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游戏 之第四部 在那之后》夜无眠R

6、第三十二章 阴 谋3

　　
　　跟着我出了门，出了过道，来到电梯旁，我下楼，他上楼，而我们身边有那么多人，这下不得不死心了，只能看着我离开。
　　直到走进电梯合上门前，我还能感觉背上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心中一笑，安静地听主管们难掩欣喜地谈论这次合作成功的话对明耀会带来什么利益好处，最诱人的是为一直进不去的电子市场打开了大门，甚至有谈论收购其下几个深具发展潜力的分公司。
　　我闲散地倚在电梯壁上，闭目养神起来。这个合作案，果真皆大欢喜，不是么？
　　只不过回到明耀后，不知为什么一直对离开前温霈儒那别有意味的笑容有点介意……
　　傍晚临近下班时，内线响了起来，传出秘书清脆干练的声音：“东方总裁来电说有关合作事项还想和总经理商讨下细节部分，您看是不是要接进来？”
　　我冷笑声，明知我不会见他不会和他说话，竟然就用了这种借口：“接进来。”
　　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下了班让司机送到酒楼，一路上我望着窗外霓虹闪烁，心里竟然有股沧桑的感觉。看着繁华都市，只觉得自己更显形单影只。
　　跟着侍者走到包厢，那人果然已经等着了，我之前特意加班迟来，现在他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神色。
　　本来就是他要求见的面，他不说话，我当然也没话说，走过去在对面位子坐了。
　　点了菜，两人却是默默无语喝着红酒，偶尔开口也是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菜上得很快，就更不说话了，各自安静低头吃着。此情此景似乎又回到两人刚重逢时的那段日子。回忆起来，不免有些唏嘘不已。
　　在安静中用完餐，结帐时我用了AA制，一刹那间看见他冷凝的神色，我却全然忽略，径自走了，他忙付了自己的，快步追上了我，出了酒楼开车去了江边。
　　来过多次的地方，上回也是在这里他重新回到了我身边，这次呢……
　　我默然望着黑黝黝的江面，倒映着岸上的灯光泛出粼粼微波。
　　迎风而立的感觉，几曾相识，却都是带着丝丝缕缕忧伤孤寂的气息。
　　“风，我和那女的没什么，你看见的，其实是她突然凑过来，不是我想要去吻的！我找她纯粹只是为了工作！”伴着江风而来的是他隐隐缀缀的低语。
　　背对着他，我依旧漠然无语。她凑上来，那你为什么不推开她？我看了你们不止一秒两秒。
　　他上前几步，在我身边靠肩驻足：“对不起，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太突然，你又一直逼问我，也许我是有不对的地方，让你产生了不好的感觉，但是，我也真的很累很烦。”
　　我眺望江面的双眼终于微微动了下，垂了眼帘。
　　“我们和解，行不行？”
　　“哪！东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么？按你说的，也许我的确无形中是在逼你，可你想过为什么吗？”我轻轻对着脚下漆黑的江水说道。
　　“……为什么？”他沉默了许久，才轻轻问。
　　我无声笑了下。不出意料，你不知道，也许你根本就没想过。
　　你太狂妄，太自负，太高傲，也太自信，你以为你无所不能，你却看不见现在身边危机四伏，已经将要超出你我的能力范围么？
　　也许没有那些恶意阻力，你是可以游刃有余，可是现在要同时对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你有这个精力么？
　　把我留在你身边，要我像个女人一样不问世事，随时随地只安安分分等你回来么？
　　我爱你，可我不是要这样的爱；你爱我，你为我做了许多，可同时你心里已经隐隐开始不平衡。从你说的话里，我已经明白你觉得我亏欠了你。是！也许是我亏欠了你，但是，你如果始终有这种想法，那么难保一天你会弃我而去，现在不过因为你对我的爱让你还暂时无法放弃我而已。
　　终有一天，你现在为我做的会成为你往后对付我的利器，刺得我遍体鳞伤！
　　你要的是现在，我要的却是长久！你说过一直，可你做得到么？
　　那些事，不管是你爱上我，还是你告白，甚至你的订婚，都不是我要你做的，不是么？你忘了，当初可是你非要跨越那条界限的，本来可以只是普通朋友的，甚至都可以让所有一切在我离去时就烟消云散，可你不择手段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之后我也说过叫你想不通就不要想，我从没诱导过你，甚至一开始我就有意地规避着，是你自己强势得不容我的拒绝和反抗。你都忘了么？
　　现在说什么我害你？东方，你让我觉得心寒！
