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苍耳》痛快

2、相拥而眠

　　继承了自家爸妈的好皮相，谢逐阳自己就是人群里特别出挑的模样。但这个等着自己说话的男孩子不一样，他有些漂亮的过分了。
　　“谁让你这样叫我的”谢逐阳白了他一眼，“真把自己当我哥了，再说了……”他利索地翻下床和苍耳站在一块儿，“你哪一点比我大”
　　苍耳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少年光着脚踩在地上，足比自己高出一个手掌，更不用说他小臂上隐约可见的一层薄薄肌肉。
　　苍耳摇了摇头，抬头看他。
　　谢逐阳因为这个动作开心了，拿手背随意拍了下苍耳的胳膊，“哎，你叫什么名儿。我名字里有个“阳”老谢不会给你起个‘月’吧，哎呦，我去，“月月”这名字…哈哈…”也不知怎么想到的，他自己咧着嘴乐得不行。
　　“不是，我以前没有见过他，我叫苍耳。”苍耳从谢逐阳的玩笑里听出来些许不善意，浅淡地解释了一句。
　　谢逐阳倒是不在乎这个，俯身拿过手机说了句，“我下去了，老妈叫你弄好下来吃饭。”
　　听声音是往楼下去了。
　　谢逐阳用手给老妈比划，“你看，就这么细，就我一个大腿那么点腰。哎，老妈你确定这是我哥，不是老谢婚后出轨的小弟弟。”
　　是一点不像十四岁的男孩子，比他小一岁的逐阳都比他高壮许多。
　　季华芳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脸，昨晚丈夫一脸痛苦的告诉她那孩子过得很艰难，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他是你爸爸的孩子，我也会尽最大能力去照顾他，妈妈不强求你和那孩子亲如兄弟，但你得知道他并没有犯错，错的是我们大人。”
　　谢逐阳十三岁的人生里大多是蓝天白云，阳光充沛。其实见着真人之后他的敌意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甚至浴室那一幕以后延伸出丝丝难受来……
　　苍耳没有住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正对着床一面墙都被做成书柜，放满了各种书，床很大，鹅黄色的床单被套，苍耳伸手摸了摸上面印着的粉色小猪，有些女孩气但他很喜欢。小苍耳脱掉鞋子慢慢地爬上去，好软。
　　像整个人都陷进一个带着香气的梦里。
　　因为是星期五，所以谢逐阳多睡了一会。七点二十的时候，被一阵香味诱惑醒来，他闭着眼睛在房子里洗漱了，利落地穿上校服。边下楼边喊：“妈你今天不上班么，还有时间做美味诱惑你儿子。”
　　季华芳指了桌子上的早晨，一手拎着包已经走到玄关换鞋子，看着气色很好。头也不抬地叮嘱儿子：“早餐在桌上，记得把牛奶喝了。”
　　“那谁呢？”谢逐阳喝了口牛奶，奇怪屋子里这么安静。
　　“哪个谁？叫名字。”季华芳拿过风衣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是苍耳做的早晨，我起的晚了些。你爸带他去入学考试，之前就定好时间了。”正好电话响了，她没时间顾及儿子愣怔的帅脸，边打电话边出门了。
　　宽敞的教室走廊被三个并排走的少年给占满了，旁边人敢怒不敢言地从缝隙里跻身过去，有胆大的女孩子边回头看边笑着互相眼神交流。
　　时量一手挂在谢逐阳脖子上一手伸长了抢旺仔的早饭，旺仔是最护食的，不停地绕着谢逐阳躲避来自地狱的恶爪……
　　清晨的凉意都被少年们的打闹给消融了。
　　“野孩子昨天没搞事吧？”时量塞了一嘴抢来的鸡蛋饼问谢逐阳。“正好今下午放假，我俩到你家给你充面儿去。”
　　旺仔也跟着点点头：“他好相处么，阿姨没事了吧？”
　　不知怎么的谢逐阳想起来昨天雨夜被老谢带回来站在客厅不敢坐沙发，瑟瑟发抖的男孩子，总是怯怯弱弱的好像就没见他笑过。
　　回过神他胡乱地点头：“哦，他挺识相。”
　　眼看着到教室了，就看到老班胳膊底下夹着一叠卷子站在门口“河东狮吼”。
　　时量嘴巴向下撇着学得有模有样：“都一二三岁的人吗！地上的垃圾看不到吗！今天哪组卫生，讲台不收拾我站黑板上吗？啊！”
　　趁着老班骂人的空，他们三人偷摸着后门进去假装拿个笤帚簸箕往座位上溜。
　　上课忒无趣了，除了前二十分钟谢逐阳听懂自己想听的就开始神游。他继承了谢君越搞科研的脑子成绩向来不差，再者能进市一中的除了时量那个家里有矿的，听他自己老说是他爸拿八万块钱砸择校进来的，其余都是学霸来的。
