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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光明圣子与恶魔皇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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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再次升起的时候,苏巡跟随者斐罗带领的猎魑小队出发,开始了他第二次的猎魑行动。
这次他们去的还是皇城边缘的贫民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大大小小的魑沿着破了缝隙的屋顶钻进了房子内,人类被攻击时惊恐的叫声、濒临死亡的悲鸣声,以及魑津津有味地吮食着人类脑髓的腥残的怪叫声交叠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巡一边注意着斐罗的动静,一边尽可能地站在离他远的位置主动攻击起正在收割人命的魑。他的身体特殊,魑似乎对他存在着某种不知名的畏惧,因此并不会主动攻击他。若是他不做出浴血奋战的样子,被斐罗发现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他怀疑为第二个光明之子然后送到圣殿里去同卡辛作伴。
魑的数量太多,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朝他们涌来,这是单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无法抗衡的。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的箭矢便都消耗殆尽,镀了银的短刀也微微卷起了刃,若是再厮杀下去,猎杀对象很快就会逆转,接下来死去的很快就会变成他们这队执圣者。
斐罗看了一眼除了苏巡外雪白的圣服都被黑红双色血液侵染得脏污不堪的同队者,接着抬手做了一个撤退的动作,“今晚到此为止,再战斗下去只会出现不必要的牺牲,走!苏德你在队伍最后殿后收尾!”
苏巡掀起眼皮看了斐罗一眼,接着顺从地听从了命令翻身上马调转马身坠在了队伍最后面。由苏巡殿后的效果是显著的,那些想要攻击他们的魑虽蠢蠢欲动但到底没有真的飞过来攻击,而是隐匿在原地看着他们出了巷子后,这才返身飞上屋脊,继续在黑暗中找寻起拥有脑髓的鲜活人体。
骑马回到东座堂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的征兆,月亮淡白,天际乌黑。东座堂内已经亮起了灯火,在前厅早已等候多时的专职治疗师们已经拎着医药箱迎了过来,负责杂事的平信徒们也立刻接过执圣者手里的缰绳,缓步将马匹牵到专门的马厩里去。
苏巡见没有旁的事情便起身往宿舍走,没走两步就发现斐罗竟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他面色如常脚步不顿地往前走,唇角没忍住稍稍上扬了些。等到走到宿舍门口时他才转过身去看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的斐罗,故意道,“队长大人,你跟着我做什么?是关心我么?”
斐罗脸上没有半点被苏巡发现的窘迫。他淡声接着苏巡的话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执圣者候补,而是真正的执圣者了。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下属,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么。”
这里整层楼都是提供给执圣者候补的,原来只有他和卡辛两个人住。如今苏巡虽已成为真正的执圣者,但也没有立刻搬出去,因此这层楼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人住有一个人住的好处,比如说他若是制造出什么动静,或者是想做些什么隐秘的事情的话,一时倒也不会轻易被旁人发现。
想打这里,苏巡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斐罗耳侧那约有半指长的已经凝固了血液的伤痕,道,“有劳队长大人您的关心,我方才没有受伤。倒是您,”他说着缓步走至斐罗跟前,从口袋里拿出没有使用过的白色手帕递给斐罗,“您脸上有伤口,血都快完全干掉了,擦擦吧。”
斐罗闻言淡淡地扫了一眼苏巡手中的白色手帕,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道,“既然伤口在脸上,我自己看不见怎么擦?”
“干手帕可擦不干净血渍。若是队长大人您不介意,就进屋来让我来帮您吧。”苏巡说完便拿出银色的火焰纹钥匙将之扌臿进了锁孔,只听‘咔擦’一声声响,木门便被从外打开了。他见斐罗站在原地不动,眼睫半垂着,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便温声道,“快进来吧。血渍一直留在脸上不难受么?”
被用来提供给执圣者候补使用的房间面积在斐罗看起来并不算大,但一个人居住的话倒也算得上宽敞。房内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每个房间都会有的被实木画框框柱的描绘着光明神赐福的油画,桌椅沙发都摆在应该摆放的位置上,没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并排摆放着的两张床铺都铺得异常整洁,竟一道褶痕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有人正居住其中的痕迹。
等到苏巡将手帕用水浸湿拧干,斐罗便隐去了眼里滋生出的那一点郁猝,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任凭对方伸手将他垂在耳侧的银色长发用手替他别至耳后,然后用沾了水分的手帕一点一点替他擦干净脸侧的血污。
“队长大人,”苏巡见他又垂眸陷入了沉思,便柔声问道,“我没弄痛你吧?”
