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不过耳

3、说媒

　　这话何兰溪总说，陆广白早就过了初时气愤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锅里的水，忍不住有些晃神。
　　陆广白收拾完厨房，出来意外地发现何兰溪居然还没有走，毕竟这段时间正是田里忙碌的时候，陆广白顿了顿，擦了擦手转身进了房间。
　　何兰溪瞥了眼陆广白，就继续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刚要闭上眼睛，见陆广白这会儿换了衣服拿着锄头要出门，“你这会儿勤快个什么劲儿，早干嘛去了。”
　　语带嘲讽地说完，不等陆广白回应，就有人敲响了院里大门，推门进来的是和何兰溪相熟的媒婆。
　　“哎哟，白哥儿也在啊，正好正好。”媒婆笑眯眯地开口，不客气地拖着椅子坐在何兰溪身边。
　　“你这是运气好碰着他，天天的不着家，没个哥儿样。”何兰溪突然像是活了过来，从椅子上坐起来，脸上堆满笑，拉着媒婆的手，热情得厉害。
　　“哈哈，妹子你托我办的事，我这下可有着落了，后面成了，你可得给我一个红包，要知道你家的白哥儿可不好相。”媒婆故意卖着关子，要等何兰溪来问。
　　陆广白拿着锄头，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他的终身大事，思绪忍不住有些飘远，不知道这回是村西的傻子，还是村外的某个地痞？
　　或者是哪位癖好特殊的年过半百的老头呢。
　　这些人可能都拿不出令何兰溪满意的礼金。
　　“……白哥儿这回是撞大运了，镇上的李老爷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这谁不知道。”荷兰溪脸都笑出了花。
　　“他啊，最近正好想要娶第九个姨太太，又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了，现在想要个听话懂事的哥儿，你看，我一听就想到了你家的白哥儿。”
　　说着一甩手帕，见陆广白默默站着，又乐呵地说：“哎哟，马上白哥儿就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高攀不起的人了。”
　　“这大户人家，要是知道他是个哑巴，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何兰溪高兴着高兴着，就想到家里还在镇上读书的儿子，忍不住担心。
　　“看你说的，我会坑你吗？人李老爷说了，喜欢‘听话懂事‘的人。”媒婆着重强调了下听话懂事，给何兰溪使眼色。
　　何兰溪秒懂，放下心就开始问其他关心的事情，“那……这个是多少？”说着搓了搓手。
　　媒婆笑得比出个五，何兰溪眼一亮，“五十两？”
　　“想什么呢？哥儿命贱，五两。”媒婆没好气地看了眼何兰溪。
　　“啊？这也太少了吧，还是个老爷呢，之前有个地主都出得四两。”
　　“哎哟，白哥儿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哑巴一个，又不易有孕，本来哥儿们的礼金就在二三两左右，他这给五两已经很多了。”
　　“可是……”
　　“你想想清楚，白哥儿可已经十八了，谁家哥儿女子会拖到十八，越老可越没行情。”
　　媒婆语重心长地对何兰溪说道，说得何兰溪有些动摇。
　　“你家小子还得娶亲，你不得为他攒攒……”
　　……
　　陆广白没有听下去，拿着锄头出门了，两人聊得正欢，也没有注意到他。
　　来到地里，看着被翻过的土，陆广白将锄头丢在一边，坐在田坎上，琢磨自己偷偷跑路的可能性。
　　想得太入神，有人走近都没发现，直到那人拿过他的锄头，陆广白才如梦初醒地看过去，是个熟悉的人。
　　那人拿着锄头想要帮陆广白，见他看过来有些紧张，“白、白哥儿，我帮你。”
　　陆广白没有如以往一般地拒绝他，只是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番，这让这人更紧张了，脸上麦色的皮肤也有些泛红。
　　陆广白收回视线，走到他面前拿过锄头。
　　用锄头在田坎上勾勒出他的名字。
　　何明。
　　“白哥儿，你、你说。”何明紧张地挠挠头。
　　你娶我？
　　何明看着这三个字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说不出话，陆广白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们一起长大，曾经还有口头的婚约，若他能娶他，他又怎么会陷入如今的境地。
　　普通农家谁会娶一个怀不了孕几乎和男人无异的哥儿。
　　陆广白没有意外，不再理会何明，用锄头将这几个字铲平，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样，然后跳下田坎，开始在田里忙碌起来。
　　何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陆广白，手上默默攥紧拳头，嘴巴张了张想说个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双手如脱力一般松开，垂落在两侧。
