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龙破之时你在何方》chuna

14、第 14 章

　　葛约斯登上缤宫二楼的平台，在这里可以俯瞰一楼舞厅的全景。法师们悠然自得，穿着长袍信步往来交谈，看到葛约斯，他们都一起抬头仰望。
　　每年南风祷告日固定的活动是葛约斯出的题目，使法师们不至于乏味，又能彰显他自己的学识，让人不觉得他真的一无是处。原著里阿贝德就是因为解答了一个问题而为人所知的。因为法师们的参与，这个聚会也获得了学界的一定关注。但哪怕只是些许关注，也让“毫无用处的葛约斯”感到得意，仿佛这关注证明了他不是毫无用处一般。
　　不过今年似乎有些不同。葛约斯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他朗声说：“欢迎尊敬的大法师们的莅临，寒舍今日蓬荜生辉……那么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大家期待已久的，今年的问题。”
　　“事实上鄙人刚才在洗手的时候……”他有点期待大家露出笑容，可是没有，“还在想今天的问题，不过很快就有人解决了我的烦恼，这个人就是杜安·梅瑟先生……一位……您高就何处？”
　　在葛约斯的刻意指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穿的不伦不类的杜安身上。杜安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这下他何止是被认识，估计马上就要被烧死了。葛约斯一定是因为自己长时间待在厕所而坏他心情，进而怀恨在心，但是在众人的关注下，杜安也只得挤出一个笑脸，“我是炼金术士。”
　　炼金术士一直以来是一个尴尬的职业。一方面他们必须懂得法师所懂得的，从而避免制造爆炸；另一方面他们却没有法师的施法能力，不然他们也不会只是止步在炼金术士。炼金术士们一直介于施法者与普通人之间，同时他们也是二者沟通的桥梁。
　　但法师们往往不这么看。
　　在场的法师们高傲又矜持的保持沉默，阿贝德把脸转向了别处。
　　“好的，这位炼金术士杜安·梅瑟说，之所以舍扎尔、凯纳莱斯和阿尔凯这三颗行星会出现逆行现象，而其他行星不会的原因，是奈恩不是宇宙的中心，而马格努斯才是，群星是绕马格努斯转动的。我想请大家证实或证伪。”
　　法师们一阵沉默，其实天文学在他们的知识里并不是主流研究方向，对天文学的研究多数情况是与宗教学或神学绑在一起。不论马格努斯是中心也好，奈恩是中心也罢，并不妨碍他们对舍扎尔的崇拜。也就是说，这与地球中地心说象征着上帝创世的情况完全不同，杜安担心被火烧死可谓是多余了。
　　但是奈恩是宇宙中心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大家都难以推翻。
　　葛约斯高声道：“众所周知，这三颗行星逆行的原因是，他们在绕自己的本轮转动时，也同时绕奈恩的均轮转动，因为参考系选定，我们是可以看到逆行的。”
　　“但是话说回来，日心说同样能解释行星逆行的现象，而且更完整，更合乎情理，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们不拘泥于历史，我们追求真理！”
　　但日心说毕竟只是假设而已，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论证，而奈恩中心却经过了数年的积累，又有模型说明。
　　阿贝德知道杜安是对的，他曾观测过这些星星，发现在来年的相同时刻相同纬度去观测极远方的同一颗恒星，它的位置是不同的，甚至有肉眼可见的视差，这说明奈恩是在运动的。而且奈恩和马格努斯的距离从未改变，但其他星星却有不同的相位和亮度差异，这足以说明马格努斯才是宇宙的中心。
　　不过阿贝德并不打算出这个风头，他讨厌被人揪出来围观，不过有人会替自己说出来的，他把目光移向亚蒂森，而对方正专注地听着大家的讨论。
　　他和亚蒂森一起在学院图书馆的顶层观测，在苍穹之下，凝视着群星众神，也被他们凝视着。这一切有些遥远了，阿贝德已经记不起来他们当时的对话了，又或许他们那时还不需要对话来解释一切。
　　“我们法师依凭数据，而非凭空说话。”一位年轻的法师说道，他看向站在一旁尴尬不已的杜安，好像在看他的笑话，“这位炼金术士先生。”
　　葛约斯一挥手：“去取天文台的数据，要近三十年这三颗行星的全部数据。”
　　仆人立刻飞奔而去，只怕又要跑死一匹好马了。
　　一时间，会场内寂静极了，没有任何切切私语，似乎所有人都在思考问题。