“不痛。”他们两人的距离太近,以至于斐罗甚至能够听清对方在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但是他却并没有闻到对方身上有主教曾经对他提过的灰琥珀的味道。斐罗抬眼看向苏巡近在咫尺的脸,白皙洁净,几无瑕疵,干净漂亮地像是初冬时落在圣殿穹顶上的第一片新雪。
“你没有受伤么?”
苏巡闻言笑了笑,道,“没有啊。虽然没能杀死几只魑,但我运气比较好,倒也没有被魑伤到。”
斐罗见他将已经擦干净了他脸上血污的手帕叠好放在了桌子上,纠结了片刻这样一来这手帕究竟算不算得上是被对方使用过,很快便放弃了这个选项。这屋里太过干净空荡了,实在是没有什么他能够拿走的东西,他想着想着便看向对方,岂料对方正半垂着眼帘含笑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眼睫太过纤长浓密,在稍稍垂眼的时候竟在眼睑处投落下浅浅的形状规整的扇形阴影,在灯光下鲜明得历历可数。
斐罗毫不心虚地恶人先告状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只不过想多看两眼罢了。”苏巡浅笑着看向斐罗那双落进了炽亮光线后仿若琉璃的蓝色眼睛,“不可以么?”
斐罗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关心道,“你在这里住得怎么样?这里小了些,条件也不是很好,毕竟是执圣者替补的房间规格。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执圣者了,完全可以去座堂专门给执圣者们提供的房间里去住。”
苏巡道,“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听说东座堂本身拥有的执圣者只有一个小队的规格。一个正规的执圣者小队是五个人,也就是说座堂专门给执圣者们提供的房间只有五间。我本来就是执圣者候补,现在能够成为执圣者第六个人完全是仰仗主教大人给我开的后门,做不得数的。”
斐罗想了想道,“根据你在猎魑行动中的表现来看,你非常优秀,完全拥有成为执圣者的资格。”
“但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话我并不能成为执圣者。”苏巡说着弯了弯唇角,极轻地笑了一下。他凝视着斐罗的眼睛,缓声说话的时候语调温和柔软,近乎温柔,“能够成为执圣者的人首先要对教廷有最忠诚的信仰,要有随时能够为教廷牺牲生命的觉悟。我才加入教廷这么短时间,你真的觉得我有资格成为执圣者么?换句话说,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有这种觉悟,现在就不会因为怀疑我而坐在这里了。”
斐罗被当场拆穿后表情只是僵硬了短短一瞬后便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接着他面色如常地死鸭子嘴硬道,“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见你比普通人优秀强大很多,很欣赏你而已。”
“哦?很欣赏我?”苏巡闻言笑了一下,表情一时间柔和地不可思议。他倾身凑近斐罗的脸,在发觉斐罗那双在灯光的映照下剔透澄净宛若晴空的蓝色眼瞳因为他的陡然接近而微微缩起的时候,索性直接将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接着用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斐罗的嘴唇,“斐罗,我也很欣赏你。”
对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柔暗沉,带着明晰的温柔,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斐罗在感觉到嘴唇上轻如羽毛的柔软痒意时陡然听见了胸腔内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跳声,以及他不自觉地从嗓子里挤出的一个干巴巴的“哦”。
苏巡笑起来,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抚摸着斐罗耳侧那道刚刚被他用手帕擦干净血渍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斐罗说着伸手拿开苏巡抚摸在他脸侧的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跳,接着突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那个法利希公爵,你也是这样欣赏他的么?”
苏巡被他问得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随后失笑道,“怎么可能?能让我这样欣赏的人,从我在这个世上出生起,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而已。”
斐罗闻言不知怎的心里竟悄悄高兴起来,“那你能送我一样你的东西么?”
出宫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和一点银币的苏巡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究竟能送给斐罗什么东西,就在他准备直接坦言说没有可送的东西时,却突然瞥见了对方长度直垂腰际的银色长发。他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前两天对方被圣殿的三名执圣者围攻时挑断的发带,便伸手将缎带从头发上解了下来递给斐罗,“这个可以么?”
被解下的缎带约有半臂长,色泽纯白,没有任何花纹,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是当斐罗将之拿在手上的时候却发现那缎带竟入手沁凉,顺滑若水,不似凡品。
斐罗盯着手中的缎带看了好一会才抬眼看向苏巡。炽明的灯光下,那双正含笑看着他的浅金色的眼睛半呈剔透,眼瞳明晰,像是蕴含着无暇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