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太丑了！》山茶猫

10、小荷尖尖角

　　傍晚在珍馐馆，王行云只身赴了宋浩涯的约。
　　宋浩涯见他走进屋来，怪道：“诶？大哥？你不是说今日要为我引见一位朋友么？怎么你自己来了？”
　　“他家中有事，已约了下次。”他坐到席旁，端起酒杯先饮了一杯。宋浩涯见他神色异样，似乎心思不在此处，遂问道：“大哥有心事？”
　　他眉头微蹙，驱散了心中的怪异：“没什么心事，不过是去马场看马，累到了。”他自然不能说，今日在马场齐公子依靠在他怀里时，他是何等心慌意乱。更何况，那孩子身上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叫他闻着好生喜欢，几乎要克制不住凑近些再多闻一些！还有他的耳朵……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白玉似的耳朵，叫阳光一照，细细的血管都透了出来，耳周还有一圈短短的绒毛，像初生的马驹耳尖的一点毛……幸而齐公子怕累，不过走了一圈便罢了，否则，他该多受多少折磨！
　　宋浩涯听完，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能叫大哥累到，那得是比风影还烈的马啊！我也想去试试！”
　　王行云忙摆手道：“已经训好了，你不必去了。”
　　“哦，也是……”他大哥就是个煞星，连风影那么性烈的马王都驯服了，这天底下还有哪个马不怕他？
　　话到此处，王行云又出了神。
　　“大哥！”宋浩涯伸手在他脸前晃晃，“回魂了！”
　　“做什么！”他不耐烦地捉住他的手丢了回去，说也奇怪，他抓着宋浩涯的手，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抓着齐公子的手时，那感觉却令他心跳得异样……
　　“大哥不是说，你今日也带那朋友去了马场？他表现如何？”宋浩涯说着，突然止住了他的话，“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能让大哥你刮目相看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啊，我猜，他一定身材魁梧，能举千斤！尤其会骑马！还帮大哥驯服了一匹烈马！你说你二人在庆功宴那日相识，那想来也是个千杯不醉的好汉！如此才配让大哥如此重视，想要纳入麾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以往宋浩涯也常常这样展现他的推测能力，即便不能全对，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惹得众人崇拜不已，可今日王行云听了却啼笑皆非，残忍地笑道：“一条也没说对。”
　　“什么？”本来正等待着夸赞的宋浩涯脸一垮，皱眉道，“不可能！哪里不对？他身材不魁梧？”
　　“瘦小。”
　　“瘦小的马师，也是有的，身形更灵活！”
　　“他今日第一次骑马。”
　　“啊？那便是酒量惊人了！”
　　“他酒量极差，五杯便醉。”
　　“五杯便醉了？那……那和个娘们儿有什么区别！”
　　“他最痛恨别人说他像个娘们儿。”王行云难得看到义弟吃瘪，心情大好，不由笑起来，“我此时倒觉得，他今日没来见你实在是明智，否则成不了朋友，反而成仇敌了！”
　　“不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宋浩涯憋了半晌，咬牙道，“他容貌平凡！”他知道王行云最讨厌那些漂亮的世家公子，觉得他们绣花枕头草包肚子，就算是自己当年，也因为这张俊脸，险些被他拒之门外。
　　王行云忍着笑，装模作样想了想，给出了评价：“容貌更甚于你。”
　　宋浩涯震惊了，他酒也顾不得喝了，总结了一番：“一个……一个又瘦小，又不会喝酒，又不会骑马，又没有力气的男人，却长得好看……”他总算是忍住了没说出“那不就是个相公”这样难听的话来。
　　王行云轻声维护道：“他年纪还小呢，虽然年纪小，却喜好兵法，一些看法也很独特，我倒是很愿意与他结识。他确实与我以往所交好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但是他很有趣，会说一些奇怪的话，看问题的角度也很不一样。”
　　宋浩涯惊恐地看到王行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
　　他赶紧啜了一口酒，疑心是自己眼花了，又问道：“那他靠什么营生？”
　　“他是个南方商贾之子，与朋友一起来玉都找些生意做。”王行云想了想道，“我想玉春堂那里每年都要从南方采购一批药材，倒是可以给他试试。”
　　“大哥不是才与这人认识两日么……”才相识两日就要把玉春堂在南方那么大的好处送去，大哥脑子别是被马踢傻了！
　　“远山，你也俗了，朋友交心，不在时日长短的。”
　　宋浩涯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大哥你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当年是谁把他关在门外，说日久见人心的？这怎么换了个人，说辞也变了！这不是偏心么！同样都是长得好看的人，凭什么那个就能过关这么顺利！
　　如此一来，他更加好奇了：“大哥，既然如此，这人我是非见不可了，我一点也不怀疑大哥你识人看人的本事，就是也想同他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王行云点头：“好，我已与他约好了初五去花溪舫，到时你我同去。”
　　“花溪舫……听着像个……”
　　“是个青楼画舫。”
　　“什么？大哥你不是最讨厌那种地方么！”
