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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喜忧各掺半 ...

  •   月光透过窗棱的缝隙,投在苏茉房间的地上,她坐在偌大的浴盆里,任由青悦为她按摩肩颈,手里拿着水面上漂浮的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
      “姑娘这是怎么了,回来时明明还高兴得不行。”青悦温柔的双眼笑成月牙,她今日不在正厅伺候,只看到苏茉蹦蹦跳跳地进去,不知道她还发了雌威。
      “还不是那个死王行云。”苏茉气恼地丢下花,转而又把罪过都推到了他身上,“好端端地叫我去骑什么马,叫我累得快要散架,所以顶撞了爹爹。”
      “我当是什么……”青悦失笑,“往日姑娘给老爷气得四处找烧火棍也是有的,今日怎么自责起来了?”
      “王行云根本不配我为他说话,他不过是头自大的沙猪,三杆子打不着的外人……”她没好气地说完,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保不齐还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轻薄人。
      “但是好在姑娘聪明,已经劝得他考虑退婚了,不是么?”
      她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苏茉越发气燥,简直不敢去想谎言被拆穿后王行云的脸色。他定然会以为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退婚编出来的瞎话了!她动作粗鲁地抚着颈上的金玉坠子,险险要将它就揪下来。
      “姑娘!”青悦急忙握住她的手,“何必拿它出气呢,我收起来就是了。”说着擦了手为她摘下来坠子,依旧收在锦盒里。只是临盖盖时她却看到那坠子中的金色龙纹似乎是动了一下,定睛一看,却又不动了,她以为自己是在灯光下眼花,摇摇头,收好走开了。
      苏茉又是泡澡又是按摩,大腿间和尾巴骨被磨破的皮还要上药,如此折腾了小半宿才仅穿个兜罗锦红裹肚上了床,感觉人生十分灰暗。原以为这便是倒霉顶天了,可第二日早晨她起来将将要翻身,便痛得“哎呦哎呦”叫着倒了回去。
      霉上加霉。
      “姑娘怎么啦?”青悦正在为她准备洗脸水,急忙冲过来。
      苏茉哭丧着脸,哀叫到:“我浑身疼!”她简直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从脖子到脚尖,竟然没有一处不酸疼入骨的。
      “定是昨日累得吧?”青悦忙帮她揉着肩膀。
      “对……”她气恼道,“当然就是了,我今日怕是起不了床了。”
      “嗯……”青悦迟疑道,“只怕姑娘不得不起来,方才夫人屋里来人说,晚上姨老爷夫人和表公子要来呢!叫我同姑娘说一声。”
      “什么?他来做什么?”苏茉蹙眉。自她订婚后,这陈柯迥就处于失踪状态,她还以为他早就和木景瑶勾搭上了呢。
      “姑娘定了亲,姨老爷夫人于情于理也要来庆贺啊。”青悦知道她与陈柯迥的事,低声道,“只是,姑娘别怪我多嘴,我私心想着,表公子不是个良人。小姐就算不愿意跟着王将军,也不要再跟此人有什么瓜葛的好。”她话至此处便没法再往下说,陈柯迥对陈家可谓俯首帖耳,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以后结婚了,小姐一定不会有好日子做。可她又是个忠心的,不忍见姑娘为那陈公子伤怀。
      “你放心,我晓得的。”苏茉冷笑,“正好我想也会会他,我这表哥啊,怕是马上要有个锦绣前程呢!你一会儿再找个小丫头帮我送一封信去女院给小泠儿,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她商量。”于是挣扎起身梳妆自不必提。
      苏茉下午早早便装扮好了,奈何浑身的疼痛一点也没有退去的意思,故而走不了两步就因为扯到不知哪块肌肉而龇牙咧嘴,上台阶时更是鬼叫连连。等到了江素荷屋前,她抬腿将门槛一迈,冷不防膝盖弯肌肉一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江素荷和刚下午朝的苏旭吓得够呛。
      “我的儿,怎地行如此大礼……”江素荷好生诧异,忙示意站在门口的老嬷嬷将她扶起来。
      苏茉尴尬地笑道:“昨日顶撞爹爹,是我不对,给爹爹陪个不是,另外呢,也给娘拜个早年……”
      “噗……”江素荷憋不住一笑,上前来点在她额上,“浑说什么,这才什么季节,就拜早年。”
      苏旭也笑道:“你更荒唐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大礼认错过。”
      苏茉挠挠头,说了实话:“着实是因为昨日那王行云带我去骑马,累到了。”
      苏旭心里一惊,本想说女儿家骑马成何体统,又一想,自己这女儿分明是个投错了胎的泼皮野猴子,算什么女儿家,也就忍住了。他对镜整理衣冠道:“此时行礼也就罢了,一会儿不要见了你姨母姨夫,也行这么大礼。”说着,还觑了一眼江素荷的神色。
      一说起陈家,小心眼的苏大人就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陈家的夫人乃是江素荷的庶妹,唤名江晚秋,容貌才学都是一等的好,可惜上天偏心,有个江素荷生在了前面,容貌才学都是顶尖的好!还是嫡亲的姑娘!江晚秋天长日久被亲生母亲撺掇着与江素荷比较争夺,却屡次比不过,纵然一开始全然没有别的心思,也慢慢生出别的心思来。
      这心思一开始是压着的,直到苏旭金榜题名做了探花郎才算爆发出来。当年苏旭才貌惊动玉都,家世亦是无可挑剔,那江晚秋本是最先倾心于他的,谁知苏旭少年轻狂,眼高于顶,放言非江素荷不娶,给了江晚秋好大没脸。于是她终于受不了日日被长姐踩在头上的日子,嫁与了刑部的一个心思不怎么磊落的寒门官员陈才,他二人皆是心思敏感、向往权利之人,竟臭味相投,十分合拍!