　　最后陆广白也不知道那天何兰溪同意没有，不过看她对他冷嘲热讽的样子都少了些，可能是同意了。
　　陆青现在才十三岁，从入学到现在五年，家里的银子就像流水一般流去，更别说几年后他还要娶妻，他们家里没有男人，只靠田里是远远不够的。
　　陆广白看着何兰溪做着绣活，回到房间，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门口那一道光影想他的以后。
　　只可惜到光影消失，他都没想出个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生活一成不变，陆广白看着一如往常的何兰溪，有些不确定地想，难不成她拒绝了，若是做妾，可不需要什么良辰吉日，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
　　“阿白！”陆广白坐在院子里洗衣服，门口传来何月的声音，陆广白手上不停，等何月进来才柔和地笑笑。
　　何月进来先是四处瞅瞅，见周围没人，才老大不高兴的开口，“她又让你洗衣服，这水冷死了！”
　　陆广白只是笑，抬手在地板上用水写字，「做什么？」
　　“哼，你之前说来找我也没来。”何月不高兴戳戳陆广白，然后蹲下要和陆广白一起洗衣服，被陆广白握着手腕推了回去。
　　何月也没再坚持，只是蹲在陆广白面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开口，“家里要给我说亲了，我都给爹和阿爹说了不想嫁，可他们不听我的。”
　　陆广白看着面前嘟着嘴不高兴的何月，才想起他已经十五，到了相看的日子了。
　　他没有太担心，毕竟何月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对他疼爱又加，一定会为他找一门好亲事。
　　放下衣服，比划。
　　「长大了，应该的。」
　　何月见陆广白不和一起批判家里长辈，更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向着我。”
　　整个溪河村哥儿也只有五六个，何月只和陆广白最好，被家里说了一通，只能找陆广白吐吐苦水。
　　「慢慢来，要你喜欢才行。」
　　陆广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好这么说，毕竟何月才十五，还有可以选择的时间，他家阿爹和爹爹是真的为他好。
　　何月也不是不懂事，只是突然听闻这个消息，他有些接受不了，只要想到要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的家里，他就有点难受。
　　陆广白擦干手，捏捏何月的脸，冰凉的触感直接让何月打了个寒颤，惊叫着，“你干嘛呀！”
　　陆广白弯着眉眼，慢慢地比划，「把你的想法告诉何叔林叔，你们慢慢商量，你的时间还很多。」
　　刚比划完，门口传来林叔的声音，“阿月！”
　　大开的门，让林叔何叔直接看见了蹲在陆广白面前的何月，“你这孩子，跑什么跑。”
　　何月扭头不高兴，不想搭理他们。
　　何叔也说，“我们今天就先告诉你一声，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谁家孩子不成亲啊？”说完看到何月面前的陆广白，想起什么，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白哥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广白当然知道何叔不是故意的，笑着摇摇头，然后推推何月，让他和他们回去。
　　何月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两人回去，离开时，回头看向陆广白，只见陆广白好似落寞地看着盆里浸湿的衣服，注意到他的目光，又立马笑起来，对他挥挥手，温柔又安静。
　　何月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今天他不该过来。
　　陆广白看着他们走远，慢慢地将衣服洗干净晾好，再把鸡鸭猪喂了，天色渐渐黑了，何兰溪还是不见回来。
　　陆广白没有在意，何兰溪去哪里从不给陆广白说，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陆广白随便地解决了晚饭，就睡下了。
　　可是接下来几天也不见何兰溪的身影，陆广白也没在意，只是今天有人经过他们田里时，问他，“白哥儿，你家青小子怎么样了？”
　　陆广白愣住，弯着的腰直起。
　　陆广白不明所以的目光太过明显，这人就又开口， “你不知道吗？青小子在镇上与李老爷儿子起了冲突，受了伤，何姐在照顾他，何姐没给你说吗？”
　　陆广白摇摇头，他甚至连何兰溪人都没看到。
　　陆青一向不是个莽撞的人，怎么会与人起冲突。
　　「严重吗？」陆广白比划道。
　　这人看不懂，只是说，“那你快去看看吧。”便走了。
　　陆广白拿着锄头顿了顿，就继续干起了活，他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