　　“齐贤弟想去看看，我自然要陪着。”他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如果不是今日王行云没戴面具，宋浩涯简直要怀疑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个假冒傀儡，这是哪来的神通广大的齐贤弟，别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吧！他大哥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更讨厌女人见了他就尖叫，裘十三那伙子人又是骗又是强，折腾了多少次也没能给他拐去，现如今那个齐公子不过说想去看看，他就跟着去了？不行，他排除万难，也要见见这位齐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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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茉回到家中时，一身臭汗，骨头也快被颠散了架，可是她心里却是无比轻快的，甚至轻盈得像一只小鸟快要飞出去，这才见面第二次，王行云就答应考虑退婚了，她的胜利简直触手可及。
　　萧泠儿说得对，她是有统军之才的，不光如此，她还有统帅之才呢！你看那王行云，不是老老实实听她差遣么？
　　苏旭和江素荷见她蹦跳着进了屋来，忙上前问道：“我的儿，你与那王将军谈得如何啦？”“他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女儿最初与他们说了这个荒谬的提议时，他们可是强烈反对，但是架不住她说要试一试，便只得随她，可看她如今这架势，仿佛一切都很顺利似的。
　　苏茉接过丫鬟递来的香茶，匆匆灌了两口，笑道：“我出马，当然所向披靡，王行云说，他答应考虑一下退婚的事了！”
　　“真的！”江素荷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老爷，你听到了么！王将军答应退婚了。”
　　苏茉急忙更正：“不是答应，是答应考虑！还没说要退婚呢！”
　　苏旭眼中亦是含泪：“有什么区别，差不多的。太好了，我便说，我儿是那雨后的茉莉花，哪能叫王行云这个癞ha蟆叼去了呢，老天怜我，老天怜我。”
　　苏茉脸色一变。
　　以往苏旭也常常拿王行云开玩笑的，说得比“癞ha蟆”还难听，一时说他与钟馗碰面也要吓死钟馗，一时说他的模样比巴豆更治便秘，总之花样百出，精彩纷呈，多年下来，竟未曾重样过！之前苏茉未曾与王行云相识，最喜欢听他拿王行云开玩笑，笑得最欢的也是她。可是今日她却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还一下子跳起来揪住了苏旭那保养得极好的美须，叫道：“不许再笑他了！”
　　江素荷吓得跌声道：“你这孩子！真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快松手！”
　　“诶诶？”苏旭也没反应过来，护着胡子颤声道，“不许再笑谁？”
　　“不许再笑王行云！”
　　“额……为什么……”他别是听错了吧，女儿可是最喜欢听王行云的笑话了啊！
　　她松开苏旭的胡子，正色道：“王将军是个好人，我就算不嫁他，如今与他也是朋友，他对我极好，我视他如兄长，不许你再拿他当个玩笑！”
　　苏旭与江素荷面面相觑。
　　苏茉的声音低了下来：“诚然，我之前也笑了，但我现在知道那是不对的，谁也不愿意长得丑，王将军他装着不在乎，其实心里很介意的，爹爹以为你的那些玩笑，传不到他耳朵里去么？玉都里关于王将军的笑话，十中有□□可都是爹爹编的。不过是王将军大人大量，不和爹爹计较罢了。我自己会反省自己，但是爹爹以后也不许再说了！”
　　说完，她再无心吃饭，扭头便回屋了。
　　“诶诶，这……”苏旭尴尬不已，“我今日可确实没什么啊……”事实上，自从王行云成了他的准女婿，他可是很小心地在积口德，唯恐被老天爷再往脸上忽巴掌呢！
　　“啊呀，好啦，就听她的吧……”江素荷拍拍他道，“女儿说得对呢。”
　　直到晚上洗脚入睡，苏旭坐在床边摸摸胡子，依旧唉声叹气。
　　江素荷从镜中看向他，笑道：“你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晚饭的事记到现在。”
　　“我怎会是为了那个，”苏旭没精打采地嘟囔着，“我就是想，人人都说姑娘外向，果然不假。这王行云做我女婿的话，茉儿为他说两句我倒理解，这现如今，都要退婚了，也说不得……”
　　江素荷笑着坐到他身边：“茉儿是个好孩子，她说这话，我倒觉得她是个很明事理，很善良的孩子，说明老爷将她教得很好啊！”
　　苏旭笑了，揽过她来：“你何必把功劳都推到我身上？分明是你教得好才对。”
　　江素荷握住他的手：“那算是我们一起教好的罢！我原来还担心她年纪小做事不知分寸，今日听她那一席话，倒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茉儿是个聪明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样，她以后不管嫁入哪家，都会过得幸福就是了。”
　　苏旭鼻孔里“哼”道：“嫁给王行云肯定不会幸福。”
　　江素荷的手指点在他额上：“你啊，我还不知道你？不是看不中王将军，而是谁也看不中！”
　　苏旭笑了，望着窗纱外的月亮道：“茉儿出生时也是这么个季节，那时候她像只小猫似的，哭声还没我养的蝈蝈叫得大，谁知道一转眼，便要嫁人了啊……”

作者有话说

　　宋浩涯：大哥魔怔了，可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