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月藏海雾

8、放弃

　　直至此刻，陈晨才不得不接受，她的少女梦真的该醒了。

　　小昭喜欢的那个男人爱的永远是另一个女人。无论温柔还是娇蛮，他爱的只是那个人。

　　张祈安又何尝不是，只怕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对陆明嫣的感情有多深。

　　范南林的信息发过来，“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陈晨平静的回复，“我不会回去了，你走吧！”

　　随后将手机关机，拿钱付了车费。

　　“到了吗？”张祈安揉了揉头发，深深吸了口气，仿似清醒了些。转头看向窗外，黑灯瞎火，不像有餐厅的样子。

　　“这里吗？”

　　前座的司机操着一口S市本地口音解释，“还没到，是这位小姐说要停的！”

　　出租车左侧的门打不开，陈晨想出去，只能走右侧的门，但张祈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只能叫醒他。

　　张祈安皱眉盯向司机，“停这儿干什么，继续走！”

　　“张祈安，你自己去吧，我累了，想先回家。”陈晨闭眼，仿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轻声说道。

　　司机已经继续往前开了，张祈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不到十一点，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陈晨扭过头，不说话。

　　“陈晨，我没时间猜你在想什么，你既然来找我，又突然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祈安的语气不算好，陈晨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脾气一向不太好。
　　从小的教养也告诉她，有外人在场，她不该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任性的发脾气。

　　但她控制不住，她甚至没办法对着他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嫉妒啊。

　　她的心都快疼死了啊。

　　下了车，张祈安拉着陈晨进去，点了餐，俩人面对面坐着。

　　“陈晨，你是不是说过，你会努力做个听话的女朋友？”

　　“......”
　　陈晨眼眶通红，却还记得张祁安不喜欢女生动不动就哭。

　　只是她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呢。

　　“好，那我问你，你今天给我发了什么？”

　　“没什么。”陈晨吸了口气，闷声说道。她不想提起那些叫她不堪的消息。

　　“我回去一样能看得见，你说过你会乖，我现在就要听！”

　　陈晨忍住哽咽，看向对面的男人，面目严肃凌厉，浓黑的眉毛微蹙，身上散发出一股直逼人心的压迫感。
　　明明是她自己求来的关系，她这是在做什么？

　　“张祈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求你要了我，却又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张祁安沉脸：“不准这么说自己！”

　　陈晨反问：“不然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情人吗？”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是男女朋友！”

　　陈晨一直控制着的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不是，这段关系是我求来的，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想放了你。”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我二十七岁了。”他知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在他门口等了四个多小时，而他在陪另一个女人，连给她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在他心里，她就这么不重要吗？

　　“……”

　　“你知道吗？从十六岁开始，我喜欢了你十一年。高考复读也不过是想大学能跟你同一个城市。后来，后来我辞了家里的工作，一个人来S市打拼，你以为我是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吗？”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

　　良久，张祁安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想试着喜欢别人。”

　　“......”

　　“张祈安，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

　　陈晨就近找了一家酒店，洗漱换衣，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贺女士今年连祝福都吝啬发过来。倒是老陈同志躲在厕所啰啰嗦嗦跟她说了一堆。

　　“妈妈最近怎呢样了？”

　　老陈同志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你的亲舅舅，他那样，你妈妈心里到底也是难过的。”

　　他们很多年没有回老家，前些时日姥爷的坟地要迁，舅舅刚从牢里放出来，不适合去迁祖坟，舅妈便给爸爸打电话，希望爸爸回去一趟。

　　因为她幼年的事，妈妈憎恨舅舅，同姥爷家也断了往来。

　　但无论从前如何，毕竟血浓于水，爸爸好不容易劝说妈妈回去。

　　但到了老家，舅舅不让妈妈住家里便罢了，迁过坟，还问妈妈要一笔养老钱。妈妈不给，便在老家到处败坏爸爸妈妈的名声。

　　后来爸爸私下里给了舅舅一笔钱，才算把事情暂时压下。

　　没想到，舅舅前些日子带着堂兄直接住到了c市家里，非要爸爸给堂兄安排一份清闲又钱多的工作。

　　贺女士一生都强硬决断，忍受不了舅舅那般的泼皮无赖行径，直接将人送到了派出所。

　　“爸爸也对不起你，当时你还那么小，就把你送到老家。”

