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不过耳

9、病情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从昨日晚上就开始阴雨绵绵。
　　陆广白依在窗台，看着细密的线条顺着屋檐在地面砸起一地水花。
　　“夫郎。”木香站在门口收起雨伞，伞尖滴落的雨水打湿了地面。
　　陆广白闻声看过去，就见木香怀里用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方方正正，很像书籍。
　　木香将布打开，露出两三本书，被木香保护得很好，没有渗入水去。
　　陆广白眼里闪过惊喜，他已经来了韩府七八日，整日无事可做，那本无名书都又让他看了几遍。
　　除了韩京墨无人会使唤他做事，前几天在花园见一朵花蔫蔫的，原想给它松松土，这样简单的事都被花匠接了过去。
　　“老爷怕您无聊，特让我拿了书来给您。”
　　书被齐齐地摆放在书案上，陆广白快步走过去，原以为会是什么四书五经，却见第一本书的名字叫《为人夫郎的基本要领》。
　　陆广白愣愣地看了看木香，又看了下一本。
　　《夫夫隐秘》。
　　……
　　这些书陆广白从未听闻，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书，韩京墨突然让他看这些书，难道是认为他这个夫郎没有做好吗？
　　陆广白其实一直都没能将自己带入进这个身份，毕竟这场婚事来得匆忙，又主要为的冲喜，生疏是自然。
　　陆广白手上无意识地翻到最后一本，这本有别于前两本，规规矩矩的两个字《大学》。
　　这样看，前两本就是韩京墨故意作弄他，陆广白戳戳那本《夫夫隐秘》，觉得韩京墨当真恶劣。
　　不过好像两三日都不曾见过他了。
　　陆广白心里想着，手上已经自发地拿起了《大学》，他从小就爱读书，可惜他是个哥儿。
　　就像他的名字，早早地赋予期望，结果他却是一个不能入学的哥儿，再有天赋也无用。
　　伴随着雨声，陆广白看得入迷，绵密的声响带来了另一种的静谧。
　　《大学》里的每个字都陌生而熟悉，他曾经正好学到了这本书，还未透彻，就彻底失去了学习的资格。
　　轰隆一声惊雷，暗沉的天空划过一道白光，惊得陆广白从书中回过神来。
　　轰隆声不停，雨水也更多了，陆广白不由想到田里的庄稼，春雨贵如油，春天雨水多，想必都长得很好。
　　月桑山在雨水的灌溉下，肯定会有更多的珍贵植物破土而出，陆广白想要去山上的情绪更加清晰，可惜他现在身不由己，不是能随随便便离开的人。
　　“夫郎，夫郎！”
　　急促的男声从雨幕中传来，陆广白闻声来到门口，就见一名小厮冒雨而来，浑身湿透，慌慌张张。
　　“何事？”木香立在陆广白身边，淡淡地问道。
　　“木香姐，老爷不好了，管家让我过来请夫郎过去。”小厮发着抖，嘴唇都冻得发青。
　　陆广白一惊，刚刚还想几日未曾见到韩京墨，却原来是病情加重了吗？平时看着那么顽劣的人，陆广白不能想象他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过，让他去了又如何？他又不是大夫，难不成……是要说遗言了？
　　陆广白抿了抿唇，心情很复杂。
　　木香面色更加严肃，转身就拿了伞出来，撑开就对陆广白道，“夫郎，我们走吧。”
　　说着就拉着陆广白踏入雨中，陆广白明显能从木香严肃的脸上看出对韩京墨的担忧，木香虽是女子，却一直很沉稳，何时这么慌张过，踏入雨中，任由雨水浸湿衣摆。
　　雷声不绝于耳，木香带着陆广白急匆匆地去了隔壁院落。
　　“夫郎。”向南星见陆广白进来，点了点头。
　　陆广白原本以为韩京墨这里会很嘈杂，却没想到每个人都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韩京墨赤身坐在药水之中，冉冉升起的雾气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纱已经被取下，精致的面容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双眼紧闭，长长的眼睫上都是雾珠，眉头皱着，嘴唇红得发紫，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像是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韩京墨身前站了一位娃娃脸的少年，一脸严肃地给韩京墨施针。
　　「我能做什么？」陆广白目光始终注视着韩京墨，眸中含着担忧。
　　“夫郎问他能做什么？”木香翻译。
　　“不用，他说你待在他身边就可以。”向南星也注视着韩京墨，嘴里淡淡回复。
　　陆广白不明白，可看着韩京墨那么痛苦的样子，还是遵从地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看着他。
　　娃娃脸布下最后一针，呼出一口气，“发作的日子又缩短了，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忍不了了。”
　　说完转头看见不认识的面孔，想了想道，“你就是京墨的那个夫郎？”说着忍不住好奇地围着陆广白看了一圈。
　　虽说模样不错，却也不是多么惊艳的人，娃娃脸有些好奇地看了许久，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似有若无，闻不真切，正要凑上去仔细嗅嗅，却被人提住了脖领。
