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念念与千

3、舞台之上

　　在上课铃响起前，许哲言和易文臣也走了进来，班上的女生齐刷刷地盯着易文臣，萧莫染感觉到易文臣投来的似有似无的目光，把头埋的更低了。两人一前一后入座，萧莫染松了一口气，刚抬起头，坐在前面的人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张借书卡，放在愣住的女孩桌上，无视着周围人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你的借书卡刚刚掉在器械室里了。”
　　旁边的许哲言再度抽了抽嘴角，这两人没事儿吧，明明就是前后桌，也知道名字，叫什么同学......萧莫染也想起了刚刚器械室里的尴尬，囧囧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易文臣说完，转过回身，无声地笑了。
　　语文课上，贾老头今天教了他们一首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阴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萧莫染很喜欢的一首诗，徐志摩的诗美主张让他潮起潮落的心情随着诗句，涟漪般荡漾开来，只是那“悄悄是别离的笙箫”中的离别愁绪，又让她想起了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孩的离去，那个本该和她一样有着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的小笛。
　　旁边突然传来的“嘭”的一声巨响，成功把萧莫染从悲伤里拉了出来，还吓掉了手中的笔。转头一看，很好，在贾老师悠扬的朗读中，她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还不够，在老师读完诗的最后一个字符的同时，她的脑袋撞到了桌面上。然后她看见许哲言和贾老师同时抖了三抖......
　　许哲言转过身来，看见疼得眼泪汪汪的童瑶，哈哈大笑：“童瑶你行不行啊，这才上课多久你就睡着了”
　　童瑶闻言，课桌下抬腿就是一脚，精准地命中了前桌的男生。
　　贾老头也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没有怪童瑶，反而看向萧莫染：“班长，这你就不对啦，同桌要撞桌子了，你怎么不救她一把？”
　　萧莫染无语半晌，敷衍地笑了。

　　易文臣在学校休息了两天后，又再度消失了，同学和老师也见怪不怪，一切生活都照常地进行着。
　　在国庆收假的前一天晚上，萧莫染收到了许哲言的微信：“今晚是你前桌的生日会，他给我们留了票，你去不去看？”
　　“童瑶去吗？”
　　“去啊”
　　“时间，地点？”
　　“两个小时后在工体门口集合”
　　“好”

　　因为这个点交通正拥堵，工体也离得不远，萧莫染就选择了乘坐地铁。在去往工体站的线路上，不断有拿着易文臣应援牌的粉丝上来，萧莫染心里感叹，自己居然就跟明星成为同学了，还是前后桌。
　　萧莫染虽然在网上看到过不少易文臣的新闻，但等下了地铁，她还是被这浓厚的追星氛围震撼到了。地铁站里很多拿着红色应援牌和戴着应援发箍的女孩，还有不少排着队跟贴在墙壁上的宣传海报上的易文臣合影。
　　萧莫染远远地看着海报上微笑的男孩，那双亮亮的眼睛仿佛也在回望着她，她想着这一个多月的事情，觉得好不真实。突然震动的手机把萧莫染的思绪拉回现实，是童瑶：“喂”
　　“小染！你到哪啦？”
　　“在地铁站里，马上到了。”说完加快步伐向工体走去。

　　许哲言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领着她们排队安检。
　　因为中午父母没有回家，萧莫染也没有做饭吃，加上下午钢琴老师拖了堂，她匆匆忙忙就坐了地铁来，所以这一整天，她就中午吃了一个紫米面包，怕晚上饿，就出门前往包里丢了一个洗干净的苹果。结果...万万没有料到...不能带水果入场。
　　萧莫染看着安检员一脸歉意地把自己的苹果丢进了一旁的纸箱，有些气闷。许哲言看着她精彩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没事儿，不就一个苹果嘛，一会小爷我买一箱给你！”
　　萧莫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童瑶就怼了回去：“谁要你买，要买也是我给我姐妹买！”
　　“得得得，赶紧走吧，先去休息室看看他。”

　　进入工体后，易文臣的经纪人阿亮已经在一旁等着他们了，带着他们
　　下了两层楼梯，又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一间休息室。

