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太丑了！》山茶猫

16、翁婿话尴尬

　　苏茉只想着叫他退婚，浑然不觉他语气中的异样，拍着胸脯道：“那我就不回南方了，天天陪着大哥！”
　　王行云心里，仿佛石头落地。
　　他便是想听到她这样说的，虽然荒谬，可是她真的说了出来，他心里却欢喜至极！
　　他那贫瘠了二十五载的生命里，第一次被这样一个鲜活又美好的人闯入，是不是断袖，是不是倾慕他，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能日日与她相见，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于是面带笑意道：“好，其实那日你说过后，我也想了，强行将一个对我无意的姑娘留在身边，对她亦不公平，我会找个机会和陛下说的。”
　　“真的？！”苏茉大喜过望，“大哥一言九鼎！”
　　王行云点点头，见她如此高兴，心想，我不过是退婚，齐贤弟却如此高兴，莫非他真的……倾慕我？
　　而苏茉大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心虚和愧疚，她急于弥补王行云，遂道：“大哥能下这个决心，真是喜事一件，你今日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全都包了！千万莫跟我客气！
　　王行云笑道：“你这么小，能有多少贴己银子，还是我来吧。”反而又为她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苏茉心里开心得快要上天，觉得那些粗陋的小东西可爱异常，醪糟馄饨也是人间美味，她又吃又拿，直到自己的小布袋子装不下了才算完。
　　回到家中，她不免又一路蹦蹦跳跳的，江素荷房中的老嬷嬷正要捧着一小碗枸杞猪脚炖花胶送进去，见状笑道：“姑娘脚下莫不是装了弹簧，索性蹦去屋顶上好了。”
　　苏茉笑着为嬷嬷掀开帘子，撒娇道：“嬷嬷可别笑话我了，我实在是有大喜事呢！”
　　江素荷正在为苏旭绣一个新的荷包，闻言笑道：“你每日都有大喜事，叫我先说一个喜事吧，你哥哥来信了，在我梳妆台上，信里问你呢。”
　　“真的？太好了！我这就去看！”她刮风似的奔去里屋，没了声音。
　　老嬷嬷将汤碗放在江素荷手旁，笑道：“姑娘与公子还是感情这样好。”
　　“好归好，只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风一阵火一阵的，哎，真不知是随了谁啊……”江素荷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边苏茉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信细细读了起来，可读着读着，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只见苏炎泰信中写道：“……忽知吾妹赐婚与龙飞将军，儿实心下欢喜难捺。吾妹幼时便有木兰之才，妇好之勇，今天降赤绳，儿甚感欣慰。一来龙飞将军乃天地豪杰，军中帅才，堪为良配；二来吾妹慧眼识珠，不拘于样貌，岂非难得？幸之快之，盼之望之，儿在天曌关前，日日等候矣……”
　　她着实当不起哥哥这样一顿马屁乱拍……
　　也不知她爹娘看了作何感想，他二人可是赞成退婚的主力军啊！
　　见苏茉蔫头耷脑走出来，江素荷惊诧道：“怎的了？看完信反而还不高兴了？”
　　“娘，你看过那信了么？哥哥对我与王将军的婚事，可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他若是知道我在谋划着退婚……岂不是会对我很失望……”
　　江素荷饮了一口汤，仪态优美地擦擦了嘴，道：“我还以为是何事，你哥哥若满意，让他自己嫁去，你何必管他怎么说？”
　　“我若退婚了，哥哥定然会觉得，我是为了王将军长得丑……”虽然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不假。
　　“茉儿，我问你，你与王将军看婚，觉得他待你如何？”
　　“很是轻慢！很是不屑！”
　　“毫无怜惜？”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何来怜惜？”她不明白母亲这样问是何故。
　　“那我再问你，你扮成男儿，定然也与他谈起过自己，他怎么看你？”
　　苏茉耗子似的磨牙：“他说我无知妇人……”
　　“那他打算日后如何待你？”
　　“……他说……不短我吃喝，养着罢了……”
　　“养条猪养只狗那般？”
　　“娘，你是何意？”
　　江素荷不答反道：“当年娘二八年华时，你爹与一个武将之子同来追求娘。我那时说，听闻江南的胭脂香滑细腻，比北方不同，想要买一盒。那小武将便说，北方的胭脂不也是胭脂？能比南方差在哪？反而是你爹，唯恐托人带来让我等得久了，自己学着用同样的材料做了一盒，虽然做得拙劣，我却很喜欢。”她拍拍女儿的手道，“茉儿，其实我何曾真的想要那胭脂？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用心而已。那小武将难道不好么？他也好，为人直率，坦荡磊落，他只是不适合我，我若真跟了他，怕是要被他日日说麻烦的。我需要的，是你爹这样，能懂我的宛转，能对我费心的。”
