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官二代的科举路》路云青

38、阴谋

　　“话本这行当，很多事情说不准。有些人写的话本，乍一看也不错，但就是卖不出多少。所以纵然公子写得再出色，在下也很难开出高价。”
　　金掌柜说话间，吩咐两个小厮搬桌搬椅上茶，请陆渊文坐下，而后自己重新躺回藤椅上。
　　陆渊文一面感谢，一面思考对方说的话。
　　对方言辞恳切，合情合理。自己确实不可能在话本销路尚未确定的情况下，拿到一个高价。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靠写话本赚不到多少钱。
　　“金掌柜，那若是话本刊行后销路大旺，那我又该得多少银两？”
　　陆渊文盯着金得禄的眼睛问道。
　　“依行中定例，话本卖出超过百本后，每多卖出一本，著书人便可得二十文。”金得禄答道，“若是没超过百本，那便连成本也收不回，更谈不上共分利润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所以公子你看看，咱们铺子也是得担风险的。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最后真的连百本都迈不出，亏蚀可都得落到在下头上。”
　　这个报酬还算合理，但陆渊文总觉得似乎漏了些什么。
　　当话本发行超过一定数量时，店家便会采取雕版印刷的方式去复刻，成本比手工传抄不知低多少。
　　相应地，每册的利润也会多出许多。
　　那多出的利润中，理应也有自己的一份。
　　“掌柜，请问书籍发行量超过多少册时，你们会用雕版印刷去代替手工传抄？”
　　陆渊文问道。
　　金得禄沉吟片刻后才张口：“这倒没个定数。不过一般来讲，最少也得有个三千册的发行量，才会使上雕版，否则得不偿失。”
　　雕版制备价格不菲，只有极大的印刷量，才能将其成本摊薄。
　　至于活字印刷，很遗憾，在古代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普及。
　　“若我所写话本销量超过三千，用上了雕版印刷，其成本岂不是大减，利润岂不是大增？”
　　陆渊文笑道。
　　弦外之音很清楚：书的利润上去了，给我的分成总该相应提高吧。
　　对方看样子也是做了多年买卖的，这话肯定听得懂。
　　哪知金得禄听到这话，竟哈哈笑起来：“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了，小的还没见过卖出超过三千之数的话本。”
　　尔后，他又道：“也罢，也罢。若是最后真的超了三千本，那每卖出一本，公子便可得三十文，如何？”
　　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真的相信销量能过三千，只是敷衍着陆渊文而已。
　　当然，只要对方答应就行，陆渊文才懒得管他是敷衍还是认真。
　　“那就这么说定了，掌柜的。在下过一段日子，就把写好的话本带来。”
　　陆渊文道。
　　金得禄点点头：“好，咱们接下来去立个字契？”
　　陆渊文应允。
　　两人来到院后一间茶室，由陆渊文执笔写下字契，又由金掌柜确认了一遍，各自签名盖戳。
　　按行中规矩，话本作者除真名外，还需签上笔名。陆渊文便在上面写下昨晚想的笔名“江阳生”。
　　山南水北谓之阳，陆渊文家乡在大江之南，笔名中却偏带了“江阳”二字，也有些故意让人猜不出真实身份的意思。
　　签完笔名，他才想起自己只带了真名的章，还没来得及给笔名刻一个章。
　　好在文曲斋也兼做刻章买卖。金得禄命伙计赶工刻好一个章后，很是爽快地送给了他。
　　这点倒不似说书人之前介绍得那般店大欺客。
　　看来日后倒是不能全通过别人之口，去了解某一个人或是事物。
　　陆渊文收下私章，刻下笔名后想道。
　　离开书铺，他参加了一场越溪乡党的聚会，再向郑起阁、胡岩雪辞了行，登上了回乡的马车。
　　回到家中，祖母严氏身体已经恢复，赖氏也休养好了。
　　两人直说郑知县之前送来的药材真真好用，服了两剂后身子立马就转好了。
　　见他回来，一家人自是欢喜，做了一大桌子菜。
　　第二天，陆渊文命玉锁采买了些礼物，去拜了恩师刘先生。
　　上次回家时村中形势险急，故才把此事拖到现在。
　　好在刘先生已经听闻了鸡鸣村之前发生的事，对陆渊文的姗姗来迟表示理解，还关心了他的家人有没有出事。
　　看望刘先生来回的路上，不断有人向他问好。一些之前认识的人还拉着他要去吃饭饮酒，都被他推脱改日再说。
　　毕竟越溪县就这么大地方，消息传得很快。现在谁都知道鸡鸣村陆家公子年方十岁就中了秀才。
　　拜过刘先生，陆渊文又去找昔日同窗胡才旺叙旧，却得知就在就在前几天，自己还在回家路上时，他已经去了府城。
　　原来胡岩雪一直没有儿女，便将侄子胡才旺过继为子，日后继承家业。
　　陆渊文听到后，禁不住有些遗憾，同胡才旺父亲坐了一会后就告辞了。
　　“笃笃……陆兄可在家中？”
　　第二天清晨，陆家门口传来了韩鹏起的声音。
　　刚吃完早饭的陆渊文赶忙亲自开门迎接。
　　韩鹏起原来是找他去外面踏春的。
