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的庄园》苍琉璃

11、10 迫近之影

　　李扬希手机的闹铃准时响起，他有些不耐烦地按掉，拿起桌上喝空的马克杯，下楼倒水。
　　又到了吃药的时间，这是他每日循环的功课，他继承了十分特殊的能力，公会至今没有弄清楚他们家的血统室是来自哪一族，又或者是源自东方另外的异能人。
　　然而很不幸的是，他的继承的力量过于强大，身体却只是普通人，日复一日，他的身体正在被自己的能力消磨殆尽，他正在被自己的血统杀死，现下唯一的解决方式是靠着魔药压制血统，勉强度日。
　　每天吃药之前，是他的能力，也就是“感觉”最强的时候，从根源上来看，他的能力大概属于感知系，与海之一族的监听术和地之一族的探查术有些接近，但他不需要特别释放什么法术，如同普通人也拥有的五感一样，他的能力即是无时无刻不在的感应。
　　楼梯下了一半，他忽然停住脚步。
　　马克杯从手里坠落，他的身形已经闪电般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只留下他使用移动法术的光弧。
　　地下室的门还是好好锁着的，门上的法术有三道，两道是亚伦设下的屏障，亚伦是十分优秀的术士，他的法术几乎无懈可击，至少在现存的猎人中，能不知不觉冲破他两道屏障的人寥寥无几。还有一道是他自己设下的，毕竟屏障法术说白了只是一个魔法罩子而已，拿出类似普通人类砸墙拆房子的气势，不是完全不能突破，他便设了一道探查术，如果有人真的突破了这道门，他就会感应到。
　　无论是亚伦的屏障还是他的探查，目前都是完好的，他也没有感觉到法术被破坏的痕迹。
　　但是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术士的味道。
　　如果说鲨鱼能嗅到稀释五千倍的血液，那么李扬希对魔法也拥有类似的感知力，在空气中稀释了千万倍的灵力的痕迹，他都能感觉到。
　　“该死！”他打开地下室的门，这是一个典型的魔法师家庭的储物空间，四排抵到天花板的高架子，摆满了魔药、灵石、法器和羊皮纸卷，虽然看上去都还整整齐齐，并没有被彻底翻动的痕迹，但他能够看出细微的不同，比如药瓶和药瓶之间莫名多出的空隙，羊皮卷摆放混乱的顺序，这都不是他和亚伦的习惯。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虽然能感觉到有人使用了法术绕开了他和亚伦的安保措施，但他感觉不到是什么人，或者使用了什么法术。
　　现在的他是一天之中最接近全盛的时期，前一天吃下的药已经达到药效的最低谷，他不敢想象是什么人能够躲过现在的他，哪怕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亚伦，或者公会的几个有名的主力猎人，在他全盛的时候都逃不出他的捕捉。
　　李扬希不安地抓了一把头发，从性格上来说，他算是比较有耐心也足够冷静的人，鲜有地，他感觉到了焦躁和恼怒，这是他父亲去世以来第一次。
　　他和亚伦成长起来，作为独当一面并且算得上十分强大的猎人已经很久了，而且彼此能力互补，可以说很多年没有遇到过真正棘手的事情。尤其是亚伦，时之一族本身就是四族中比较特殊的一支，法术强度普遍很高，最简单的时空间魔法都会被划分在中阶法术里，亚伦又是时之一族里血统相当优秀的存在，他们两人合作，能力强度达到连公会的大长老都不敢轻视的程度。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擅闯他们家，不知道做了什么的，有什么目的的人，能力应该在他和亚伦之上。
　　这个结论格外令人焦虑，李扬希可不会认为这个人只是来他们家好奇地逛逛，相反运用这种方式进来的人能心怀好意才是个奇迹，因而最有可能的推断无非便是：对方不怀好意，却暂时不愿正面冲动，并且有什么东西想从他们手里获得，才翻了作为储物空间的地下室。

　　此时亚伦和克洛伊正走在散步的路上。
　　亚伦不但从来没有接触过学龄的小猎人，严格来说，他小时候也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猎人教育，这项举措原本应该由公会完成，他被李扬希的父亲收养的时候已经过了入学的年龄，而且长期的流浪首先令他在文化水平上与同龄人不符，为了自保成长起来的法术能力又显然比同龄人更加狂暴不受控制，所以养父在送他十六岁勉强到达“可控标准”前都是在家教导他的。
　　所以很明显，面对一个虽然身体和智力年龄达到十八岁，对魔法世界的了解却在五六岁水平的克洛伊，亚伦很多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目前最常见的启动魔法的方式就是法阵和吟唱了，但是根据灵力的不同和各人的体质差异，对同一个魔法的启动需求可能也不一样，简单的例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虽然我也可以使用其他三族的法术，但那对我来说是很大的负担，我要使用召唤术的话，必须完完整整地将法阵画下来，然后认真吟唱，集中注意力，才能召唤出很普通的魔兽或精灵，地之一族的精英完成相同的法术只需要打个响指。”今天的克洛伊显然对召唤术最感兴趣，毕竟她刚刚做成功了一次。
　　看着女孩莫名又严肃了起来，一副老实听讲，恨不得用笔全记下来的表情，亚伦笑她，“不必那么紧张，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对你来说，魔法只分简单的和困难的，而不是做得到的和做不到的。”
　　克洛伊不能完全同意他的说法，“太困难也是做不到的一种。”
　　他刚要接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于是做个抱歉的手势，将电话接起。
　　克洛伊能隐隐听见一点点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夜风刮过树梢的细微沙沙声里，通过电流传来的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与身旁人的脚步声组合在一起，居然让她觉得安稳。
　　多奇怪，这到底有什么值得稀罕。
　　可这一刻，二人共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街灯暖橙色的光晕温暖宁静，地面有些潮湿，映着路边房子上窗户的倒影，偶尔驶过的车辆打一束滑行的亮光，她走着，听见了那些声音，便觉得安稳。
　　亚伦挂了电话。
　　“抱歉，不能陪你慢慢走了，我有些急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然而熟悉的人总能察觉对方眼中细微的变化，哪怕他们严格意义上还不算特别熟悉，克洛伊却是望着这双眼睛很多很多次，从求助到求知，从抗拒到接受，从陌生渐渐熟悉，她知道可能有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你去吧，我也回家了。”她立即在原地停下脚步。
　　亚伦一开始就跟她解释过猎人是什么样的职业，虽然解释的很笼统，也不妨碍克洛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有着自己的工作和使命，那是一些现在的克洛伊还不能完全理解的事情，但她尊重他和他的工作，从不多余地过问。
　　亚伦不忘嘱咐她，“路上不要停留或者去别的地方了，直接回家。”
　　她淘气地摆摆手，像个被父母唠叨了的孩子，“行了行了，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