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车牧木

3、酒鬼

　　已经是黄昏了，正要落山的映红了半边天，李其远坐在客厅里，双手合十，紧紧撰着庙里求来的护身符。

　　里面的卧室发出一声巨响，不久就有人来按门铃，他目光往里面飞快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他手脚有些发凉，从沙发上起来他才发现脚有些软。

　　门铃还在响着，但因隔音效果好，他没听到门外的骂骂咧咧，打开门，大妈插腰站在他家门口：“咋回事嘞，你要拆家啊，啊？不知道隔壁住着人呢，能不能小声点啊！”

　　“对不起对不起……”李其远鞠躬道歉，里头又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大妈白了他一眼，又说了几句，扭着腰肢离开了。

　　李其远无声叹息，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一转身，就看到身后悄声无息的站了个人，穿着红裙，白皙的脸蛋上带着几滴血，这一幕显些没把他吓瘫在地上。

　　尤妃完全没有吓到人的自觉，“你的事我已经解决了，该付的报酬你怎么看？”

　　她本想饱餐一顿就完事了，不过想着毕竟要混进人群生活，还是再索取一点钱比较好。

　　“要……要多少？”李其远手扶着沙发，声音颤抖。

　　“你觉得多少合适？”尤妃回问，她也不太清楚如今的形势。

　　李其远从裤兜里掏出钱包，现金只有几张红票，其他的都是散钱，总共不到五百块。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要不微信转账？”女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多想。

　　尤妃皱眉，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是不满，手一抖，把钱包里的钱全拿出来，“要不……就……先给你这些吧，现在银行也下班了，你留个电话，剩下的我明天再给行不？”

　　“就这些吧。”尤妃接过那一叠钱，数也没数，收好往门外走去。

　　李其远眼睁睁看着她出门，“吧嗒”一声细响，房门被合上，他眼皮狂跳，赶紧跑到卧室。

　　只见中年大叔鼻青眼肿的趴在地上，还被贴心的盖着一床被子，四周零零散散飘落着灰烬。

　　他哆嗦的手探到大叔的鼻子下，感受到那似有若无的气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叫救护车。

　　此刻他无比庆幸刚才没有和尤妃多做纠缠，他耸耸鼻子，捂着胸口，要钱就要钱嘛，每天晚上吓人吓的他都不敢入睡，不过她既然说是解决了，应该是不会再来缠着他了吧。

　　他守在中年大叔旁边，这大叔是上午联系他的人，据说是捉鬼世家的，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中年大叔叫郝田，是看到李其远在网上发布的求助信息才打电话来问的，在此之前，已经有两个骗子光顾过他家了。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女鬼会离开，应该和郝田脱不了干系吧。

　　出了门的尤妃还不知道她被打上了“女鬼”的标签。

　　太阳落山后，天给的快，她走到城郊的一处荒废小公园，杂草丛生，中间有一片小荷塘，上面漂浮着一些垃圾，旁边有一棵桃花树，生了锈的健身器材东倒西歪。

　　最主要的是，人烟稀少，大半夜也不会有人来，她稍一用力，把女鬼从体内挤出来，女鬼扑倒在地上，发现能动了。

　　被困在一个地方还不能使劲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她的脸恢复了正常，美眸一转，眼底灵光闪过。

　　她脸贴在手侧，奄奄一息：“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发誓我再也不害人了。”

　　“你害不害人，与我何干。”尤妃还有兴致和她说两句，食物的香味愈加浓烈了呢。

　　女鬼楚楚可怜的看着她：“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尤妃红唇勾起，微微一笑，压抑着眼底的兴奋：“不可能。”

　　她步步紧逼，女鬼目光下垂，身子往后缩，这人油盐不进，硬打她也打不过。她手下抓起一把尘土，用力向前甩去。

　　尤妃侧头避过，而后发现这是虚招，她回过头那女鬼不见了，“和我耍花招？”

　　漆黑的夜，连同月光都被遮住了，但这对她而言并不影响，夜里看东西，有些东西才能看的更清楚。

　　她站在原地，眸色的暗红还未褪去，她舔了舔两边的小虎牙，眼睛发亮。真是睡太久了，脑子都有点不好使了。

　　晚风吹过，桃花树零零散散飘落了一些桃花到小荷塘，尤妃摸着它的枝干，这棵树很老了，树皮很脆，活不了几年了。

　　“你包庇她，我可不会对你客气哦。”她轻声呢喃，公园很静，没有其他人，她这句话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又一些桃花落在旁边的草丛。

