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传》跳舞柠檬

2、第 2 章

　　二、再遇

　　自齐衡得中后，便被官家点了翰林，却是个闲职，只在翰林院归结文书，整理经典。这日齐衡从翰林院归来，听仆人说母亲今日进宫去了，并不以为意。晚饭席间，看郡主今日神色十分和气，不由的问：“母亲今日进宫回来倒是有几分欢喜。”郡主放下筷子，说到：“今日皇后娘娘宣好几位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女眷进宫，说是官家万寿节就快到了，往年从没操办过，今年想着皇上继位也有两年，加上永乐公主也来了汴京，所以便想着办上一办，就是请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并亲眷在万寿节那天去宫里祝寿吃酒宴呢，叫我们帮着操持。”齐衡一听，知道母亲自先王去世后一直不为宫中倚重，今日得了这份差事，自是有几分欣喜。果然，齐国公接着说：“这是件好事儿啊，官家这向身体一直不太好，办一下也喜庆喜庆”。齐衡见状忙端起酒盏对着郡主说：：“辛苦母亲了。”郡主端酒喝了一口说：“辛苦倒是不怕，我就盼着衡儿你能振作精神，致力于仕途，光大我家门楣。然后再结一门好亲事，也好为齐家开枝散叶，不要像现在这样人丁寥落的才好。”齐衡一听母亲又提起此事，心中为之一结，默默喝下杯中酒，不再言语。齐国公见此，忙用眼色暗示郡主不要就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另说起朝堂上的事把这事儿岔开了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郡主天天往宫里跑，帮助筹备皇帝寿宴。很快，便来到万寿之日，这天天还黑着，郡主就提前坐车进了宫办差，齐衡并齐国公也在卯时就到了宫门外。但见宫门外熙熙攘攘，好多的官员亲眷已到了，因这次邀请的官员人数不少，所以宫门外人越聚越多，大家见了齐国公免不得寒暄几句。因知道这次郡主奉旨进宫操办，众人倒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客气。齐衡远远见到顾府的车马也停在另一处，大厅广众，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张望，只好收敛心神，坐回到家里的马车中。
　　“咚咚咚”听得宫中钟鼓齐鸣，一个黄门太监站到了宫门口宣旨：“请诸位大人按阶品依次进宫拜见”，接着，从宫门里哗啦啦跑出一群小内监，每人手持一个牌子，对着牌子寻找到相对的官员，然后有序的轮流进入皇宫。
　　国公阶品不低，很快就轮到齐衡一家，两父子在车上赶紧整理了一下官服，走下马车跟着带领的小太监步入宫廷，两侧御林军守卫森严，一路上虽然拜寿人数众多，却庄严肃穆不闻喧哗。
　　天子在明堂接受众人朝拜，到了明堂之下阶梯处，齐衡见母亲已整肃衣饰在此等候。她看见父子两也不多言，加入到齐家的队列里三人一齐向官家所坐的龙座躬身行去。
　　齐衡跟在父母身后，上得明堂，只见天子正坐在皇位之上，今日因是寿诞，笑容可掬，不似平日那般威严。天子身侧坐着皇后娘娘和先皇皇后也是太后娘娘。珠光宝气，耀眼生花，齐衡不敢多看，听身侧的太监唱喏：“跪，拜，起”忙跟着父母对着皇上三跪九拜贺寿。皇上抬手叫齐家人起来，只听皇后对着皇上说到：“官家，这次寿宴多得平宁郡主帮忙操持呢”，国公府听皇后娘娘如此客气，忙再客套谢恩。皇帝和蔼说到：“这个齐国公是个最温厚不过的，郡主也是跟着先王长大，知书达理，孩子生的也好，年纪不大就金榜题名，现在已经在朝里办差了，你这一这家人倒是很不错。”齐国公夫妇听官家如此夸奖，连忙跪地谢恩，官家连叫平身，让太监引国公夫妇去旁边看座。齐衡见开始进来的都是比自己家爵位更高的人家，但也不是人人有座，不免为父亲高兴。
　　一家人在下站定，齐衡才抬起头来仔细观看官家旁边的诸位皇子，皇后娘娘自不必说了，雍容华贵，以前也是拜见过的，在她之下，坐着她的王子也是嫡长子颖王殿下，颖王行伍出身，随官家出生入死，日后必然入住东宫，在颖王身侧坐着颖王正妃。颖王对面，坐的是皇后的第二子誉王殿下和他的正妃。而在颖王和皇后之间后侧，还坐着一个人，齐衡看到她，惊的眼都快掉出来了，只见她头戴凤冠，脸贴花钿，身着深蓝吉服，秀丽无双，正是那天买自己吴道子观音图的少女。少女也看到了齐衡，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又略略倾身，对着皇后娘娘言语了几句，皇后娘娘满脸慈爱的掩面而笑。齐衡反应了一下，明白上面都是官家和娘娘还有他们的子女，按着最近大家的说法，那个女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官家的小女儿永乐公主了。
