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善良的渣男》糖鱼小九

33、第 33 章

　　“搬走了？！你说搬走了？”

　　公楠站在Park宅邸的门口，一个南美洲模样的看门人从铁门探出头回答他的问题。他指着门前巨大的Sale牌，搬走的英语说得很流畅，也很谨慎。

　　看样子，最近上门找Park的人并不少。

　　公楠实在太心急，竟也没看到门前的挂售牌。他拍了张照片记下中介电话，赶往美国的办公室。

　　一样人去楼空。

　　只有公元基金的招牌孤零零地挂在墙上，还没被取下。他还记得，这个招牌那时候是Park找了给Golden做招牌的公司做的，当时价格后面好几个零，把那时的公楠吓得不清，但Park说是个好意头，坚持要做。

　　公楠实在太心急，竟也没看到门前的挂售牌。他拍了张照片记下中介电话，赶往公元基金在美国的办公室。

　　挂上去之后，公元基金这十年一帆风顺。

　　公楠在飞机上又一次审核了近几年的财务报告，事实上公元基金完全没有关闭的必要，Park究竟为什么瞒着他把所有人遣散？

　　中介带着人来看办公室，公楠一时情急抓住那人就问。

　　“嘘，我听说是一晚上全部遣散的。大哥你别张扬，你也知道这行，客人忌讳。”说话的中介是个北方人，看起来像个老移民，跟着来看办公室的也是几个中国人，但看起来很年轻，雄心勃勃的样子。

　　“谢谢。”公楠的手垂下，他走到楼下的酒吧，要了一杯98年的威士忌。

　　之前他还在美国的时候，每次完成一个案子，Park就拉着他来这要一杯98年的威士忌庆祝。

　　Park说，98年的威士忌麦香发酵得最好，是收成的味道。那时候他还揶揄公楠，说他可比他懂收成的味道。

　　是啊，他一个从田里走出来的孩子能不懂吗？

　　而Park是一个从人事圆熟的家庭里走出来的人。

　　老实人长大了，还是老实人。

　　玲珑剔透的人长大了，只会变得更复杂。

　　比如现在。

　　公楠拨通Park在美国的电话，又一次被转入语音留言。

　　他一定要见Park一面，他要听他亲口告诉他，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其他都不重要了。公楠一饮而尽，再次打通房产中介电话，语气异常霸道。

　　房产中介只说尽量帮忙联系。

　　他收了线。

　　公楠在洛城的房子坐落在城西，是一栋白色的平房，不大，非常像过去房东的那间，他常年雇人精心打理，如今门前绿树成荫。

　　房间里的布置和B城相似。客厅里那张墨绿色的沙发也是同一个样子，剩下的地方空空荡荡，实在像是整个空间都为了衬托这张沙发而设计的。

　　它孤独地站在客厅当中。

　　公楠扯掉罩在上面的白布，坐在上面，他想，下次来的时候如果不匆忙，这张沙发还是处理掉吧。

　　像处理掉很多他不想记起的事情。

　　公楠稍作休息，开始整理房间，他决定等到Park现身，他才回去。

　　扫到书架的时候，他拿起那本经济学概论，翻看起来。那时候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力透纸背，他不自知地勾起一抹笑。

　　大学，没有遇到程云和Park之前，或许真的是他最简单，最幸福的时光。

　　又翻了几页，掉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Park，程云还有他。

　　他印象里根本想不起这张照片的存在。他困惑地翻过照片，背后写着, Best wishes. Yun.公楠又细细地检索了一遍回忆，仍是记不起什么时候他们三个一起拍了这张照片。

　　门铃响起。

　　谁会在这时候找他？公楠正困惑着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Park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一身T恤牛仔裤，一如大学时的模样“我知道你迟早得来，比我算得时间早了两周。”Park的语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明快轻松。

　　他的态度惹火了公楠，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连着后退了几步。

　　“这是给老朋友的礼物吗？给得好。”Park擦了嘴角的血，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清淡地笑笑，“不过，我今天就是来找打的。能让我先进去吗？”

　　公楠侧过身，Park捂着脸，走进房子。

　　“没怎么变过啊。还是这沙发，真好。”Park一屁股坐下来，指节敲敲茶几，“连杯水都没有吗？”

　　“没有。快说。”公楠板着脸，坐在沙发另一头，一想不对，又去拉了把椅子，坐在Park正对面，一副审判的样子。

　　“行行，我说我说。”Park往沙发角上又挪了挪，刻意和公楠保持点距离，“一如你所见，公元基金关门了。说完。”

　　Park两手一拍，啪一声。

　　“说完了？你开玩笑吗？结业不用通过我？不用告诉我？我是什么？”血气涌上脑门，公楠握紧拳头，压制住揍Park的冲动。

　　“你和T One交接的时候，已经签署的代理协议，他可以代理你做这些决定。公司股东会也觉得现在退市是个好时候，与其那么辛苦地解决次贷危机带来的创伤，不如尽早收手，大家好聚好散。而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所以就找了个借口把你卸任了，然后把所有事处理好。””