　　尤妃摸着树干的手逐渐收紧，她修长的手陷入到树皮中，留下一个浅浅的手印，树干颤了一下。

　　“啊！！”女鬼尖叫着从树根下冒出来。

　　她挣扎着还想逃，但没有机会了。

　　尤妃的手如同一道打不开的锁，无论女鬼如何挣扎，都是无用功，她就在尤妃的嘴下，身体逐渐透明，气息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她手扶着桃花树，几片桃花落在她黑长的头发上，她舔了下食指尖，胃口得到了满足，内心充盈。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去，一个醉汉步伐不稳，东倒西歪的往这边走，嘴中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H市的夜市热闹非凡，一条小小的街道，摆着各种摊子，价格也十分便宜，纹着花臂的壮汉坐在烧烤摊前，和同伙们谈天说地。

　　这条街人多也非常嘈杂，说话声音不大一点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壮汉背后一抹红影掠过，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抹了一把脸：“唉唉，你看那个。”

　　尤妃的气质和别人走着很显然的差距，她周围无意识的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特别是那一身红色流仙裙，披散着的长发。

　　按理说这样的打扮在夜里还挺渗人的，但放到她身上，只有显眼的感觉，属于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壮汉和同伙调笑了一句。

　　同伙哈哈大笑：“啧，要我有这样的媳妇，每天看她背影我都满足了。”

　　尤妃走到一个挂着彩灯的摊位前，摊子前竖立着一个硬壳纸牌子：清仓大甩卖，一件三十元，两件五十元！

　　这是一辆三轮车，后面堆满了衣服，一个大灯照的摊位很亮，摊主是一个小伙子，摊位前已经站了三个姑娘了。

　　摊位有些小，三位姑娘挑挑拣拣，每人买了两件衣服，提着袋子手挽手欢快的离开了。

　　尤妃站在摊位前，看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对于这些衣服，她也分辨不出好不好看，翻了两件，她回想着刚才那三位姑娘的穿着，从里面挑出两件差不多的。

　　一件白色的多休T恤，中间印着一些字母，再加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旁边还有两条白杠。

　　小伙子帮她用袋子装好，“美女，一共五十块。”

　　尤妃拿出早上收好的钱付了款，既然买了新衣服，她身上这件暂时得找个地方收好，留着以后长眠的时候穿。

　　这件流仙裙料子极好，是以前别人送她的，多年也未见褪色腐烂。

　　尤妃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换了衣服，用从夜市淘来的木盒子把流仙裙装了进去。她身边是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一只野猫蹲在上面冲她喵喵叫。

　　她抱着盒子从它旁边走过，路灯拉的人影极长，电线杆子上贴了许多小广告，从医院出来的那次她就注意到了。

　　一张蓝色的图，黄色的字体：白癜风、牛皮藓、青春痘拨打电话136xxxxxxxx。

　　下面还有各种白底黑字的纸张，她好奇的瞅了两眼，用手往上面扣了扣，还没扣两下，一堆人推搡着从她旁边经过，七八个人，硬是要排成一排。

　　走在边缘的女人撞了她一下，她没有防备，差点扑到电线杆上。

　　浓妆艳抹的女人捂嘴咯咯咯笑，眼神有些鄙夷不屑，身上弥漫着一股子味，香水和酒味混杂起来，难闻至极。

　　尤妃鼻子本就灵敏，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也没打算和她计较，转身想走。

　　女人旁边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她，冲她吹了吹口哨，“小妞长的不错啊，一起来玩啊。”

　　尤妃没搭理，那男人觉得有些没面子，颇有恼羞成怒的拦住她，“和你说话呢，给哥哥句话呗。”

　　“滚开。”尤妃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呦呵，还是个有脾气的小辣椒。”那男人看清尤妃的脸，心中垂涎，更不可能走开了。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男人虽还清醒，但美色当前，没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他看着尤妃洁白如玉的手臂，想揽住她揩把油，尤妃往后退了两步，男人一个踉跄，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他和旁边看戏的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他们围了过来，手臂和手臂之间相隔不过十厘米。

　　浓妆艳抹的女人靠着刚才尤妃扣过的电线杆，一脸幸灾乐祸。

　　被一群酒鬼围着是什么感觉。

　　尤妃鼻间充斥着酒味，还有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酸臭味，令人作呕，她神色厌烦。

　　男人们围着她，显得她格外娇小，但气势却没有半分下降，她眸中划过一丝冷然。

　　“小妹妹别怕，哥哥们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一起玩玩。”她身后的一个男人攀到了她的肩膀，手抖了一下。

　　手下的皮肤不似她看起来的那般一戳就破，反倒像一块冰块，渗透到心里的那种冰，男人的手没多放，一下子就拿开了。

　　他双手搓了搓，大夏天的夜晚，他竟然觉得寒风萧瑟，酒也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