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传》跳舞柠檬

3、第 3 章

　　端午
　　皇上万寿之后，在京中的贵族之中，见面聊的内容基本分为两个：在朝堂上做官的，老成持重的见面便是聊颖王继位东宫之事；而女眷们，少年公子小姐们见面聊的便是官家的小女，太子的胞妹永乐公主。东宫之事也就算了，本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说来说去都是那样，而公主的事就比较有趣了。因皇上长相威武，皇后也是一般大家闺秀那种端庄的长相而已，大家一直以为永乐公主应该不会是个美娇娘，没想到一露面就艳压群芳，把全京城的贵族家中的如花美眷都比了下去。这些官眷们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议论着这位公主虽然眉眼间看着仍和皇上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尽挑着父母好看的地方像，真的是占尽人间的好处了，有人又说这位公主长得很像封地那位刚刚过世的老王妃，那位王妃就是曾经艳冠京华，由于太过美艳竟导致那时候没有婆家敢去提亲，怕她影响了儿子不思上进，还好这位老王妃后来遇到了老王爷，老王爷一见钟情，家里又打定主意做个闲散亲王，没有什么上进心，这才娶到了这位老王妃，两人一生相亲相爱，十分美满。诸如此等八卦，各种戏说。
　　这一日正当端午佳节，又正逢杨老将军府的大公子生日，便包下了樊楼，邀请了一些京中自小的好友一同饮酒，齐衡也在其列，他本不想去，后来梁晗亲自来拉他，郡主也劝他多出去应酬，费了好大劲，才把齐衡拉到了樊楼里。
　　酒过三巡，杨公子便叫了歌姬来唱曲儿增添氛围。那歌姬是最近汴京最为有名的柳三娘子，七弦琴弹得那是昆冈玉碎。只见她进来微微一福，便弹唱起来：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原是前朝温庭筠的词，绮丽柔媚，无人能及。齐衡听着这歌，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永乐公主酣睡之时，娇憨可爱，真的是鬓云欲度香腮雪，不由得痴了。一杯酒倒在桌上都没反应过来。柳三娘子的歌喉婉转，把一众公子听得那是如痴如醉，鼓掌叫好。
　　梁晗见齐衡的酒滴下来把袍子都弄湿了，忙叫：“元若，你发什么呆呢。酒都洒了，你莫不是在想哪个美娇娃？”众人见状，纷纷打趣齐衡。齐衡连连摆手，心里惊奇，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态，居然把酒弄在身上了也不自知。
　　这时，杨家二郎喊住众人，示意大家听听自己的新闻。
　　“诸位可知，官家最近正在忙着给永乐公主选驸马呢，那天叫大家进宫，除了要贺寿，其次就是官家和娘娘要相看各家的少年才俊，看看可有入得眼的。”
　　这个消息确实非同寻常，大家也是第一次听说，连忙问道“消息准确吗？”
　　“消息绝对准确，我家母亲娘家和太子妃是姻亲，昨日我母亲回娘家，回来后便说的，听说官家对这位公主那是自小就宠爱异常，甚至比喜欢儿子还喜欢。连带着太子和二王子也宝贝这个妹妹的不得了，所以她选夫婿，那可是得要千挑万选。必得先得了她的青眼，还得官家，娘娘还有太子都看的上眼才行。太子妃的弟弟，吴侯家的那位公子也巴望着能亲上加亲呢。太子妃试探了一次，皇后话都没回，看来是没看的上。”众公子听了，瞬间炸了锅，有觉得吴家仗着太子妃就得陇望蜀的，有说太子倒是很喜欢这个妻弟的，有说公主必然看不上他的，乱做一堆。
　　齐衡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鄙薄那些求了荫官不思上进只想攀龙附凤的人，同时也不禁为永乐有点难过，还有就是一丝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失落。他只觉得心头有点郁闷，不想再听吴家的这个新闻，起身道：“刚刚酒把衣服脏了，我去更衣”
　　齐衡的小厮，唤作无佈的，连忙跟上，到马车里取出公子的替换衣裳过来，伺候齐衡换了衣服。齐衡换了衣服再上楼来，刚到门口，还没进席，就听到一个人在说：“只可惜了元若，以他的才貌本也有些希望，但县主死后，他的名声也不好，官家怎会把公主嫁给他做继室。”齐衡停下了脚，又听得另一人说：“虽说是要公主喜欢，但我看这事多半还是官家和太子做主，得选个在朝堂上帮的了太子的人才是。”齐衡思忖了一下，觉得他们说的道理也的并无不对，只是背着议论自己未免是小人行径，心中难免不悦，便叫了无佈去给梁晗说自己不胜酒力先告辞了，自己走出了樊楼。
　　无忧看到主子这么早就下了楼来，忙迎了上去：“公子可是要家去，早前出来的时候说今晌午不回府吃饭，小子这就先回去给郡主娘娘报个信。”
　　齐衡摇了摇头说：“我现下想一个人在街上逛逛，你们先回去”自齐衡入仕以后郡主对他的管束就不怎么严了，那小厮便自去了。
　　端午时节，街上正是粽叶飘香，家家户户在门口挂上菖蒲艾叶，有的人家还挂了石榴大蒜，到处都可见提着雄黄酒的人。齐衡走在街上，看着市井百态，倒也纾解了些心中压抑。忽想着这街角巷有一家香茶铺子很有名，母亲从前最喜欢就这香茶吃粽子，现在不如去这茶铺子买些茶粉回去。
　　进得香茶铺，店家看到来了位衣冠华贵的公子，自是逢迎。齐衡站在柜台那里等店家为自己包香茶粉的时候，不经意的往店里看了一看，只见店里角落处坐了一个人，带着帷帽,身形窈窕，背对着大门，正在吃香茶。在她的身侧站了一个女使，虽然店内光线并不明亮，但齐衡还是一眼认出就是永乐公主身边服侍的瑞雪。瑞雪既站在这里，那坐在那里饮茶的自然便是永乐公主了。