　　齐衡一阵错愕，一阵恍惚，然后顾二叔带着夫人明兰进殿叩拜他也没回过神来，郡主倒是有几分担心，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儿子，看他虽然心不在焉，但好似并不是特别伤感，这才放下心来。
　　拜寿的官员太多，还好官阶低的官员只是在殿外一起拜寿，倒是省了些时间。等到所有官员拜寿完毕，已是日上三竿。皇上看着满堂嘉宾十分欢喜，说道：“各位爱卿，今日来为朕贺寿朕十分欣慰，趁着今日众卿家大臣都在，朕有事宣布”说完，拿出一张圣旨，众人听说有圣旨，立即匍匐在地。只听黄门宣到：“今敕封皇长子颖王为太子，从今日起，太子于朝上听政监国。”众人一听大喜，虽说颖王为太子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皇帝身体不算太好，立国本也可防患于未然，免得像先皇那几年那般动荡。
　　太子跪地接旨，各大臣再山呼皇上万岁，太子千岁。
　　齐衡见太子比自己大不到几岁，然而老成持重，可担千斤重负，想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惭愧。
　　寿宴摆在御花园里，男宾和女宾分为两侧，男宾这边由太子带着誉王主持，席间歌舞升平，乐声不断，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乐曲。席间，众人见今日官家当堂说了齐家的好话，便都过来巴结，连连敬酒，不一会儿，齐衡便觉得几分醉意。在更衣之后，齐衡想起小时候来御花园，曾知道这附近有一间极隐秘的花厅，花厅内有个小隔间是以前母亲小时候学琴的所在，那边人很少，除了洒扫的太监宫女基本没人过去，于是便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寻找这间花厅。
　　御花园内今日设宴，人来人往的倒是不少，齐衡走了几步就看到顾二叔与明兰携手游赏，自上次事后，他便未当面见过夫妇二人，现在看到，只觉得尴尬，忙退了几步，走进一座假山之内，假山内有小路崎岖繁复，齐衡走来走去的，居然迷了路，待得走出假山，尽然到了御花园的边角处，好巧不巧，那个自己依稀记得的花厅正在此处，这里基本就没什么人逛到这边来了，只见斑竹森森，小径苍苔，与远处圣寿欢宴大为不同。齐衡走进花厅，见花厅内有几有凳，还有一个矮榻，铺着竹席，布置虽不精巧，倒也还算雅致，不像没人收拾的。他走到墙角一隐壁处，上面有一个机拓，略一用力便推开隐门，进到隔间里面，里面除了有一木塌便无他物，看来收拾花厅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隔间，窗外是御湖之水，望出去浩浩淼淼的一大片，“这里倒真是个休息的好所在。”齐衡心里暗赞，关上隐门，随即便想卧倒在木塌上。刚刚坐下，就听得外面花厅推门的声音，随着进来了好几个人。
　　齐衡正盘算是否要出去告知外面那些人自己在此处，忽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想起：“可累死我了，快帮我把这帽子取了再揉揉腰”然后是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齐衡一听之下，便认出这是永乐公主的声音，虽然自己与公主只是一面之缘，但她说话温柔动听，还有些官家封地那处南方女孩子的腔调，所以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会儿可不能再出去了，也不知公主是不是把外衣脱了，万一冒犯了可不得了，还好这个隔间做的巧妙极为隐秘，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自己只有等他们离开了再出去。齐衡打定主意，在隔间里轻轻的坐了下来。
　　“公主，今天陛下看起来很是高兴呢”这是那个名叫瑞雪的女使在说话
　　“嗯，父皇最近身体好了许多，又见这么多人给他祝寿，还有立下了大哥哥也算找到了人帮着挑一下朝廷的重担，你说他能不欢喜吗？父王高兴，我就高兴。快帮我揉揉腰这里，好酸”这是永乐公主的声音。
　　“我看哪，还有公主来到京城，让皇上和娘娘不必日夜牵挂，再说公主这么孝顺，还几经周折专门去给皇上找到了吴道子的观音图，是为大吉，皇上那天看到那幅画可别提多欣慰呢。”瑞雪说。
　　“这也得多谢齐家的小公爷的成全”公主说到
　　“齐家小公爷固然是个谦谦君子，公主不也报答了他吗？那天公主与娘娘讲明事情原委，娘娘今天在殿上就专门夸了齐家，这是多大的面子”瑞雪说。
　　“快别这么说，人家当时可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想咱们会回报，我想他该是个纯孝之人，再有赤子之心，才会如此。以后可别再提这事儿了。”公主的声音很是温柔，却十分果断，瑞雪听了答了声是。