　　而麦杰伦则似乎没有看到众人的沉寂，依然摸着他的胡子，笑咪咪的。现在还不是时间，麦杰伦想，这时候带阿贝德去见大公夫人会太引人注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法师们开始窃窃私语。
　　阿贝德总觉得有人看着他，总觉得有人在议论他：看，看那个学徒，他是曼尼马克的继承者，他是死灵法师，抓住他，杀死他……
　　不，这不是真的，阿贝德摇了摇头，希望自己能清醒一点，没有理由，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他感觉自己不对劲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见到居住在杜安身体里的那个人开始吗？
　　不，或许没有那么早。
　　阿贝德在还没有想出他自何时开始不正常时，宫殿的门被打开了。
　　数据们来了。
　　先前质疑的那位法师最先翻阅数据，傲慢地说：“炼金术士先生，你认为这三颗‘内行星’依何轨道绕马格努斯运行，总不会是圆吧？”
　　杜安硬着头皮上了：“是椭圆，并且马格努斯位于椭圆的一个焦点上。”坦白来讲他连这三颗星星在天上哪里都不清楚，只能祈祷这个世界足够真实存在万有引力定律了。
　　那个提问的法师一惊：如果杜安回答是圆，他马上就可以以这些数据驳倒他，但椭圆…他还不具备口算圆锥曲线的能力。
　　那名法师默不作声，拿起会场提供的草纸，开始计算。
　　诸多法师都上前翻阅数据，然后开始计算。
　　最后，那名最先提问的法师放下了炭笔。走向葛约斯，他提交了他的答案，他会扬名整个大陆。
　　毫无用处的葛约斯终归是毫无用处的葛约斯，他匆匆看了看计算过程，没有计算失误，便不甘不愿地让侍从宣布：“莱昂纳德女行宫伯之子，莱昂纳德领第二十九顺位继承人，中阶白法师，穆里芬·冯莱昂纳德……”
　　“请等一下！他的证明不完备！”
　　葛约斯瞬间恼羞成怒；在场的法师们倒没什么反应，毕竟那个证明，根本称不上是证明。
　　葛约斯抿着嘴，看向那个学徒，努力回忆那个人到底是谁，结论是：没印象。于是葛约斯小动作示意侍从，想让侍从告诉自己那名学徒的名字，但侍从却会意错了，大声道：“安茹选帝侯路德维西六世之玄孙，韦斯特瑞荒原伯曾孙，著名白法师家族威廉姆斯嫡系，亚蒂森·威廉姆斯。”
　　所谓选帝侯，顾名思义，就是选皇帝的。一共七名，但由于希罗蒂尔帝国总是各种利益纠纷选不出来皇帝，事实上帝国内权利最大的还是选帝侯们。
　　葛约斯嘲讽地笑了笑，选帝侯又怎么样？还不是曾经的阔绰，就这样也配打断他大公之子？他垂目看着亚蒂森，皮笑肉不笑道：“威廉姆斯先生如此急切，想必另有高见了？”
　　亚蒂森毫不回避的看着他，字正腔圆道：“穆里芬先生的证明是在杜安的推测下，根据亮度算出来的几点造出一个椭圆，再把马格努斯安放在其中一个焦点上，的确，这可能是正确的，但是这并不是日心说的充分条件，因为马格努斯的亮度差异根本不可能求出来。况且亮度受天气因素的影响很大。”
　　“可是如何能算出他们的真正位置呢？既然您认为有问题，那么请举出一个解决方法。”葛约斯不甘心道。
　　“用我们的视差角，两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对马格努斯的中心进行观测，量出视线相交的角度和两人的直线距离，就可以求出太阳的距离。在此基础上用同样的方法计算行星的位置，最终才能得到结论。”
　　问题是，没有数据，基于大家对天文的忽视，此前还没人用视差角算过行星的距离。阿贝德滑动木制的仪器调整两道测量光柱间的距离，让他们交出一个近乎重合的角，然后拓在纸上。
　　亚蒂森无法记起他们曾经的数据，所以他也证明不了，那时阿贝德的眼睛在灯火下发亮，“我们看到的星星不是规则排列的……”
　　亚蒂森继续说下去：“而且方才穆里芬先生把三颗星星都排在同一个平面上，但事实上我们看到的星星并不在天空上呈直线或者曲线，而是一种看似无规则的排列。正确的做法是是在三维坐标里进行计算，而刚才的证明只算出了它们在奈恩和马格努斯间平面上的投影。”
　　法师们投出赞许的目光，亚蒂森不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还加以补足，又是他们尊敬的白法师世家的嫡系。法师们是注重渊源的群体，这没有什么坏处，各个家族的熟稔能让本来就不庞大的群体团结起来。
　　亚蒂森有些报赧，他刚张口，“其实……”他的目光突然飘到阿贝德身上，彼此并没有像曾经那样对视。阿贝德正在阴影里和杜安说些什么，而自己站在明亮的吊灯下，被一双双智慧的眼睛注视。
　　阿贝德不再是他的阿贝德了。
　　亚蒂森接过旁边侍从递过来的樱桃酒，和大家一起为今晚的题目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