　　“真是该出去走走，”陆渊文命玉锁给他准备行装后道，“这一个春天终日准备着考试，竟是忙昏了头。春天都快过了，都未曾出去踏过青。”
　　两人各带一个跟班，坐车出城后下车步行。
　　阳光温柔地洒在地面上，葱郁野草已长到膝盖高，草尖上挂着一两点露水。
　　桃树上的花朵连成一片，春风过时微微颤动。
　　主仆四人漫步在原野上。玉锁稍稍提着裙子，防止被露水沾湿。
　　“陆兄，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韩鹏起不经意问道。
　　陆渊文不假思索道：“温书，再挣些钱帮补家用。”
　　韩鹏起继续追问：“就在本县温书吗？”
　　陆渊文知道他的心思，于是道：“还没定下来。怎么，你要去府学就读吗？”
　　其实他也想去府学读书，毕竟在那能和水平更高的学友交流。
　　但这件事他还没和家人商议过，也不知她们愿不愿意，所以也不好贸然和韩鹏起表示。
　　韩鹏起听完，很是诚恳地劝道：“对的，家中已打过招呼，府学答应收下我读书。我劝你还是最好能去府学，毕竟在那学业能够更快精进。而且郑知府与你如此相厚，只要你稍稍表露些意思，他肯定会让府学收下你。”
　　陆渊文表示他将于家中商议，只要家中一答应，他就去府学中读书。
　　至于家人会是什么态度，他自己都不知道。
　　踏青完毕归家，吃完晚饭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和三年前相比，他们从里到外都像换了个人。
　　个个眉间不再有愁色。严氏赖氏两个老人脸上红润许多；薛琴眼角间皱纹也消失了，气色比之前不知好上多少。
　　雪雁成君两人比起当年，已没了因家境捉襟见肘而产生的瑟缩，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闺秀身上才有的落落大方。
　　两人的也由当年的小萝莉长成了秀丽的少女。、
　　母女三人头上手上俱戴着今年最时兴的钗饰。成君乌黑秀发间更是戴了一个精致的镂空兰花珠钗。
　　就连玉锁腕子上，也多了一副薛琴给买的银手镯。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陆渊文。
　　现在的他按生辰算已经十一岁，个子就跟雨后春笋一般猛窜，隐隐间快成了家中海拔最高者。
　　“亏得有了文儿，咱们家才能似今天这般蒸蒸日上。你爹若是能见到如今情景，大约也放心了。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能为……”
　　薛琴说这话时一脸欣慰，同时眼角又有些发酸。
　　陆渊文立刻表示能够扭转家道中落，是一家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家里现在生活富足，爹的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一定也安心了。
　　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此次在临江府见闻，说府中人才果非本县可比。
　　二姐成君最先反应过来：“那是自然。以文兄弟如今学问，理应去府中与那些大才交流，方能更快提高。”
　　说话间，她瞅着娘亲和祖母脸色，见两人并无不悦才把话说完。
　　严氏和薛琴虽未反对，但也没立刻说话。
　　过了半晌，薛琴才缓缓道：“也是，你爹当年考中秀才后，也是去外边求学的。只是你去府中，准备师从哪位先生？租住何处？若是这些都没着落，你就在家等一段日子，让为娘替你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之后你再去也不迟。”
　　虽然他已是秀才之身，一郡案首，但在娘亲眼中，陆渊文毕竟是个小孩，少不得做娘的关心扶持。
　　陆渊文便把郑知府答应安排他入府学就读的事告诉了娘亲，还说平时就住在府学。如果府学里头住得不舒坦，就去胡岩雪家住着。
　　薛琴听完点点头，只说“吾儿果真长大了”。
　　不过她还是要求陆渊文在家呆一段时间再走。
　　陆渊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自己对于要离家也是很不舍的。
　　说完之后，严氏也表示赞同。
　　自之前的卧床不起后，严氏便很少参与家中大事决策，至多在事情定下来后，象征性地点个头作最终拍板。
　　此刻，遥远的府城中，另一户人家也在筹划着有关子弟入府学读书的事。
　　临江府同知周存对膝下独子周铭书说道：“铭书你这番入府学，追求学问倒是其次。无论你日后考得如何，以咱家的家业，给你捐个知县都是毫不费力的。关键是要多在其中结交些人物。府学学友中，可有不少世家子弟。”
　　周铭书表示父亲教诲谨记于心。
　　“你日后只需按父亲刚刚说的去做就好。至于先前开罪郑起阁之事，你不必担忧，”周存说到这，嘴角微微扬起，“父亲迟早要把姓郑的和他那位叫陆渊文的小友一并收拾掉。”
　　周铭书听到这，禁不住眉飞色舞：“那真是谢谢父亲了。如此一来，咱们父子俩的仇便都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