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之名》云起南山

4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骨节分明的手扣上焦灵脸侧，拇指微动，轻轻抚过眼角的泪痣。焦灵与易云阳四目相对，然那浓睫之下，却是无法看出情绪的黑瞳。他一把推开易云阳的手，扬腕凝气——

　　“唔！”

　　被压着腕子按到墙上，腕间的蓝光骤然飘散，与此同时焦灵的耳边响起低沉而富有挑衅意味的声音：“还想再封印本尊一次，是么，焦麟？”

　　这一声“焦麟”令焦灵的眉心堆起不可思议的皱痕。那压在腕上的手如有千钧之力，灵气被禁锢得死死的，根本无法释放。他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知该作何反应。没道理，即便是易云阳走火入魔，也不该错把他认成焦麟才对，对方根本就不认识焦麟啊！

　　蓦地，焦灵忆起易云阳睡梦之中的唐突话语和举动，背上倏地爬过一串寒栗，铃目随即睁大。心思正乱，腕上的力道压得更紧，他又听易云阳低嗤一声，道：“不知人间寒暑几易，可看看你，还是少年一般，还是……与本尊初见时的模样……”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焦麟……”挣不开易云阳的钳制，焦灵人被压着，岩壁上的石块凸起硌得背生疼。

　　黑瞳微微眯起，易云阳歪头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摇了摇头：“本尊不会认错，哪怕你脱了凡体只剩魂魄，本尊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言罢，未待焦灵再反驳，左边的衣袖“嚓”的被拽脱。棉帛的撕裂声响起，肌肤被洞内的寒气吹起片寒栗，但见他臂上的龙形图腾隐隐而现。

　　手指抚过裸露在外的肩，易云阳的语调听起来未免轻佻：“看，灵痕呈升龙之态，全南疆的御灵师独你一份。”

　　焦灵一怔，正欲张口，忽觉背上透水的衣料变得冰冷刺骨，呼吸间已见白雾——

　　呛！

　　尖端锐利的冰锥自焦灵脸侧拔起，不过分寸的距离，易云阳却是闪得轻松。但见黑红虚焰复又燃起，被扔在洞口的寒雪已然招入手中，“呛呛”两声脆响，斩断迎面刺来的冰锥。

　　“灵儿！”

　　声随身至，冰蓝身影忽现于洞口，紧跟着又被“寒雪重天”的无数剑影逼退数步。易云阳追出洞外，踏月而立，周身漫布剑影。待看清眼前的人，他的背影明显一怔，偏头以余光扫了眼洞内的焦灵，继而竟做了个破绽百出的动作——

　　他抬手搔了搔额角：“焦麟？”

　　焦麟闻言眼中闪过丝错愕，随即压紧眉头——冰锥拔地而起，将易云阳封在了寒气四散的囚牢之中。

　　剑影消散，易云阳毫无反抗意图，而是隔着交错的冰锥朝焦麟玩味地勾起嘴角：“本尊当真奇怪，怎么有两个你啊？”

　　肩头明显一震，焦麟倒退了半步，嘴唇开合间唤出以为永不会再提起的名字——

　　“玄冥？”

　　“好久不见，麟儿，本尊还以为——”

　　哐！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连冰笼带易云阳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底下。焦麟被飞溅的石子崩得一愣，随即仰头，只见狼牙蹲在数丈之遥的崖壁之上，正眨巴着眼往下瞅。目前看来，他推下的巨石正中目标。

　　“天啊！老易！”焦灵大叫一声，冲上前拼命地推那块巨石。奈何他的力气远不及狼牙，怎么推也推不动那个给地面砸出个坑的巨型石块。

　　焦麟倒是顺了口气，甩手道：“死不了，别大惊小怪的。”

　　死不了！？焦灵快急出眼泪了。这么大一块石头砸下来，莫不是得给易云阳砸成肉饼了！

　　“你认识他？”焦麟的质问比冰锥还寒上三分。

　　手指扣在巨石之上，焦灵干咽了口唾沫，以沉默作答。

　　“白扈！”

　　就听焦麟低喝一声，白猫眨眼跃至身前，随后化回人形立于一旁垂首听令。易云阳在夜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作为一寨之主的焦麟岂有不知之理？狼牙刚到客栈就被焦麟给截住了，听闻焦灵被劫走，焦麟即刻赶来。