　　下午放学后谢逐阳拒绝了两好友的游戏邀约，他准备回家看一圈，毕竟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人。
　　苍耳清早跟着谢君越到市一中报道了，学校比他以前的镇上中学不知漂亮到哪里去，他很喜欢。但是被一个中年男人带到一间会议室并且给了他三张试卷后，这个奢想似乎不能实现了。
　　语文还能做一点，数学很多题不太会，英语他只在原来学校认识26个字母。整整三个小时，苍耳尽力地把卷子填到密密麻麻，交卷的时候心如死灰。
　　谢君越看着苍耳过分苍白的脸，以为他累了，打电话给妻子说过去一起吃饭。
　　路上谢君越已经在电话里知道苍耳的考试结果了，思量了一下开口道：“苍耳，题目是不是一些难了，别多想，我们先去和阿姨吃个饭。”
　　不能上学了么？因为自己刚刚考的太差！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
　　苍几乎咬破了嘴唇，才忍住眼泪没有掉下来。只胡乱地点了点头，沉默不言。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季华芳微信过来说已经在他们经常去的餐厅点好菜了。
　　谢君越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招呼苍耳下车，刚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掌突然被一股带着颤抖的小手抓住。
　　嗯？
　　“爸爸…我能不能…能不能上学，我可以借你的钱，真的，等我长大就还给你…”少年眼睛里写满了乞求，“我想上学，求求你…”
　　父子俩过来的时候季华芳点的菜都已经上齐了，她温和地朝苍耳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阿姨多点了些，趁着逐阳那个大胃王不在，你多吃些。”
　　苍耳还没从可以上学巨大的惊喜中转变过来，瞪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望着阿姨半晌反应过来急忙说谢谢。
　　季华芳冲丈夫笑了笑：“一家人都不要客气了，我们开动吧。吃完在旁边的商场里给苍耳买几身合适的衣服。”
　　这顿午餐吃得时间有些长，但是自然又舒适。
　　谢逐阳很郁闷，准确的说是孤单的谢逐阳很郁闷。一个人突然被老妈告知他们在外面吃过了，回来带菜给自己。
　　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逐阳辗转难眠，总觉得要给对门那家伙彰显一下家庭地位。
　　于是偷偷摸摸起来观察到楼下都睡了，推门潜入进去。
　　苍耳又做那个梦了。
　　很吵，很害怕。屋子里总是有很多人有的是姜茶的男人，有的是找上门来厮打的女人。他怕极了躲在厨房柜子里，转眼却发现自己在学校的小厕所隔间，那些人黏腻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恶心，被烟头烫到的胳膊好疼…有没有人救救他…好疼…想醒来！
　　谁来救救他！
　　谢逐阳没想到会看到这幅景象。月光照在男孩满是冷汗的脸上，嘴里不停的呓语着“救…救…”他好像一片轻薄的羽毛，随时都要消失了一样。
　　这个想法吓了谢逐阳一跳，让他不管不顾地跳上对方的床，使劲地摇晃床上的男孩子，“你醒醒，醒来，别睡了！”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易觉察的紧张。
　　苍耳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谢逐阳紧贴着自己一脸紧张不停地说：“醒来了，醒来了，别怕别怕…”
　　真的，太好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愿意把自己从恶梦中解救出来，有人可以抱着自己不停地安慰…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眼前冷汗涟涟的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噩梦。男子汉咬着牙死守的秘密，就应该被咽到肚子里。他只是看着此刻怀里的满脸泪水的少年，胸腔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温柔地撒满了整间屋子，床上两个少年相拥而眠，像一幅静止又美好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