　　我没有不知好歹，你为我做那么多，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感动着也感激着，更珍藏着，让一向天之骄子的你如此对我，甚至爱我，你知道我半夜里都会幸福地笑醒吗？我也愿意为你多付出些，为你分忧些，甚至愿意用生命来爱你，但这不等于我能容忍……容忍那种！我从来不想盲目地爱，然后迷失了一切，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如果你为我付出后换来的是你的不平衡，那么我情愿你不曾为我做过！
　　我侧头瞧向身边的人，路灯下他的脸庞带着忧郁的漠然，让我心底也隐隐悸动，几乎忍不住就要伸手抚去那份不相称的抑郁。本来是那么适合在蓝天阳光下肆意挥洒的人啊……
　　呵！东方啊！你懂不懂我已经为你深陷到何种地步了？
　　你爱上我之前就应该明白我是怎样的人，了解我对感情的洁癖程度，经历了三年前的事，三年后你为何还要呢？你要了，怎么能现在就要求我改变？我自始至终都没变啊！你也没变！变的是环境，所以以前不成问题的问题，现在却成了我们间的致命问题。
　　工作……好一个工作……你没错，然而，你要说是我的错么？
　　我也不承认我有错呢？那么，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题，一个慢慢把我们逼往死角绝路的题！
　　“我要的是你的真心话……”是你说即使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我们也始终相伴走下去的话，你却不懂，我微微叹笑，“你却从不肯对我说出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我怕你终有一天会不堪重荷而说出决绝的话来……”
　　“你难道现在还不相信我么？我已经说了，我爱的只有你一个而已！”他有点愤怒，可更多是却是忧伤。
　　“我也只爱你一个。”我淡淡地笑了，“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你爱我的心不下于我爱你的。”
　　“那你——”他闻言瞬间所有的气势都沉淀了下来，看着我的目光却惊异不解起来。
　　“东方，就如你昨天说的，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各自冷静下好好想想。”我无视他的反应淡声说。
　　“你！既然你我都有着对方，既然你都了解，那为什么还——”
　　“呐！好好想想吧！嗯？”我幽幽重复。
　　“……想什么？”他皱眉沉思着，脸色阴沉了些，看我的眼神再度一片深沉幽暗，“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放心。”我静静望着他，安抚地笑，“只是给你时间认真思索你真正要的而已。”
　　我不会来干扰你，让你冷静理智地好好想想，等你确定，你下多大决心和我一直走下去，或者说没有我，你是不是反而会比较轻松，也不必顾忌什么，全然发挥你的长处就是，种种荣誉地位手拿擒来，随心所欲开辟属于你的王国。
　　我给你机会，给你撤退的机会，所以想清楚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怪你。
　　我爱你，所以，永远不想恨你……
　　“我上次不是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吗？我连婚约都拒绝了，不是吗？我还要想什么？你怎么——”
　　“呵呵！现在和那时不一样啊……”我望着江面幽幽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上次毕竟还什么都没有真正开始，如今不同了啊！
　　在现实压力下的抉择才最可能是你心底真正要的，没有了蒙蔽眼睛的障碍，隐匿于内心深处的真实将无所遁形。
　　“东方，我等你想清楚。”我依然没看他，否则我不确定我能说得下去，“在那之前我们不会见面了……”
　　我深吸一口气，长长一叹，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护栏的双手，转身走开。
　　“你去哪？”后面他急忙问。
　　去哪？呵呵！“回别墅。”我头也没回，淡漠地说。
　　“……我送你。”他上前抓住我的手臂。
　　“……不用了。”我抬头，轻轻拂开他，虽然动作很轻，却很坚定，眼底更是坚决，所以他被震撼到了。
　　愣愣地任我施力拿开了他的手，克制着酸涩的意味，我转身离开。
　　依稀察觉他下意识跟了一步又停住了，我狠心招了计程车，不回头地坐上去，离开江边，却不由得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心底狠狠撞了下。
