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念念与千

4、我是个罪人

　　阿亮开着车带他们去到了一家离学校不远处的中餐厅，木制材料为主，装修得很简约清新，童瑶一边欣赏着一边问易文臣：“你到这种公共场合吃饭不怕被粉丝围堵吗？”
　　易文臣点点头，说：“所以我会避开饭点，比如现在。”
　　许哲言走上来揽着易文臣的肩，笑着对童瑶说：“放心吧！这家店是阿亮的朋友开的，跟我们很熟，每次都会给我们留一个小单间。”

　　服务员将他们领到了二楼最内的一间包间，萧莫染进去前，抬眼看了下门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刻着好看的楷体字：墨然轩
　　大家都入座后，服务员带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递上了菜单，易文臣把菜单递给两个女生，说：“这家餐厅菜式很多，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

　　两人接过菜单开始浏览，其余三人开始闲聊。
　　“你们吃糖醋排骨不？”童瑶突然抬头问对面的人。
　　许哲言瞟了她一眼，说：“你居然喜欢吃这种酸甜口的，那么腻”
　　童瑶气得牙痒痒：“你有没有点绅士风度啊你！”
　　易文臣笑着看他俩斗嘴，却看见萧莫染愣愣地看着许哲言，喃喃道：“她也这么说过”，脸上表情，和那日他见到的被猫咬了的表情如出一辙。
　　萧莫染也很爱糖醋排骨，陈笛看她从幼儿园吃到了高中，从家吃到了学校，很是无语，也曾经嫌弃过她独特的酸甜口爱好。萧莫染闭了闭眼，在心里轻轻说：小笛呀，你看，不光是我一个人喜欢糖醋排骨呢。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想念不吃糖醋排骨的你呢。
　　易文臣沉默了两秒，叫她：“萧莫染。”
　　萧莫染回过神，看向他：“怎么了”
　　“你喜欢吃吗？”
　　“什么”
　　“糖醋排骨”
　　萧莫染静静地看了他两秒，认真地说：“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易文臣也笑了笑，看向童瑶：“女士优先，点吧”
　　童瑶得意地朝许哲言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点了菜。
　　两人最后点了糖醋排骨、上汤娃娃菜、滑蛋虾仁、清蒸鲈鱼、脆皮日本豆腐和辣子鸡，萧莫染看向对面三人：“你们还要点什么？”
　　阿亮对服务员说：“再来一碗皮蛋瘦肉粥，文臣最近胃不太好。”
　　萧莫染看向易文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易文臣看着她亮亮的眼睛，笑了笑：“没关系，你们点的菜很清淡。”
　　说罢转头看向服务员：“上菜吧。”

　　菜很快上齐了，大家一边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许哲言突然问：“欸萧莫染，你口音听着不像是Y市本地人啊，你原来是在哪里生活啊？”
　　萧莫染握筷子的手一紧，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闷闷地说：“A市”
　　“那你干嘛突然来Y市啊？”
　　萧莫染没有马上回答，许哲言也没有催她，以为她在组织语言。易文臣却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转移话题，萧莫染突然抬起头，看向许哲言，执着而认真地说：“因为我爸爸调到Y市工作了”，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嗯，因为我爸爸的工作。”
　　“哦”

　　这一顿饭，萧莫染都有些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完已经十点半了，萧莫染的手机响起，是妈妈。
　　萧莫染一边向他们示意出去接个电话，一边站起身。“喂，妈妈。嗯，结束了......好，在学校附近的这家‘四季如春’餐厅”，哦，那好。”
　　收起手机，走进包间，对他们说：“我妈妈说她正好加完班，快到这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一会童瑶就麻烦你们了。”
　　易文臣思考了两秒，站起来说：“我送你下去。”
　　萧莫染连连摆手：“不用了，你一会被认出来就麻烦了，今天谢谢你了，嗯，生日快乐易文臣。”
　　“不客气，但你毕竟是来现场支持了我的后桌，我还是送一送你吧，这会没多少人了。”
　　易文臣神情淡淡的，倒是阿亮闻声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萧莫染还想拒绝，许哲言笑道：“哎，人家寿星都说送你了，你就别拒绝了。”
　　萧莫染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看向童瑶：“那我先走了”
　　“嗯嗯，莫染明天学校见啦！”
　　易文臣戴上帽子和黑框眼睛，挡住了他好看的眼睛，带着萧莫染下楼，走到餐厅门口。
　　萧莫染看向街道对面，店铺已经大多都关门了，还开着的夜宵店里，有独坐着买醉的年轻女子，有一群划拳喝酒的兄弟，还有麻辣烫那里站在一旁洗碗的老奶奶和一边煮着客人点的菜的老爷爷，店面不大，但两人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依偎在一起，就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跟马路上疾驰的车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站了十几秒，易文臣突然开口：“今天哲言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大大咧咧惯了。”
　　萧莫染愣了一下，想起他指的什么，脸色有些白：“你又怎么知道？”
　　“就是，有一种感觉，你也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也？”萧莫染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罪人。”
　　易文臣沉默了一会，看进萧莫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打算去探寻，只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你又知道？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万一就是我的错呢！”萧莫染语气有些不稳。
　　易文臣看她难得这么情绪起伏，笑了笑：“倒是第一次见你有别的情绪，会生气了，也挺好的。”顿了顿，接着说：“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孩子，会在别人散播流言的时候去制止他们的孩子，即使是罪人，也不是什么大罪。”
　　“那要是涉及人命呢？还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萧莫染颤抖着说。
　　易文臣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她。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易文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街边突然停下了一辆白色的雪佛兰，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商业银行的职业服下车，走进低头站在“四季如春”餐厅前的两人身前。
　　“小染，这位是？”
　　萧莫染猛得抬头，眼里的湿意还没来得及褪去，“妈妈......这是我同学，是...”
　　“阿姨好，我叫易文臣，是萧莫染的前桌，今天我生日，所以请了同学来这里吃饭。不好意思阿姨，这么晚还要麻烦您来接她。”
　　萧妈妈看两人表情都很平常，男生的言行举止也很合礼仪，也没有再多想，只是，她清楚地看到，女儿刚刚眼底的泪光。
　　“是小染的前桌啊，谢谢你邀请她哦，我家小染性格不太开朗，不怎么主动，我还担心她来到新的学校交不到朋友。文臣，阿姨也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阿姨，不过您不用担心，她性格很好，不用改。”
　　萧妈妈闻言笑着看了眼愣住了的女儿，将人揽到身边，笑：“那阿姨跟小染先回家了，其他同学还在里面等你吧？快进去吧。”
　　“好的，阿姨再见。”说完盯着萧莫染，“萧莫染，谢谢你今天过来捧场，明天学校见。”
　　萧莫染没有看他，嗯了一声，牵着妈妈的手走了。
　　易文臣看着驶入车流，渐渐淡出视线的白色雪佛兰，又静静地站了一会，才转身走进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