无法拒绝。

　　男人温热均匀的呼吸喷在耳后，带起一缕头发，来回的扫着她脖子。

　　陈晨拨了拨，手指不小心碰到张祈安的鼻尖。

　　大约受到了打扰，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离得近，陈晨不仅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还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轻声说，“宝贝，别闹。”
　　温柔缱绻，情深意浓。

　　他的宝贝是谁？陆明嫣吗？
　　他们在一起四年，只怕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陈晨在意的不是他的过去，而是那个能轻易拨动他心弦的女人。

　　而他们之间，两情相悦。

　　右侧耳后突然灼痛起来，眼睛也热热的，出租车上的计价器开始模糊起来。

　　“师傅，前面停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