　　“川柏！”
　　向南星提着矮了他一个半头的川柏，嘴里冷呵。
　　“哎哎哎，你这人，放手，我就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川柏扑腾着。
　　陆广白听着川柏的话，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除了皂液清新的气味再无其他。
　　川柏还吵吵闹闹地与向南星说着话，陆广白看看他们，又看了看浑身扎满银针的韩京墨，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慢慢走到了韩京墨身边。
　　时间长了，冉冉的热气已经渐渐消失，让陆广白更清晰地看见了韩京墨脸上的痛苦，精致苍白的面容因为热气有了血色，那红色透过雪白透明的皮肤，看着格外脆弱。
　　陆广白说不清内心的想法，只是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韩京墨皱起的眉，明明清醒时那么活泼，怎么几日不见……就这般难受了呢。
　　手刚刚触到韩京墨浓密的眉毛，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手腕。
　　“夫郎，作何要轻薄于我？”
　　韩京墨还是闭着双眼，呼吸轻浅，好像还没有清醒过来。
　　陆广白明明应该反驳，可握在手腕上的手，虚虚挨着，没用什么气力，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但至少醒过来了，陆广白松了口气，就着被握手腕的姿势，坚持去抚了抚韩京墨的眉间，最后才拿起韩京墨的手，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还好吗？」
　　“呵呵呵——”韩京墨忍不住笑出声，低哑的声音里尽是愉悦，“只要你在，我就没事。”
　　韩京墨这模棱两可的话，陆广白听他说了几次，此时忍不住想自己身上有什么是韩京墨需要的，可思索许久，还是没有结果。
　　原本还想询问，可看着韩京墨笑颜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身上都是银针，便将这事放到了一边。
　　「我去叫大夫。」陆广白写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的人居然都走光了，那名叫川柏的小大夫也不见踪影。
　　“不用，这针还得再扎会儿。”韩京墨虚靠着浴桶，棕色的药水包裹着他雪白的皮肤，露出单薄的肌肉线条。
　　陆广白脸微红了红，此时才发现自己与赤·裸的韩京墨相对，忙移开视线。
　　手上还握着韩京墨的手，慌慌张张地写道，「你好好休息吧。」
　　写完就想出门去，却被韩京墨牢牢拉住，“夫郎，你陪我一会儿，好疼。”
　　虚弱无力的声音，生生止住了陆广白的步子，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韩京墨旁边，陆广白始终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来韩府前，陆广白听何兰溪说过，韩京墨不过二十四，居然已经时时在死亡边缘徘徊。
　　两人这么双手交握静默了许久，直到被川柏的声音打破。
　　“京墨，怎么样？还活着吧。”川柏大刺刺地推开房门。
　　陆广白慌忙收回手，韩京墨勾着唇顺势松开，只觉得陆广白在身边，他是真的身体都松快了许多。
　　“承神医相救，还活着。”韩京墨对着川柏的方向，嘴里调侃。
　　“少来，你这一次比一次频繁，最多一个月，神仙都救不了你。”川柏碎碎念着给韩京墨取银针，说着说着就话音一转，瞟了眼乖乖候在一边的陆广白道，“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毕竟前几天，那般凶险，你都挺过来了。”
　　两人说话丝毫没有避讳陆广白，让他听了清楚。
　　他不知道韩京墨究竟得了什么病，居然这么可怕，按川柏所说，韩京墨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明明一早就知道韩京墨重病缠身，时日无多，可此时又听闻，却是内心一紧。
　　可能是韩京墨平日里的表现太过鲜活，让他都快忘了他身体不好，此时骤然听闻才会接受不能。
　　“你是叫……陆广白吧？”陆广白愣愣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突然听见了自己名字，循声看过去，就见那名小大夫。
　　陆广白点点头。
　　“那我叫你小白吧，你可得时时跟着我们京墨，让他活得久一点。”
　　陆广白又一次听到自己能让韩京墨延续寿命，忍不住有些奇怪，没有答应，只是下意识地比划，「他得了什么病？」
　　川柏没看明白，陆广白的实时翻译木香也候在门外，下意识地看向韩京墨，“他说什么？”
　　“你问我？”
　　韩京墨笑着反问，闭着的双眼让川柏的问话显得格外滑稽。
　　“……忘了。”
　　“你们这样如何交流？”川柏摸着下巴疑惑。
　　陆广白犹豫半晌，还是拉过韩京墨的手，写，「你生了什么病？」
　　韩京墨握住陆广白的手道，“离不了你的病。”
　　“呕——”川柏一副被恶心了的样子，见陆广白愣住，不由有些同情陆广白招惹上了韩京墨，但没有办法，命中注定。

　　我没想到我放假一点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