　　陈晨安慰他，“爸爸，事情过去这么久，我都忘了！”

　　“我只记得小时候过生日，姥姥会给我做一大碗荷包蛋，滴上几滴香油，可香了呢！”

　　挂上电话，陈晨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其实九岁之前的事，她是真的忘的差不多了。

　　爸爸妈妈结婚之后，爸爸便辞职同人经商，后来合伙人将赚来的钱连同本金一起卷走，消失无踪。家徒四壁，爸爸只好随人外出，打些零工养家，那时奶奶病情恶化，卧床不起，妈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奶奶，实在没有精力照顾一个刚断奶的小婴儿，便将她寄养在了姥爷家。

　　舅舅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还手脚不太干净，不是偷了这家菜地里的几根黄瓜，就是摘了那家院子里刚成熟的杏子。舅妈没什么文化，丈夫做了什么，她是一概不管的，堂兄也有样学样，打架斗殴，小小年纪就学的跟个地痞流氓一样。

　　妈妈从小就不怎么在老家，自然不清楚舅舅的品性。

　　直到陈晨哭着给妈妈打电话，说她不想上学了。妈妈才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才将她从姥爷家接走。

　　他们定居c市之前，她自卑又敏感，根本无法融入校园生活，没有任何朋友。

　　张祁安是她生命里的第一束光。

　　他乐观爽朗，帅气阳光，会耐心的给她讲解题目，纠正她不标准的c市方言发音，面对她有些笨拙的发问，也从未嘲笑。

　　那时，班里很多人都喜欢他。

　　她也无可避免。

　　......

　　陈晨负责的b市项目圆满完成，组里的同事很为她高兴，嚷着要给她办庆功宴。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同学朋友，很珍惜与这一群同事的感情。

　　只是回来上班之后没见到范南林和张经理，有些奇怪。

　　“你还不知道吧，范总带着张姐去香港了，拿下宏远电子的单子，她以后就是销售部的经理了！”

　　“那大刘呢？”大刘是公司里的老人了，又是蝉联三年的年度销售冠军。
　　从研发部出去的人，一向都很念旧，时不时过来转转，是以，陈晨所在的研发部所有同事都与大刘关系很好。

　　“唉，他要了二胎之后，嫂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前几天还住院了，我听说，他们有意回老家去。”

　　“大刘的老家倒是山清水秀，适合养身体。”小莱姐几乎知道公司里所有人的老家，陈晨很怕哪一天，自己得罪了她，被寄一封恐吓信回去。

　　“唉，范总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人，早知道我也穿的性感一些啊！”

　　说话的是公司里身材最纤瘦的姑娘，前凸后翘一项不沾。

　　“我怕你就是穿比基尼，都像童装，别人见了只会把你当女儿吧！”

　　几人调侃着坐回了工位。

　　陈晨摇头，打开电脑上的程序文档，将之前录入的数据再认真核实一遍，这次去b市虽名为协助，但其实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登陆内网查看新的工作安排，范南林居然让她尽快写一份宏远电子的需求分析和框架设计。

　　难道宏远的单子，他已经确定能拿下了？

　　邮箱里有范南林发给她的宏远的内部资料，陈晨下载下来，仔细读了读。

　　怪不得宏远的单子能决定经理位置，这单子要是做成了，只怕范南林b市分公司一把手的位置也能坐的稳稳当当。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单子大概就是范南林的第一把烈火。

　　光这一单的纯利润就是去年分公司一年的收入。

　　陈晨很乐于接受工作上的挑战，于是将文件打印出来，研发二组人手一份。

　　好像投入工作，人就会轻松很多。

　　接下来一段时间，陈晨过的很是逍遥，范南林自那晚就没联系过她，马婷婷忙于约会，俩人已经很久都只在公司才说得上话了。

　　倒是贺女士加入了一个养生的退休老干部群，里头有个大学教授，退休之后不忘发挥余热，天天在群里讲些养生经。她听了之后，总爱给人再复述一遍，老陈同志忍受不了荼毒，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同贺女士交流任何群消息。

