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63、是以辞何

　　罢工后的阮如安也没有立即离京，不听殿那边很多事情需要存档交接，尤其他作为首任不听首臣，如果没有皇上亲命的下任首臣继任，好不容易搜集来的一些秘密就都没有办法留存下来。

　　加之他去拜托白俞时，这位大学士也竭力劝阻他再等等。
　　精明如白俞，早就看出来皇上不想放这个人才离开朝廷，所以不管阮如安是为什么非要辞官，能留下他的话，必定能给自己记上一功。

　　而且最近在和阮如安的相处中，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皇上龙体告恙的第一日，白俞就把阮如安请到了府上，想再努努力劝他放弃辞官的念头，阮如安听说了皇上没有临朝的消息后，这次也没有那么坚定，只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白俞看劝解有望，拉着阮如安在府上用过膳后才放他走。

　　当他心神不宁地跨出白府的大门，刚在轿子里面坐稳，就听到帘子外有个声音：
　　“阮大人，我家主子请您到三千楼一聚。”

　　阮如安撩开帘子：“你是何人？”
　　“正言堂人。”

　　他不再多问，示意轿夫跟着这人走，便放下帘子了。

　　按理说他现在还担着不听殿首臣的担子，往三千楼跑实在是不明智，可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这么一趟……

　　还是上次的雅间，只不过屋子里放了个屏风，阮如安进去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屏风隔开的那个方向多置办了一套桌椅，坐着一个人。

　　搞得这么神秘么……

　　“阮大人别来无恙啊！”
　　他前脚刚踏进屋子，上次见到的正言堂京城执事后脚就跟了进来。

　　阮如安拱手，只当回礼。

　　“阮大人，这次是我家主子请您来一叙，他不方便露面，由我代传，请见谅。”

　　他家主子……方徐子来京城了？为什么不听殿没收到这个消息？

　　“无妨。”

　　可能是因为屏风后的那个人在，这位执事这次显得也有些拘谨，他恭恭敬敬地从屏风后拿出来一张字迹还未干涸的纸，显然是那人刚刚写下的。

　　阮如安接过后看了一眼——“阮大人志在何处”
　　不免一笑：“为国为民，皆为我之志。”

　　又一张纸被执事捧着拿了出来——“既如此辞何”
　　“道不同。”

　　“既志同在乎道否”
　　这七个字令阮如安陷入了沉思……

　　他参加科举、入朝、入仕，抱着一腔热血，顺利得到当朝万岁的重用，在朝中和同僚的关系也算得上和睦……
　　他所希望的对立正言堂、平衡江湖朝堂，在乐正王室子嗣凋零的现状下，以期至少百年太平，百姓不苦……都在一步一步实现。

　　是以，辞何？

　　只是因为这桩案子？百十多人的性命？还是皇上包庇宦官之心？
　　这些如果是自己口中的“道不同”，对于自己的志向，有何影响呢？

　　没有等他回答，执事又进去拿了张字纸出来递给了他——
　　“君有治国大才却无办案小能”

　　什么意思？阮如安一个激灵：“先生是说，西山那个案子的凶手另有蹊跷？”

　　“正言规矩交换”
　　“先生要什么？”

　　“此生不辞”

　　……

　　阮如安求真心切，看到这四个字后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犹豫太久：“好。”

　　“杀人者御前总管”

　　这不是和自己怀疑的是一样的吗？哪里来的另有蹊跷？
　　阮如安盯着“御前总管”这四个字……如果不是唐止三，那就只有……
　　“南孔？！”

　　执事立在屏风旁边没有动，看来后面那位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阮如安知趣，又急于求一个真相，便道谢离开了。

　　言执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到刚刚阮如安坐的位置上，茶水半分没下……苦笑了一下，当年那人以正言堂为名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牢笼，今天自己拿了一起案子的真相替他又圈禁住了一位大才。

　　“今日之事，不可记录，不可外传。”

　　“是。”

　　知道凶手是谁之后，阮如安查起案子来就顺利很多。
　　司礼监的人说那些被遣散出宫的人在离宫之前都接到传话，说“御前总管”要在他们临行前见一面，具体是南孔还是唐止三，由于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后者，所以没有过多追查，这次细问之下，竟然真的有人看到过有人在生前去见的那位“御前总管”就是南孔。

　　而传话的那个人，经指认，就在西山的众多尸体中。生前是一个经常跟在南孔身边的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死亡的时间比其他人都晚，是在唐止三去司礼监查那股尸臭之后才死的，恐怕当时就是他把南孔的尸体偷偷运走的，才让那位唐公公什么都没查到，借此也加深了唐止三的嫌疑。

　　毒死这些人用的砒霜，经查证后，也是由南孔指派人早前从内务府私下拿的，他开始私藏砒霜的时候，唐止三还没有入宫。

　　至于他云游四海的消息，也是他自己故意放出去的，至于他府宅里面那个杂役，阮如安也派人去查了，如果能找到……这桩桩件件陈在这里，估计也会认证一件事——南孔在栽赃唐止三。

　　阮如安用了十天的时间把所有的物证、人证搜集齐全，他尤其注意不去全然相信正言堂给的消息，但最后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他用了十天查案，事无巨细，然后用了一晚上彻夜未眠写了一份详细的奏折陈述案件重查的情况，隔天一早便拿着去清心殿请罪。

　　“皇上龙体微恙，阮大人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清心殿外传话的小太监很是为难。

　　皇上从那天早朝下来后便晕倒在了清心殿，太医院的御医轮班值守，下了重药，皇上也是到晚上才醒过来一会儿，后面这几天一直都是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极短，御医们各个都急的抓耳挠腮，却迟迟找不出病灶。
　　他们甚至私下求了正言堂找民间的郎中入宫为皇上看病，也没看出个头绪来。

　　所以就算顶着被那些御医们责骂的压力放他进去，皇上也没办法听他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