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不过耳

2、医馆

　　到医馆要不了多少脚程，没一会儿陆广白就看到了熟悉的牌匾。
　　他原来也是不敢去山里，只是有次进山采果子走错了方向，救了一个人后，就会隔三差五的去一次，后来这人去世后，就每月去一两次。
　　今日医馆较往日清闲许多，陆广白就这么走进去，也没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药童正抓着药，看人进来了，头也不抬地分装，“今天老先生出诊去了，您要是找他看病可能得等一等。”
　　陆广白在医馆里看了看，发现此时居然只有这位药童，忍不住有些为难，整个镇上只有这里收散药，若是这里不行，其他医馆会看在玉草稀少的份上收下吗？
　　药童半天没等来回应，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有些纳闷地抬头，就看到一位有些狼狈的男人……或者是哥儿？药童看着陆广白额头上淡淡的孕痣不确定地想。
　　“是有急事？”
　　陆广白摇摇头，下意识手就开始比划，「不是，我是有东西要卖。」
　　药童刚进医馆不久，没遇到陆广白这种，见他不能说话，愣了会，就猛地放下称，一溜烟地跑进里间，陆广白甚至能听到他咋呼的声音，“师兄，师兄！这里有人来看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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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广白哑然失笑，他来过这里许多次，之前没有见过这位小童，应该是老先生新收的小徒弟？
　　“吵吵嚷嚷做什么！”药童的师兄敲了敲药童的脑袋，跟着他从里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陆广白，熟络的开口，“是你啊。”
　　又看见陆广白背上的背篓，“今日又是来卖什么药？”
　　“诶？他不是来看病的吗？”药童惊讶地张了张嘴。
　　“抓你的药去，一会儿病人回来拿不走，你自己去给人道歉。”药童师兄将药童从腋下抱起放在他刚抓药的小板凳上。
　　药童一听师兄让他自己去道歉，赶忙又认认真真地抓药了。
　　“别介意，小孩儿刚来，不懂规矩。”药童师兄领着陆广白去坐。
　　陆广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意，看着椅子也没有坐下，只是将背篓取下，将玉草小心翼翼地取出来，递给药童师兄看。
　　“这是？”药童师兄从陆广白手里取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认出来。
　　「玉草。」陆广白比划着告诉药童师兄。
　　陆广白来了许多次，不是会拿着杂草来招摇撞骗的人，药童师兄观摩半晌，有些不确定得进去找了本书看看。
　　陆广白看着这位师兄的样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药童师兄翻了翻典籍，终于找到了记载玉草的那一页。
　　“原来是玉草，这可不常见，你这小哥儿去哪儿采的？”药童师兄合上书，新奇地开口。
　　陆广白放下心，看来他没有认错，比划几下，「月桑山里。」
　　药童师兄没看懂，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玉草虽然罕见，但并不怎么常用，有解百毒的功效，却又用量巨大，这么一株成不了方。”
　　陆广白抿抿唇，想起来自己的确在书上看到用量大的字样。
　　“所以这药我们收价最多一两500钱。”药童师兄伸手比了个一和五。
　　这倒不是他在匡陆广白，这药的确算珍贵罕见，但他们这种小医馆收了用不出去，若不是占了的稀少的名头，他其实都可以不收。
　　陆广白也摸不准玉草的价位在哪，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它，又认出它是一株珍贵的药材，所以才会算着日子去采摘。
　　这价格比他预期低了一些，但药童师兄说的在理，他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卖，所以陆广白没有过多犹豫就点了点头。
　　药童师兄和陆广白也打了许多次交道了，见他这么爽快，他也不耽搁，直接去拿了钱给陆广白。
　　“这种珍贵稀少，但名气不大，也不是什么救命的药材，只有那些大城才会卖出好价钱，像我们这种地方，却还是不如人参灵芝这些名头大，能保命的药。”
　　陆广白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将给他的钱放进随身的钱袋子里，就背着背篓要走，却被药童师兄喊停，“哎，等等，我记得你是识字的对不对。”
　　陆广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第一次来这里时，用之前偷偷藏的一张纸，写下‘卖药’的字样，毕竟大多数人都对手语知之甚少，他怕不写下来，他们可能理解不了他来做什么。
　　“那这些纸送你几张，不然我总感觉我欺负你了。”药童师兄从一旁看诊的小案上拿了一小叠的纸，递给陆广白，看着这么清清瘦瘦的一小哥儿，不知道摔了几跤才把那药采了，却没得到多少回报。
　　笔墨纸张很珍贵，以前陆广白还有很多，但现在都不是他的了，所以拿着这些纸，陆广白心里很是感激。
　　「谢谢。」
　　“不用道谢了，回去慢点。”药童师兄摆摆手，随后又回到了里间。
　　药童百忙之中从药材中抬起头，“再见，欢迎下次再来。”
　　“阿椿！”
　　陆广白出门了都还能听到那药童师兄的吼声，毕竟在医馆的下次再来可不是什么好祝愿。