　　贺女士满腹知识无人可传授，想起了陈晨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

　　每日晚上半小时以上的视频，两天一道养生汤，必然要描述成人间美味，她是过足了老师的瘾，陈晨也馋的不行。

　　这周末，跑完步，陈晨去市场买了几根排骨，准备按照贺女士的养生经给自己做一顿饭，犒劳犒劳最近有些过度使用的身体。

　　香气熏醒了屋里睡懒觉的马婷婷。

　　“亲爱的，你做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陈晨回头，打了下她伸向案板的手，“煲了点汤，可以美容养颜，先去洗脸洗手，再过来吃。”

　　“不是你做了猫的量，猫不吃，才给我的吧？”

　　蹲在花盆旁边的小猫，立即应和着喵喵叫了两声。

　　陈晨将案板上剔了骨头的肉，仔细切碎，又拌了条小鱼干，放在碗里。

　　盯着马婷婷明显圆润了许多的身材，讥讽道：“猫食喂的饱你？”

　　马婷婷做了个鬼脸，关了洗手间的门。

　　陈晨拍了张猫吃肉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最先点赞的是徐嘉泓，问她的猫哪来的。

　　马婷婷跟着在下面回：小区里白捡的，住在我们屋子里，夺走了橙子对我所有的宠爱。

　　徐嘉泓回：不错啊，还有人给做饭，日子过的够滋润。

　　俩人在陈晨的评论区聊了起来。

　　“你再不出来，我喝完了啊！”陈晨又用油呛了半颗圆白菜，将粥和汤都端到餐桌上，马婷婷还在卫生间磨蹭。

　　刚端起碗喝了两口，马婷婷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瞟向了厨房。陈晨知道她肯定是打起了锅里还剩着的，留作中午下面条的汤的主意。

　　“别这么小气嘛！”

　　陈晨翻了个白眼，“你们成日腻歪，留我独守空闺也就算了，现在还丧心病狂的要打包我的汤？”

　　“你要不同意，我就让阿覃哥哥到家里喝！”

　　“嗬，你要真敢让他来，我就让他喝，不仅让他喝，我还能给他单做一锅！”

　　马婷婷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是个小邋遢，屋里的脏衣服都能堆一沙发，桌子也乱的不忍直视。

　　“我，你忍心看一个大龄剩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的男朋友，然后因为你的半锅汤，就跑了吗？”

　　“他什么时候跑了！”

　　“橙子～”

　　马婷婷这招屡试不爽，陈晨心软，先来两句硬的，再服软，没有一次不让她得逞的。

　　但其实是陈晨懒得计较，“晚上回来给我带一盒紫薯蛋挞！”

　　“好咧。”

　　她兴冲冲的跑到厨房拿了饭盒，一股脑全装了进去。

　　小猫吃完肉，跳到陈晨腿上，软乎乎的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爬下就闭上眼打起了盹。

　　最近小区里多了许多流浪小动物，蜷在花园里，那日陈晨路过，看见保安在驱赶里头的小猫小狗，动作有些粗鲁，可里头的小动物四处乱窜就是不肯走。

　　她从包里拿出几根火腿肠，将里头的三条狗，五只猫哄了出来。

　　都是些流浪的小动物，保安说要是救助站不收，就扔到郊外，让它们自生自灭。

　　里头有一只半大的小猫，橘黄色的毛，瞳孔极黑，吃相也莫名有些优雅，她就将它带了回来。

　　后来马婷婷说她是看中了猫的颜值，根本就不是爱心。

　　或许这世界就是这样，颜值也是能力，就像马婷婷那个上司，身材妖娆讨人喜欢，轻轻松松拿下了宏远的单子，成功挤走了大刘，坐上了销售部部门经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