　　不过眼下是什么情况？白扈偷偷瞄了眼焦麟紧绷的侧脸。

　　“带少主回城寨。”

　　焦麟扬手振出一串铃音，向被巨石压住的杂草中注进灵力。杂草逆命疯狂生长，愣是硬生生将那石块顶向一旁。正如焦麟所言，易云阳完好无损地伏在土坑之内，周身泛着的黑红虚焰彷如盔甲一般将他保护起来。

　　焦灵见状松下口气，紧跟着胳膊被白扈钳住，不由皱眉道：“我自己能走！”

　　“闭嘴，没看你师傅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啊。”

　　叮嘱过焦灵，白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趴在土坑里的人，心头盈起丝疑虑。传闻青龙寨下埋着龙神升天之时遗蜕的龙骨，那龙骨久经尘世间战争与鲜血的浸泡滋养，化魔为祸南疆，其名便为“玄冥”。南疆女人管教幼儿时，常用“再不听话，玄冥便要来捉你去吃了”的说辞来吓唬孩子。

　　所以，那根本不是传说？

　　—

　　房间周围被焦麟派的御灵师布下结界，焦灵只要一碰门窗，手便会像被鞭子抽了一记那样火辣。在断崖之上，他眼睁睁地看着焦麟用冰针封住易云阳的四处死穴，简直是要把人废了的节奏。

　　玄冥的传说他同样听过，但仅限于吓唬孩子用的部分，毕竟他是被吓唬过的孩子之一。问白扈，白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因着焦麟的命令，现在连白扈也不许靠近他的房间，生怕他又偷溜出去。

　　铁锋、山魈和阿橘也在府内，他听狼牙吭吭哧哧地说了，有白扈做担保，那几个人暂无性命之虞。实话说，他并不担心那几个人，却不能不担心易云阳。那家伙身上有内审司的牌子，这要让焦麟瞧见了，岂不是杀无赦？

　　他这急得坐立不安之时，焦麟已手握内审司的腰牌，隔着地牢的铁栏观察被八道锁链、六道灵阵困于其中的易云阳。先前易云阳并非被砸晕，而是扛不住十几日没吃饭还暴走疾行、打完狼牙打铁锋的折腾，饿晕过去了。此时他已幽幽转醒，待看清自己所处境地，登时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你参加过沧河之役？”

　　听闻冷冰冰的询问，他猛地定住动作，瞪视前方。但见一体态形貌与焦灵有诸多相似之处的少年立于铁栏之外，不由紧锁起眉头。该是焦灵的师傅，那泪痣位置颜色大小跟拓印的一样。

　　与他对视片刻，焦麟甩手将腰牌丢至他脚下。

　　“就凭这个，我大可以杀了你。”焦麟道，“我再问一遍，你可参加过沧河之役？”

　　易云阳沉气反问：“与你何干？”

　　蓝光起，铃音振，扎在死穴之上的冰针狠狠往里钻了半寸，逼出易云阳一声闷哼。冰针所刺的位置，皮肤因寒冷而泛白，血液被冻住，一滴也流不出。

　　“我听白扈说，你是个剑气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焦麟并不气恼。他负手踱步，踏着火把的光，脸色讳莫难辨：“你可曾想过，身为一介凡夫俗子怎会有如此的造化，能够剑气双修？”

　　根根冰针宛如扎在脊骨之上，易云阳仍是咬牙道：“一得天命所向，二凭昼夜苦修。”

　　“天命？苦修？”焦麟似是要笑，语气却是不屑，“有多少人苦修一生也难得你半分造化……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当年沧河一役，可是濒死获救？”

　　便是易云阳不正面回答，他也猜到了答案。

　　易云阳一怔：“你怎知道？”

　　“那日灵儿也在战场上，他师哥洛佲为护他而死，他想救洛佲，却是学艺不精……”

　　焦麟抬起手，指尖银光闪烁。易云阳一眼认出，那是焦灵宝贝到心坎里的御灵铃——

　　“他搞错了心法，返魂术，摇成了移魂术。”

　　铃音摇响，穿耳入脑，易云阳眼前霎时染起黑红之色。他使劲地摇着头，却无法对抗无孔不入的铃音，渐渐地，满布血丝的眼白泛起黑蒙。铁栏无声洞开，焦麟缓步迈入铁牢之中，捧住那痩削的脸庞，凄然笑道——

　　“玄冥，十二年了，我一直在找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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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伦理大戏来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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