      可世事无常,这陈才初时与苏旭官职不相上下,一直汲汲营营地想往上爬,谁知越想要什么,反而越不来什么,倒是苏旭日日气定神闲,升职反而极快。
      于是陈才非说顶头上司看不上他寒门出身,所以多年无门路向上,全然无视与他同期的几个寒门弟子中已有人做到郎中了。只是苦了苏旭,虽然平步青云,却被江晚秋记恨了上,平日两家人一起吃饭,没少被江晚秋和陈才言里言外的挤兑,一时说“姐夫虽是侍郎,到底是仪制清史司,没什么油水”,一时又说“尚书大人康健,姐夫这侍郎做到如今便顶天了,也该早早寻些去处”,苏旭虽然嘴毒,到底自家人不好意思撕破脸皮明干仗,只能憋着,如此几次下来,每次都给他气得脑壳痛。
      虽然脑壳痛,女儿与陈柯迥倒是玩儿得很好,他眼见那陈柯迥确实是个有才的,又知根知底,故而也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疼。于是敏锐的陈家嗅出了其中的味道,登时换了嘴脸,热络了起来,说什么“姐夫已是三品下的大员,是该享享清福,以后德光这孩子便送予姐夫差遣”之语。一副迎高踩低的嘴脸……
      现如今,自打皇上颁了圣旨,这陈家就跟过冬的蛙一样没了踪影,今日前来,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想到这夫妻俩今日要再度发动新一轮攻击,苏大人的太阳穴就又隐隐痛起来了。
      江素荷当然知道他的不快,安慰道:“横竖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妹妹这些年过得也不易,那陈才升不上去,他们多唠叨几句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旭冷冷发了话:“你要我如何理解,一面看不起我,一面又求我去找刑部张大人给他要官,我看他们脸皮厚得很!”
      “好了!”江素荷见苏茉在一旁傻乎乎地听着,小声道,“都被孩子听到了。”
      苏茉一下子看明白了!
      天地良心,她竟然从不知道父亲和陈家如此不睦!
      苏茉有限的回忆里,每次姨母来,家里都热闹得很,姨母还总是不断给她送外面的好吃的,诸如油炸香酥串,糯米软年糕这些。陈表哥更是像个小大人,处处照顾忍让于她,也不知替她背了多少次黑锅。她人小,从不关心酒桌上的言语机锋,现在想来,可不是每次姨母姨夫来过,父亲便闷闷不乐,有时还会和母亲小声拌两句嘴!也是这些年两家有了结亲的意愿,才好了些。
      原来是母亲怕她知道这些龃龉后,夹在父亲和陈柯迥之间两难……今日父亲如此憋不住说了出来,当然也是想着姻亲不再,也就不肯避讳了。
      她于是又想到母亲从不许她吃姨母带来的那些油腻食物,说女孩子小时吃油腻甜炸,长大了面上容易生暗疮,实在不美。如今她才醒悟过来,若是她真的沉迷于那些食物,长成个痴肥姑娘,满面油光,谁人敢娶?少不得只能下嫁表哥。
      苏茉虽不愿把姨母想得那样不堪,可这些年的事一点点累积起来,却让她感觉无比接近事实真相!她一时心中十分愧疚,忙道:“娘,你何必瞒着我,我其实都懂的。爹爹放心,今日有我在,爹爹若肯撕了我的符,我便化作孙猴子!有妖精敢闹,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江素荷又惊又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市井话!”
      苏旭却讶异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好,我今日也做一会唐僧。只一样,不许太过火!”
      苏茉笑嘻嘻道:“得令!”
      一家人准备之时,正厅已经备好的酒席。苏旭虽然气恼陈家,但这酒席却一点不见应付,乳酿鱼、酥虾炙、红羊枝杖、烤仔鸽等为荤的就有七八样,鲜豆苗、炒三菌、小白菜之类的素菜的更是好几碟,外加花色冷拼、甜点美酒,可谓丰盛。苏茉见了不禁想,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未去姨母家吃过一顿饭!怎的迟钝至此!
      正出神,陈家人到了,那江晚秋照例人未到,声先至,迭声唤道:“姐姐大喜了!妹妹我来迟一步,可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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