　　齐衡在隔间里听得公主如此说，这才知道为什么宫里已很久未召见母亲，这次寿宴却又想起了她，看来就是这位公主说话奏效了。
　　再一会，外面有敲门之声，一个太监的在花厅外对着里面说：“殿下这可回去了？”
　　听得瑞雪答道：“知道了”，然后听着有人走到了门口，推门出去了。
　　齐衡在此间大气不敢出，又等了好一会儿，轻轻走到隐门处，凝神听了一阵子，外面花厅毫无动静，看来公主已经离去了。再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响，齐衡这才放下心来，拉下机拓推开门走了出去。
　　花厅内竹影婆娑，门户紧闭，空气里散发着千蕊香的味道，竹榻上，永乐公主正脱了帽子，脱了靴子，只穿了一件袄裙，海棠春睡未醒，吉服搭在身上，双足只穿了双白绫袜，和袜子几乎白成一个颜色的脚踝还露了出来，齐衡看到她居然未走还在此酣睡，吓得脸都紫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刚刚齐衡开门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永乐，她睡眼朦胧的慢慢醒了过来，当看到齐衡站在那里，就像一盆雪水淋在头上，一下坐了起来全醒了。接着，她的脸，脖子，脚，只要看得到的地方都一片绯红。看着齐衡还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她把手上的帕子朝他扔了过来，轻轻的喝到“你在看什么？”
　　门外瑞雪的声音响起，：“公主，你醒了吗？”
　　齐衡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他自小洁身自好，家里丫头虽多却无人能入他眼，后来爱慕明兰却没和她亲近过，娶的嘉城县主过门时自己恨毒了她自然不会和她圆房，是以嘉城致死他也没碰过她。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的双足。
　　永乐看到他还在发呆，又气又急，看到角落那个隐门，走过去朝里看了看，心里想了一下，明白齐衡是先在这里休息的，也不是他故意无礼。这才收敛了怒色，连忙把齐衡推回到隔间里，齐衡这时也醒了过来，自然明白公主的用意，面红耳赤、轻轻的退回隔间带上了门。
　　齐衡刚刚进去，瑞雪就进来了，她看公主穿着袜子站在地上，大为惊异，问道：“殿下你刚刚在唤奴婢吗？”
　　永乐脸上红晕还没退掉，只得装作口渴的样子说：“是啊，我口渴的紧，唤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呢，我就下来自己找水了。”
　　瑞雪虽觉得蹊跷，但也不多问，走到另一个桌子那里倒了杯水，送到永乐面前：“公主，该到寿宴上去了，娘娘刚就差人过来问呢，怕您身体不适”
　　“好，帮我整理一下”又过了盏茶功夫齐衡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听到公主说到：“起驾吧，你们都随我一同过去” 齐衡明白这是在把人都支走，又等了一会儿，他才谨慎的出来，看到外面已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有空中尚留着千蕊香的淡淡香味儿。
　　等齐衡走回寿宴，齐国公已经等得两眼发直了，问齐衡，他只说自己是因贪恋御花园美景迷了路。国公悄悄说到：“这御花园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万一撞到什么不该撞到的事儿，那可了不得。以后再不要如此莽撞。”齐衡暗想，爹爹你说晚了一步，我刚刚差点就头搬家了，心头一阵惴惴。可惜公主并不到男客这边来，也不知道她脸色如何。很快，晚宴完毕，宫灯升了起来，皇后安排了烟火，一时头上五彩缤纷，金碧辉煌。皇上皇后携手站在大殿前观看，齐衡站在阶下远远看去，看到永乐公主扶着皇上的手也正在观看，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这才放心。她似乎发现了齐衡在看他，也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开始时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害羞，最后又变作生气的模样，狠狠瞪了齐衡一样。齐衡回想起今天看她酣睡的样子，觉得真是又可爱又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永乐瞄到他在笑，脸一红，不再看他。郡主许久未见儿子如今天这样笑了，不禁问道：“元若，你在笑什么？”齐衡回答：“儿子看到吾皇威仪，四海升平，自然开怀。”郡主和国公今天在殿上得了脸，心里也十分高兴，也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