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车牧木

4、死人

　　尤妃微微侧头，漆黑的眸子似要噬人心魂，她身后的高个子背后一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瑞子，算了吧，咱们还是先走吧。”

　　那叫瑞子的就是一开始想对尤妃动手动脚的男人，他叫嚣着：“你他妈怂什么怂啊，艹，臭婊-子，敢无视老子，不给点教训……嗝，就不听话。”

　　男人打了个酒嗝，他女朋友今天和别的野男人跑了，他心里正不舒服，叫一群人出来喝酒找场子，路上遇个妹子撩撩，结果这个妹子还给脸不要脸。

　　尤妃面色一凝：“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她讨厌听到婊-子这两个字，她没成僵尸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被人扔在了乱葬岗，是一个青楼女子为她盖上了一床凉席，让她不至于死的那么难堪。

　　那青楼女子后来被人赎身，却没跟到个好人，她曾去探望过那女子，听到男人辱骂她最多的就是婊.子，后来那女子被男人亲手打死了。

　　瑞子不知所谓，嘴里继续喷：“老子就说，你他娘的要么乖乖和……”

　　他话未说完，整个人被踹出十米远，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没了动静，没死，尤妃还能听到他细微的喘气声。

　　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没人打破沉默，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那浓妆艳抹的女人跌跌撞撞走到瑞子旁边，看见他手臂一侧磨掉了皮，模样有些吓人。

　　“杀……杀人了，杀人了，她杀人了！”女人控诉的看着尤妃，声音尖锐。

　　“你们你看着她，我过去看看。”她身后的高个子，声音中微不可查的带着颤意，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吓得。

　　那几人哪敢碰她，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原地没有动，就怕下一秒就成了第二个瑞子。

　　高个子打了电话，回头一看，就见尤妃已经往前面走了，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从他眼前大咧咧的走过。

　　他那群兄弟磨磨唧唧的也过来了，这会大家酒都醒的差不多了。

　　“你们怎么不拦着点。”高个子小声呵斥。

　　其中一人苦着脸：“哥，我们哪敢啊。”

　　他们心里都清楚，平日大家都是混着日子过，真要搞出点什么事情也是不敢的，俗话说就是欺软怕硬。

　　高个子也顾不上指责了，一群人蹲在旁边，前面躺着个人，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尤妃来到那个公园，把盒子埋在了桃花树旁边，拍了拍桃花树：“看好了，以后我给你松土。”

　　她既然入了俗世，自是没那么快再进入休眠的。

　　她身上沾染了些许酒味，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之前那女鬼的怨气，她闭着眼仔细闻了闻，那味道很快消失殆尽。

　　清晨的废弃公园，废弃公园异常的热闹，警车停在一旁，拉了警戒线，将小荷塘围了起来，担架上放着一具泡肿了的尸体。

　　女警看了一眼，盖上白布，报警的是一名青年人，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出来晨跑，这里是他每天早上都会经过的地方。

　　因为人少安静，今早经过这里时，看到荷塘上面漂浮着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个人。

　　女警同他问话：“你认识死者吗？”

　　青年摇头：“不认识，不过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女警手里拿着湿透了的钱包，里头放着一张身份证：“死者叫李某，仔细回想看看。”

　　尤妃混在外围的人群中，桃花树也被围了起来，她昨天埋盒子的地方，泥土还是刚翻过的样子，很突出。

　　她的眼睛盯着那处，很快有搜查官发现了那处的异样。

　　“警官，这里发现了个盒子。”

　　女警走过去，盒子上面沾着泥土，但看起来很新，她带着白手套打开了盒子，一件红色的裙子整齐的摆放在里面。

　　“先带回警局。”

　　尤妃上前了两步，又止住脚步，不能冲动，万一被人类捉住，得不偿失。

　　毕竟在人类的眼中，一切和他们不同的都是异类，都该消失。尤妃垂下眼帘，盯着脚下的杂草好一阵才冷静下来。

　　“唉，这都这个月死的第三个了吧。”她旁边出来买菜的大妈叹气道。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过去，买菜大妈旁边是晨起出来练太极拳的大爷，“可不是，这么多年都没出啥事，就这些天，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啧。”大妈可惜的摇摇头：“之前两个还都是两个年轻姑娘呢，真晦气。”