　　苏茉傻傻道：“难道不是因为爹爹长得俊俏的缘故？”
　　连一旁的嬷嬷都听得笑了起来，江素荷也掩面大笑道：“那只是一个小优点罢了。”她点点苏茉的脑袋，“王将军若是爱你爱得用心，拿你当个明珠捧着，我倒也不至于如此反对，可是，他何曾对你有半分敬重？未结婚尚且如此，往后天长日久地过日子，你能容忍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么？”
　　苏茉抿抿嘴唇：“那可是，哥哥不是在王将军麾下么？真的退婚了，他的千总和爹爹的二品大员不会泡汤么？”
　　江素荷不以为然道：“你可错了，咱家不是那等卖女求荣之户。苏家的儿郎，亦不是靠着女人爬上去的。他们想要有功勋，想要再往上，就自己去争取，去打拼，你啊，只管自己想清楚，想要的是什么人就好了。”
　　苏茉于是小声道：“我明白了……其实今日我的好消息便是，王将军同意去和陛下说退婚了。”她顿了一下，迟疑道，“可是……可是……他虽然对我不好，对我扮的那个齐公子却是很好的！他以为我真是一个商贾的小儿子，还说要把他玉春堂的生意交由我打理呢，平日里，他对我百般迁就，我现在……心里愧疚得很……”
　　这下轮到江素荷不解了：“你也知道他厚待的那个人是’齐公子’不是你，又何必愧疚？再说，他最多再呆一月，便要回天曌关去，那时你也就解脱了啊。”
　　道理虽是如此，她却不太甘心。于是她央求道：“娘，我想着，我其实是不介意他的容貌的，上次见面，都怪我被吓得瑟瑟发抖，让他心里难受。这次要不把他请来家里，我与他再看一次婚如何？”
　　“啊……？”江素荷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迟疑地思索了片刻，“这……我要与你父亲再商量一下……”
　　从江素荷屋中出来，苏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明明已经稳操胜券，只等王行云去和陛下说退婚就好了，怎的突然萌生出这样一个古怪念头来！
　　不，这念头并不古怪，而是早就盘桓在自己心里了。她此前同萧泠儿就说过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未得实施罢了。
　　可这提议一出，就让苏旭就很头大了。
　　近来王行云休假，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加苏大人知道自己女儿在背地里搞鬼，一颗心都是虚的，所以两人仅有的几次碰面，都是虚情假意、客客气气地行个礼，不像翁婿，倒像政敌。用同僚的话来说就是，“苏大人怎的见了自家女婿反而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苏大人很是不服气，他可不是耗子，王行云也算不得什么好猫！
　　此等情况下，女儿要他去请王行云来家里做客，他怎么好意思呢？那玉都关于王行云的十万个笑话锦集里，他自己就贡献了八万个，纵然苏大人脸皮厚比城墙，也没脸去搭话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自女儿提了这个要求后，他与王行云的偶遇突然就变得多了起来！
　　上朝时堵在街口，苏大人对女婿讪讪一笑。
　　午饭后御书房里，苏大人对女婿干瘪一笑。
　　回家时宫门口前，苏大人对女婿尴尬一笑。
　　简直阴魂不散！没完没了了！
　　这是何等的缘分！
　　孽缘！
　　终于，两人在宋浩涯本家喝酒时再度碰面，苏旭自己先受不了了，捋捋胡子咬咬牙，仿若画中仙人吕洞宾一般风流倜傥走过去道：“王将军，别来无恙。”仿若之前的尴尬会面全然不存在。
　　王行云礼数周全地向这个为自己“著书立传”的黑心岳丈行礼：“苏大人，近日气色不错。”
　　“哈哈哈，哪里哪里。”苏旭一番尴尬寒暄后直奔主题，“王将军明日可忙？”
　　“倒是不甚忙。”
　　“既然不忙，来我家中坐坐如何？”
　　“额……？”王行云不知道他突然这样热情是何意，难道近日他故意频频与自己碰面，就是为了这个？
　　幸而苏旭听不到他的心声，否则定然要大声“呸”道：“臭田舍！谁想故意与你碰面！不够我晚上做噩梦的！”苏旭见他面露迟疑，笑容有些挂不住：“怎么？不方便？”
　　“方便……”他总觉得苏旭这模样，很像是怀着鬼胎的敌方将领，故而问道，“却不知所为何事？”
　　“你看你！”苏旭肉麻地笑着，“你我翁婿相见，一定要有什么事么？”言罢急忙给出了时辰：“明日午后三刻，将军来家中，我们一起好好聊聊，哈哈哈！”
　　说完，他迈着官步，逃似的走开了。
　　王行云虽觉得这苏旭没憋什么好，却也觉得他一个文人，又是自己未来的岳丈，估计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便决定去赴约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日，苏家严阵以待，大小丫鬟仆人都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迎接新姑爷的大驾光临，仿若一场粉饰太平的鸿门宴。
　　王行云只身一人，一脸严峻，在苏旭殷勤又虚伪的招呼下走进府来，俨然是单刀赴会的关云长！

作者有话说

　　苏旭：黑心岳丈？！谁？我么？
王行云：毛脚女婿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