　　萧莫染跟在许哲言和童瑶身后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已经化好妆走在沙发上的易文臣。化了妆的他看着更加闪耀，此刻那双眼，亮得惊人。看见他们进来，笑了笑，说：“你们来了，过来坐。”
　　“准备得怎么样啦？腰没事儿吧？”许哲言拍着他的肩，询问道。
　　“嗯，放心吧。”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阿亮走进来提醒易文臣该去后台了。许哲言带着两个女孩准备去观众席入座，走到门口时，萧莫染想到易文臣的腰伤，犹豫了两秒，转头看向易文臣，易文臣随着她的转头看向她，等着她开口。
　　“嗯...易文臣，一会儿加油。”
　　“好。”易文臣含笑点头，顿了顿，补上一句：“一会见。”
　　许哲言很破坏氛围地插话：“没事儿，他都出道三年了，这种场合不要紧的！”
　　童瑶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还走不走啦”
　　萧莫染无奈笑笑，跟着吵吵闹闹的两人走出了休息室。

　　在观众席第五排入座后，萧莫染看着周围黑暗中亮着光的易文臣的名字和荧光棒，仿佛置身于一片红色的星海。没有过多久，灯光全灭了，易文臣就在全场的尖叫中走上了舞台。
　　简单地跟粉丝打过招呼后，他开始了准备了很久的表演。
　　萧莫染听着易文臣用他独特的薄荷音唱出的周杰伦的《七里香》和孙燕姿的《天黑黑》，看着他顺利跳完了帅气的舞蹈，也不知不觉被现场的氛围带动，跟着他的粉丝一起挥舞起座位旁放置的荧光棒。
　　许哲言看见后，打趣道：“怎么，被圈粉了？”
　　萧莫染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舞台上那个耀眼的男孩，回答：“没有，但他的确很优秀。”
　　许哲言一副自家孩子被夸了的骄傲表情，也为自己的哥们今天的成绩感到开心。毕竟三年前的易文臣，真的太让他心疼了。

　　最后，所有的表演结束，易文臣上台，在全场齐声合唱的生日祝歌中对着大大的生日蛋糕许了愿，吹了蜡烛。然后拿着话筒，走到了舞台前边，看了观众席一会，开口：“真的很开心大家能在今晚陪我一起过我十八岁生日。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十八岁了才读高一，外界也一直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我也一直没有给过相关的回应。但前几天，我偶然看到一个替被两个男生议论的我抱不平的人，我觉得，在这个成年的生日会上，我应该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场本来一直都断断续续的尖叫声，听到这里，全都安静下来。
　　萧莫染更是被他那句“抱不平的人”说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我从小确实没有父亲，是跟母亲和外公一直长大。我十四岁时出道，在那之前，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十二岁的时候，她生了大病，在医院住了很久，我休学了两年照顾她，最后需要做手术。但是...”易文臣沉默了两秒，哑着嗓子说“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也没有亲戚可以借钱。所以最后，手术没有得到做，后来，我母亲去世了。”
　　全场像置身海底一般沉寂，仿佛不久前的喧闹只是一场梦。萧莫染收紧了放在膝上的手，衣角也被她攥除了褶皱。易文臣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她的心像是漏了一个口，空空如也。
　　“所以我选择了出道，我觉得成为明星，我可以赚很多的钱，可以帮助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可以影响到很多人的，而且，我还有外公，我要保证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让外公享受到最好的。很幸运，我遇到了你们，也很感激你们喜欢和支持我，以后的路，我会坚定地走下去，谢谢大家。”
　　易文臣说完，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隔了两秒，掌声雷动。童瑶一边豪气地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嚷：“易文臣这么还遇上这种事啊呜呜，我一定一直挺他！”
　　许哲言也红了眼眶，笑着看了看童瑶，没有说话。

　　等观众都离场后，三个人回到休息室，易文臣正坐在沙发上喝着水。
　　童瑶冲进门，对着易文臣大声喊道：“易文臣我真的太崇拜你了！以后我是你的粉丝了！”
　　易文臣笑了笑：“那真是...谢谢童女侠厚爱了。”
　　“生日快乐啊哥们儿！”许哲言也走了进来。
　　“谢了”易文臣就着手里水瓶向许哲言举了举，对刚刚自己的那番话只字不提。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了，问他们：“你们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许哲言正要说话，萧莫染的肚子...毫无征兆地叫了...
　　......
　　萧莫染恨不得转身撞墙......本来心里还因为易文臣的经历很难过...
　　许哲言笑着转头：“喂，刚刚不就扣了你一个苹果，就饿成这样了？”
　　易文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者顿时就安静了。似笑非笑地看向萧莫染，也不说话。
　　萧莫染尴尬地开口试图挽救：“嗯...我今天就吃了一个面包...”
　　易文臣终于低低笑出了声，拿起身边的黑色鸭舌帽，说：“走吧，带你们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