　　若是脾气不好的病患，可得吵起来，还好他不是病患。
　　想着，陆广白忍不住笑笑。
　　陆广白出了医馆就将纸叠好放进胸口的袋子里，和银钱一起贴身放着。
　　现在已经巳时过半，陆广白顿了顿还是准备回去了。
　　坐车一趟要给六钱，左右他现在也不着急，所以陆广白准备走路回去。
　　溪河村离月桑山很近，却离镇上有些距离，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惯常走路的农家子来说，大多数还都是走路来回。
　　陆广白背着背篓，搓搓有些僵硬的手，一个人慢慢地走，窄窄的道路两旁都是高高大大的树木，将春日里的阳光遮挡住，只有一点细碎的光影撒下来。
　　一个人有些沉闷，但陆广白已经习惯这样一个人的日子，就是看着前方少了树木遮挡，垂落下来的阳光，还是忍不住快走了几步，想要感受阳光的抚摸。
　　在即将要触摸到阳光时，前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急促的踢踏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有些刺耳。
　　“驾！”
　　陆广白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急忙往旁边闪去，却不小心踩到了路面的凹陷，然后结结实实地坐了下去。
　　还好穿得多。
　　陆广白撑着背篓，捂着腰，坐在地上苦中作乐地想。
　　“吁——”
　　马车停了下来，最前方的车夫看着陆广白询问了几句，“没事吧？这林子黑黢黢的，我没看见人。”
　　陆广白摇摇头表示没事，只觉得今天大地格外的喜爱他。
　　“行，若有什么事，就来闻柳镇的韩府。”车夫见陆广白摇头，便开口自报家门，然后便挥鞭赶路去了。
　　“咳咳……”
　　陆广白坐在地上看着马车离去，好似还听见了车厢里似有若无的咳嗽声。
　　陆广白揉了揉被背篓抵疼了的腰，起身拍拍衣服，便继续走了，想着刚刚车夫说的话，还在想镇上什么时候有了个韩府。
　　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若是大户人家，应该有所传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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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已经午时，大门紧闭，陆广白见怪不怪地推门要进去，就被人唤住，“白哥儿回来了啊，今天来我家吃饭啊。”
　　这人站在院子里，将手里端的水倒了，乐呵呵的开口，“有你喜欢的笋儿哦。”
　　陆广白回头，笑着比划着打招呼，「文婶。」随后才摇了摇头。
　　“来吧，怕什么。”文婶对着陆广白招招手，见他不动又道，“反正她也不管你，你也不管她。”
　　陆广白失笑，对着文婶比划，「我可不能这么坏。」
　　“哈哈哈哈——”文婶爽朗地笑出声，“的确，我们白哥儿多好的人，行吧，下次再叫你。”
　　陆广白笑着点头，随后就推门进了院子，一进去就看到了水井边堆放的脏衣服，还有猪圈里嗷嗷叫唤的猪。
　　陆广白随意地看了几眼，就将背篓放回柴房，然后回了自己房里，狭窄闭塞的环境里甚至没有多少光亮，陆广白抹黑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今日得的银钱和纸张都放了进去。
　　陆广白看着压在纸张上一两块银子，还有几串铜板，默算着现在的身家，加上今天的，应该差不多有五两多了。
　　这还是他这八年一点点攒的，初时很久才能有一块铜板，还是最近三年才多了一些。陆广白摸摸那一串串铜板，最后还是取出了二十钱，放在身上，其他的又放回了暗格。
　　换下脏了的袄子，草草的洗漱了一下，陆广白就去了厨房。厨房里早上剩下的碗筷还放在灶台上，陆广白也没耽误，开始一边清洗，一边蒸上中午要吃的糙米，等洗完碗备好菜，陆广白又去将泡在盆里的衣服洗干净。
　　手放在冰凉刺骨的水里，忍不住抖了抖，陆广白面不改色地开始揉搓，就算手已经冻得通红，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变一下。
　　春日里的太阳还是高悬在天边，此时却好像照不到这里，只感觉无尽的寒凉。
　　等感觉手已经快没有知觉了，手上的衣服终于洗完了，一件一件地晾好，陆广白却还是不能停歇，还要去将猪草剁好。
　　等耳边没有了扰人嗷嗷声，陆广白才能坐在灶台里，感受着温暖的火光，冰凉的手却不敢这么直接凑上去，只能捂在怀里，等它慢慢回暖。
　　院里传来开门声，陆广白没有反应，继续看着明晃晃的火光，等脚步声快要来到厨房，才慢慢吞吞地站起身，在锅里放下一点点猪油开始炒菜。
　　来人随意地看了眼陆广白，就又出去将锄头扔进了柴房，随后洗手坐到桌子边，等陆广白炒好菜端上来。
　　全程一言不发，好似两个陌生人。
　　等吃好饭，陆广白收碗筷时，那人才终于出声，“你今天又去山里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陆广白懂她的言外之意，从胸口袋子里取出20钱递给这人。
　　那人拿着20钱，眉头一皱，语带嘲讽，“你天不亮就跑出去，就得了这么点？”
　　「没有采到好药，坐车还花了钱。」陆广白天生笑面，比划这么长的句子却好似没什么表情。
　　“呵，别在哪儿比划了，天天费那么多时间就得这么点，这钱要是这么好赚，不都全去山上采药好了。”何兰溪摇晃着将铜板揣进自己的胸口袋里，看着陆广白乖乖地收拾碗筷，出厨房还嘀咕几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陆广白听得清楚。
　　“迟早把你个赔钱货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