　　说到这，大妈就要走了，尤妃上前叫住她：“阿姨，你说这之前还死过两个姑娘？”

　　大妈上下看了她一眼，又和她唠起来：“可不是嘛，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少半夜出门一点，不安全，特别这种没有啥人的地方。”

　　“阿姨你说的是。”尤妃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不过阿姨，你怎么知道前两个是姑娘啊，你之前都刚好看到过吗？”

　　“没有没有。”大妈摆摆手，“之前两次都是半夜被发现的，那两个小姑娘都是我们区里的，第一个可漂亮嘞，听说都要和男朋友结婚了，结果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嘞。”

　　“这样啊……”尤妃面带遗憾：“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我也不太清楚，她和第一个姑娘玩的挺好的，那第一个姑娘死了，第二个就搬家了，结果后来也被人发现死在这里，真是孽缘啊……唉，不说了不说了，我要买菜去了。”

　　尤妃给她让了路，尸体被警车拉去警局了，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小红裙被当做证物带走，眉间带了分忧愁。

　　人群都散了，警察也离开了，这件事没有意外的话会当成意外事件来处理，尤妃的裙子被带走也是走个过场，毕竟那个盒子刚好这么巧，出现在现场。

　　尤妃踹了一脚脚下的泥土，桃花树抖了两抖，它开了神智，但并没有多少的智商，只知道尤妃在生气，害怕她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她拍了一下桃花树，叹气：“没用的东西。”语气倒也没多凶。

　　局子里，因为一件衣服，都快炸翻了。

　　“警官，这件流仙裙少说也有些年头了，还能保持完好无损，不容易啊，这料子我暂时还没研究出来是个什么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拿着放大镜使劲看，两眼放光。

　　女警拿着咖啡，喝了一口提神，“真的假的，这就今天我们在一棵树下挖出来的，也没人认领。”

　　白大褂男人抿着嘴，看了好一会，面色有些古怪：“这东西让郝家人看看吧，那里都出了好几次事了，说不定和这东西有点关系。”

　　郝家和警察是合作关系，一些非自然事件都有他们的协助，两方倒也还算熟。

　　“行吧。”女警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下午六点了，她该换班了，“我拿去吧，正好顺路。”

　　夜里公园静悄悄的，这平时本就没什么人，特别是这里才发现淹死了人，别的人就更不乐意来了。

　　“噗通”一声，小石子滚到小荷塘里，泛起一圈圈波澜，水面又回归平静。

　　尤妃站在荷塘旁，看不清荷塘有多深，水有些浑浊，看来她昨晚闻到的味道不是幻觉，水底确实有东西。

　　鬼魅最擅长隐藏身形，恐怕这水底的东西看到了她昨晚怎么对那女鬼，故意躲着她。

　　难怪她昨晚一放出女鬼，还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更浓郁，原来不是，是因为这里还藏着个东西呢。

　　在月光的照射下，水面浮现出尤妃的倒影，她直起身，轻轻一跃跳入水中。

　　落水的声音有些突兀，水面溅起一层层涟漪，水位遮住了尤妃的口鼻，淹没到了她的头顶，她眯着眼适应了一下。

　　水下空无一物，倒是有些水草，这些水草在她无所察觉的时候慢慢缠上她的小腿，将她往下拉。

　　尤妃本要挣开，思索了一瞬，任凭水草拉扯住她，她双手拼命滑动，弄出巨大的水花。

　　黑发在水中散开，她渐渐闭上眼，不做挣扎，身体往下沉。

　　一只滑腻的手拉住她的手腕，她猛地睁开眼，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对于鬼魅来说是大补药，也是承载它们最好的容器，她和厉鬼，不过是互相吸引，各有所求，就看谁更加技高一筹了。

　　尤妃还未看清楚它的样子，上面又激起一层水花，且看水花的样子，是个人掉下来了。

　　那水鬼狡猾的很，她的手还没抓住它，它又一下溜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妃瞪大了双眼，失手了。

　　她的手臂被人捞起，这人半搂着她，奋力向上游去。到达了水面上，那人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撸了一把垂下来的短发。

　　他转头一看刚才救上来的人，对方正好睁着眼睛看着他，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