　　那日误打误撞，冲撞了永乐公主，齐衡还一直没对她说明原委道歉，这时见她在此，觉得自己理当致歉，便向那角落走去。刚刚靠近，边上的角落里蹿出来两个大汉，不声不响的就拦住了自己，这一看便知是公主的侍卫。瑞雪这边听见动静也看到了他，忙低头对着公主耳语，永乐公主急急回头，正与齐衡对了个正脸，齐衡这才看见她面前放了个小碟，里面有一只被咬了一半的粽子，而永乐此时瞪大眼看着自己，腮帮子还圆鼓鼓的，应该是刚刚咬了一口。此时此景，公主一下子红了脸，忙转过头去，齐衡猜她应该是要把粽子给咽下去，不禁觉得好玩，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几分笑意。
　　瑞雪此时走过来，对着齐衡行了个礼说：“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公子”，字里行间颇为不悦。齐衡心想，确实如此，还有一次你不知道呢，如此凑巧谁能想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永乐公主这时候转过身来，小脸依旧绯红，但粽子已经吃下去了。她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对着齐衡说：“让齐公子过来这边坐吧。”
　　齐衡走到桌边，不知道是不是要行大礼，却听公主说：“这是在外面，就不要拘礼了。”说完，对着瑞雪附耳说了几句，瑞雪听罢，只微微点头，然后回过身领着两个侍卫走到远处去了。
　　永乐公主见人都走开了，板起脸来：”小公爷，你有话要说吗？”
　　齐衡忙作揖赔罪：“那日之事，却非我故意，当时只是贪那处人少想休憩片刻，未曾想惊扰了公主，公主好睡时我以为你们都走了才出来。。。。。”齐衡本是翩翩公子，这时道起歉来去、却不禁又想起当日尴尬的画面，越说越小声，到后来还带了几分笑意。
　　永乐公主看他说话的神情，觉得他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禁有些又气又恼。低喝道：“别说了!”
　　齐衡一时语噻，偷眼看去，但见公主轻轻的噘着嘴，柳眉微竖，并不显得吓人，反倒觉得她这样倒比高坐在御座边那种端庄典雅更显得生动，呆呆望着她不知如何接下去。
　　永乐公主以为自己被自己吓住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算了，此事，，。。不可再提，对谁都不准说。否则，，，否则，，，，”她一时想不起用什么严刑峻法，于是又生起自己的气来。
　　齐衡见公主虽在发火却是猫扮老虎一点也不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公主的脾气体贴温柔不是那种骄横跋扈的，倒让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嘉城县主，那时自己被逼与她成婚，两人成亲后县主更是蛮横霸道，事事针锋相对，让他和父母都坐卧不安。那还是只是个县主，而眼前的这位正牌的天之骄子却脾气好的出人意料。
　　“我听他们都叫你齐小公爷，请问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这时，公主问道
　　“我叫齐衡，表字元若。家里人和熟识的都这叫我元若”齐衡回答，再问道：“公主的名字是永乐吗”
　　那时男女有别，女子是不能让一般男子知道自己闺名的，况且是堂堂皇家公主，齐衡不自觉问出来才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礼，不禁有些后悔。但不知这永乐公主却是个异类，她虽然也有小女儿的害羞腼腆，但自小性格洒脱，内心崇尚魏晋建安风骨，又不似其他公主从小在皇宫长大，所以对这些男女大防也并不是如一般贵族女子那样介意，所以刚刚才随意的问起了齐衡的名字。她见齐衡问自己便坦言说道;”不是永乐，永乐只是封号，我的名字叫纯元，我们也算是朋友了，那以后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纯元，我便叫你元若，如何？”齐衡见她如此大方，倒是有点意外，却也高兴，便点头说：“也好。”
　　“来尝一下这家店的香茶吧”纯元的桌子上正有一壶香茶及几个杯盏，氤氲冒着热气，纯元没有叫人过来伺候，而是抬手亲自倒了两杯，将其中一盏送到齐衡面前，齐衡见这幅茶具样式古拙，乃是官窑所制，知道定是她自宫中带来，抬手示谢，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但觉淳滑无比，齿间留香，竟比平时吃的好喝了许多。
　　“好茶水”齐衡赞叹道
　　“是啊，这家店前段时间我也来过，茶汤倒是好茶汤，只是可惜了茶具简陋，又用的是粗瓷，香茶本来讲究入口圆润，这就不配了，所以我这次自己带了茶具来”听纯元娓娓道来，齐衡觉得她所言甚为有理。
　　“今日是端午节，你怎么不在宫里陪伴官家和娘娘，却跑到这坊间来喝茶了。”齐衡好奇问道。
　　纯元听他问及，叹了一口气说：“可别提了，总是有无聊的人来聒噪无聊之事，让人心中窝火”。纯元说着，脸又红了，脸上看过去甚为苦恼。
　　齐衡想起早间听得的那些新闻，看来竟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