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能》兰芷芙蓉

4、月红魔

　　这一夜，绒儿又梦到了凤舞：

　　梦境中，绒儿从一个暗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志得意满的样子。本该在门口候着的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估计是看着点儿去厨房取晚饭去了。绒儿踱出门，来到庭院，向厨房的方向看去。天色已微黑，花园的角门处，丫鬟春儿正在和凤舞说着什么。凤舞右手拎着食盒，估计是刚从厨房回来。说话间春儿试图抓起凤舞空着的左手，却被凤舞一闪身躲开了，一个香囊没有了着落处，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春儿愕然地看着凤舞，之后捂着脸哭着跑出了角门。凤舞叹了一口气，没有理睬掉在地上的香囊，转身低着头向内室走来。

　　绒儿看着，没有做声，但是眸色却渐渐地由黑变成红，满头黑发原本整整齐齐地束在后面，发带却似承受不住压力，砰的一生断开，温和无风的天气中，黑发却似被狂风吹散，在空中飞舞，由黑慢慢地变红。就连绒儿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凤舞觉察到了空中气流的变化，一抬眼看到了红发飞舞的绒儿，顿时僵住脚步，连手中的食盒掉到地上都没有发觉，直到落地时发出的一声钝响，凤舞才警醒了过来，矮身双膝跪地。

　　“拿来！”绒儿命令着。嗓音也由原本的细柔变得暗哑。

　　凤舞不敢起身，双膝跪地，膝行着捡起了香囊，又膝行到绒儿的前面，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高高举起。

　　绒儿细细地打量着，褐色的丝布上刺着了一只云朵中飞翔着的凤凰，做工精美，看着得花费不少的时日。

　　小指微指，香囊碎成了粉末，随着气流散落了一地。

　　“小七！”绒儿唤到。

　　黑暗中闪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跪倒听令。

　　“去把春儿带过来。”

　　片刻间，小七已经把吓得瘫软的丫鬟带了过来。

　　“你知道本尊的眼睛和头发为何会变成红色吗？”绒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往外崩，慢慢地走到春儿跟前。

　　春儿吓得浑身哆嗦：“尊主，饶命....饶...命”。

　　“那是因为它们想要喝血！”绒儿两手抓起春儿的两只脚，须臾间，血肉四溅。

　　绒儿拿出一只手帕，擦了擦手，“小七，收拾了，扔到后院喂狗！小八，去取针板！”

　　针板，四四方方，很大的一块儿，上面是密密麻麻细细的钢针。

　　“上去！”凤舞低头不语，膝行到钢板上，一只膝盖先上，针比较短，入肉，却不入骨。咬牙，让针上的腿吃着力，将另一只膝盖跪了上去。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痛出声。
　　主人施罚，不能以内力顶，不能出声，不能医治，这，是门规中的死律。

　　“小八，塞上他的嘴，本尊不喜欢看到他漂亮的嘴唇上有伤痕。”

　　小八取出一块儿软木，塞到了凤舞的嘴里。

　　绒儿食指轻抬，点了凤舞胸口的穴位，护住了心脉。然后将一根细细的银针射入。

　　“万蚁噬骨，两个时辰。既然你弄死了本宫的丫鬟，领刑后就来房中伺候吧，院里以后交给小七。”绒儿转身回了内室。

　　万蚁噬骨，青叶门十大酷刑之一。银针入穴，犹如无数只蚂蚁在啮咬骨肉，细细的疼，细细的痒，想抓想挠，却隔着皮肉，抓不到，挠不到。再加上跪在钉板上，动，则钢针加身。

　　凤舞的身体颤抖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滴到针板上，混入膝盖上渗出的血珠中，一条条的血迹顺着针板的缝隙流淌到地面，在低处汇集。牙齿太用力地咬着软木，软木很快就变成了木条、木屑。小八无奈，又塞了一块儿进去，很快，就又成了木屑。

　　终于撑不住了，凤舞扑倒在针板上，细细的钢针入肉。头部在钢板的外面，因为主人不喜看他脸上有伤，所以钢板在放置时就小心了。凤舞残留的意识中还小心地避开了手，所以两个胳膊肘结结实实地落到了钢针上。他的手要握剑，还要使暗器，伤了，他就会成了一个废物，而废物在门中的出路只有一条。

　　痛，痒，无处可躲。他想打滚，想蜷缩，却知道这是在针板上，都不能。身体剧烈的颤动加大了针入肉的面积，细细的针眼变成了针洞，血在洞中涌。

　　死掉吧，就这样死掉吧，死了，就不痛了。可是又舍不得那温柔时的巧笑倩兮，恍惚中，又看到小小的绒儿挥舞着蒲公英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跑着：凤舞，快来，凤舞快追我啊......

　　“凤舞！”终于门内传来了唤人声。

　　小七、小八匆匆从隐身处落地，急忙扶起血泊中的死命撑着的人，搀扶到房里。

　　“把他的衣服脱了，准备水和伤药！”红发已慢慢地转黑，屋内人的怒气也已平息。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她已坐立不安；从窗户中看到地面上汇集的血滩渐渐变大，她再无法坚持原先制定的刑罚时辰。

　　擦干净血迹，柔白细嫩的手在那肌肉结实的、光裸的肌肤上涂抹着伤药，似疗伤，又似挑逗。凤舞的意识慢慢地清醒，恍惚间，一条冰凉的、黑黑的皮饰戴在了脖子上，皮带中间，一颗硬硬的石头恰好落在两个突出的锁骨之间。那是一颗明亮的黑曜石，精细的打磨面在微弱的烛光中闪烁出变换的光芒。

　　“你，是我的。触碰者，杀无赦！”已恢复柔美的声音回荡着，宣告着主人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这个饰品，绒儿在暗室中亲手打造了很久。

　　黑暗中，小白兔绒儿睁开了眼睛，盯着忠王府厢房木质的天花板，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为什么会这样？又何必如此...”，绒儿喃喃自语，眼角的清泪顺着柔美的脸颊轻轻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