　　那人，孤独萧瑟地站在无人的江边，连那一带似乎都渗透着荒凉的味道。昏黄的路灯照出了他脸上的神情，那么怔忪，那么让人心疼。我握紧了拳头紧紧放在膝盖上，仰头靠到了背椅上，心狂乱地撕扯着……
　　不！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无比的温柔，无比的寂寞，却无比的忍耐，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害到我的不忍心。
　　你可知道我从来无法抵抗这样温柔、这样忧虑的你。你可知道这样的你会让我沉沦？无可自拔地……
　　我体会到你的用心，你的无助，我也会不忍心，比你还要不忍心见你伤心痛苦。你望着我的克制却又渴望的眼神会令我发疯！令我心痛！会令我不顾一切扑向你怀里。
　　可是，你要让我看着以后我们一步步走向决裂，不断猜忌吵闹，甚至看你以后可能结婚生子？我没那么坚强，没那么伟大！如果我们立场相换，你的感觉呢！
　　你现在还那么年轻，人生不过刚刚开始，未来五六十年都和我在一起，你做得到么？等再过五六年，到时你会羡慕人家正常家庭，温柔可人的娇妻，活泼可爱的孩子，相比下我们会显得多么不和谐！
　　如果不是最近和苏明炜走得近，深思了些事情，也许我还不会把目光放得这么远。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是对家庭孩子有着渴望的。何况你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人，那么活力四射的人！几十年陪着我一个人，你做得到么？冷静下来自己想想，我们间真的差距很大。
　　“你回来了？”
　　走进门，那人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我问。
　　“嗯。”我脱下外套，把东西递给管家，思绪有些迷离。
　　“怎么了？吵架了？”他拿下眼镜，把我招过去要我坐下。
　　我听了微微一愣，他居然对我的事那么在意？还是我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闭上眼靠着沙发背，有丝不确定地开口：“是不是我们的感情本来就是错的？再怎样也是没有结果……”
　　我呢喃说完，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直到他一声叹息传来：“风儿，没想到你也在情路上走得如此坎坷……”
　　我没有反应，但已经回神过来了。我也……
　　走上了你和妈妈同样的道路么？
　　“哎！自古情为何物……”他轻缓的语调悠悠响起，无限感慨，无限沉重，“你竟然真的那么深爱着那个人……”
　　我听着只觉鼻子微微发酸，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要爱得这么深，爱得这么痛苦，可是，可是——我身不由己！
　　我压抑着情绪，克制着呼吸，突地感觉肩上一沉：“去争取吧！不要和我一样……我的风儿，你值得得到幸福啊！”
　　值得得到幸福……
　　好熟悉的一句话，对了，那个人，也这么说过……
　　如果爱的是那个人，想必就不会这么挣扎，这么痛苦了……
　　可是，我的心已经全部给了那个叫东方御的人了啊……
　　“……我的风儿啊！不要再这么愁眉不展，如果我能帮你，你告诉我！”
　　我睁眼，看见他略微苍老病态的脸上无法掩饰的忧郁和心疼，那紧紧皱着的眉宇，是为了我……
　　不禁深深为之动容。
　　我竟然让你如此操心么？对不起！对不起……
　　我趴入他怀里，轻声说：“我没事……”
　　他揽住了我，慈父的温暖气息笼罩了我全身。能有你这样的父亲，也许，我已经得到了幸福……
　　“风儿，不要去管其他的事，你只要清楚你的心意和他的心意，就一定可以！”
　　“……嗯。”
　　“哎！风儿，我的孩子……”
　　我听他那饱含疼惜的语气，不由更往他怀里钻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管家进来：“老爷、少爷，有老爷您的电话。”
　　“就说我不在。”
　　“不！还是去接吧！我没事！真的！”我从他怀里坐直身体，看着他微笑。
　　“风儿——”
　　“真的没事！”我再次笑着强调。
　　他微微犹豫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在他站起来要走时，我低头说了声：“谢谢……”
　　他身形微微一顿，伸手摸了摸我头顶，笑：“傻孩子……”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喃喃念了声：“爸……”
　　只是这一句，只有我自己和客厅里的家具作为了听众。

　　夜无眠R
　　2008年11月18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