　　公楠确实想起，交接时，众多的文件里有一份代理协议，但当时，处于对Park的信任，他并没有多想。

　　所以Park欺骗了他。

　　“你骗我！”公楠嗤笑一声，声音并不大，每一个音节都发散着怒气，”公元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吗？我对你呢？我们不是朋友吗？”质问到最后一句，他的力气像被人抽走，几乎是叹息着问出来。

　　“公楠，别幼稚了。这世上哪有真话。今天我能来见你已经很把你当朋友了。”Park的语调仍旧没有改变，心安理得。

　　“朋友？是吗？”公楠摸到口袋里的烟，拿了一支点上，他的手疯狂地颤抖，干燥的唇，沾粘在烟蒂上。

　　“是啊。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瞄准你了，中国人的聪明脑子可是要比那些白的黑的不知道要聪明上多少倍。所以我接近你，来和你做朋友。后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有目的的？”这句话轻得几不可闻。公楠吸了口烟，浅浅地吐出去，又很深地吸了一口。

　　“说得那么赤裸裸就没意思了，你我不过各取所需。这十年，合作愉快。”

　　公楠又开始笑，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Park不作声，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来只烟吗？”一支烟抽完，公楠不再笑了，抖出一只烟，递给Park。

　　Park这次没有拒绝，自己拿了火机点上，只吸一口，就咳得声嘶力竭，但他的语调仍旧没有改变，心安理得，“就放手。该抓紧时，就抓紧。事业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Park咳了声，把烟掐了。“太久不抽了，哎呀呛人。”

　　公楠低着头，冷冰冰地笑，笑声阴森恐怖。

　　“你是个人渣！”公楠低着头，冷冰冰地笑，笑声阴森恐怖。

　　“我不渣，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渣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但看看你，左右摇摆，不三不四，还要顾影自怜，甚至不惜赔上整个公司，赔上你自己的人生。行，你有理想，你多愁善感，然后呢？另一边吊着个小姑娘，让人家小姑娘追着你跑，家里还有一个孽债没清。你自己看看活成这样，对得起谁，到底是谁渣？”Park的话有些激动，公楠抽烟的频度加快。

　　“公楠我也对得起你，没有我，你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你还能想像来吗？喝威士忌？穿高定的西装？没有我，你毕了业最多就是个中高产，是我帮你完成了阶级跨越。你应该谢谢我！”

　　公楠浑身颤抖，他无法接受Park说的话，但他又无法反驳他。
　　烟无法再安抚他的情绪，他起身开了一瓶酒，倒了两个满杯，从厨房出来。

　　“谢谢。”公楠把酒一口闷下去，火辣辣地酒精烧着他的喉咙，微微的刺痛感让他觉得好受些，“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陪陪Josh，爸妈。平淡地把下半生过完。” Park随着公楠一口闷了，体内燃烧起的暖流让他有些热泪盈眶，“我爸妈一起查出来有癌症，Josh也抱怨总见不到我。上半生我为自己活够了，现在我想为他们活。”

　　“恭喜你。”公楠不满足于刚才的那杯酒，索性将酒都拿出来，直接在客厅喝起来，他要给Park满上，Park拒绝了，“开车呢。”

　　“搬哪去了？”

　　“东海岸，对爸妈的病好一些，Josh被天才班录取了，我去陪读。早上接到中介电话，我买了机票直接飞来的。够意思吧。”

　　“地址给我。”公楠又闷了一杯，一瓶见底，喝得太快，面前Park的人影已经叠成三四个。

　　“好。”

　　“你说的没错。你说的都对。错的是我。”公楠呢喃着，借着酒劲，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错的是我。”

　　“你还记得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酒一杯接一杯，Park也不阻止公楠，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什么时候拍的不重要了，你看你不是也记不起来了吗？记不起来的，就忘记了吧。挺好的。”

　　Park的话在公楠闭上眼前传入他的心里，是啊，忘了挺好的。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他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公楠醒来的时候，他歪歪斜斜地躺在那张墨绿色沙发上。

　　Park已经不在了。

　　茶几上有一张纸条，写着Park新的手机号码，地址，以及一句话。“几上有一张纸这句话边上，画了一个太阳。

　　纸条下压着一张黑白色邀请函，是一场葬礼。

　　公楠简单洗漱了一下，改签了机票，又把房子里的一切都罩起来，打电话给回收公司，让他们尽快把家具全部都搬走。

　　他从地上捡起三个人的照片，点燃，在烟缸里燃成灰烬。

　　那张纸条，被塞进皮夹里，和他一起飞往东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