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62、改制不听

　　“求皇上告知唐公公去向及归来日期！”

　　在清心殿外跪了一个时辰终于得以进殿的阮如安，进殿后就把西山的事情全数禀告，在上位的沉默中，提出了想要调查唐止三的想法，却被皇上一口否决。
　　皇上包庇之心若揭，想着那百十多人的性命，阮如安实在不甘心，只好以头抢地！

　　“求皇上告知唐公公去向及归来日期！”

　　早在发现南孔的尸体时，乐正澈就怀疑言执了，所以那日在司礼监才会有意想要包庇他……其实可以说，他对言执“复生”后的变化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现下，西山上又发现那么多人的尸体，乐正澈已经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够为言执辩解一二。

　　可是，就算不包庇他，乐正澈确实也没办法回应阮如安的请求——他也不知道这位“唐公公”去哪里了。

　　当自己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刻意包庇的样子时，心细如他，一定已经发现了自己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不信任他……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以一个宦官的身份留在宫中呢？

　　当阮如安在清心殿外求见时，乐正澈就发现了，比起发现言执杀了那么多人，自己更加担心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是不是司礼监他那一跪，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阮如安还在磕头，乐正澈深知，如果自己真的妥协放手，让阮如安去查唐止三，言执就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没什么可犹豫的，查是一定不会让他查的。

　　刚想开口说话，乐正澈发现自己突然失声了，那份担心竟然已经化成了内心的恐惧……

　　不能让阮如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端起桌案上已经凉透的茶饮尽，使劲清了清嗓子，勉强开口：
　　“西山的尸体数量过多，为免引起恐慌，就地掩埋，唐止三那里朕自有处理，此事严格保密，不准再提。”

　　“皇上！”
　　阮如安震惊地抬头看向他。

　　言执不会再回来了——的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跟发了疯似的充斥着乐正澈的全部思绪，引得他也发起狠来，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倒阮如安面前。
　　“朕说了，朕自有处理，阮卿听不懂么！”

　　残留的茶水顺着破裂的茶杯流淌到地面，阮如安惊吓之余，看到那些水渍瞬间结成了冰，然后就感觉了到整个清心殿充满了寒意。

　　乐正澈以手抚额时，也看到自己指尖变得透明起来，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才察觉自己无意触发了寒□□。

　　暗暗调整内力气息，散了一身的寒意后，看向正一脸呆滞盯着自己的阮如安，叹了口气。

　　“朕失态了，阮卿勿介怀。”
　　“臣不敢。”

　　刚刚，他以为乐正澈下一秒就会杀了自己……

　　“朕问你，你要查唐公公，可有确凿的证据？”
　　阮如安见有转机，赶忙回答：“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但是这些人包括南公公，他们离开皇宫都是唐公公主持办的，就算凶手不是他，臣想也能从唐公公那里获取一些信息。”

　　有道理，但是——“也就是说，阮卿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要查朕身边的人，你视皇权威严于何顾？”

　　……还是不让查……
　　“皇上……”

　　“西山的那些尸体，就地掩埋，这整件事情，也一并给朕埋到那些土里，若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出，不听殿那里，朕看阮卿就不要再去了。”
　　丢下这句话，乐正澈便转身离开了。

　　圣旨在上，阮如安知道再求也无用，愣愣了一会儿，便回去照办了。

　　乐正澈踱步至清心殿后院，看着那片残垣，自言兄跟自己回来后，就开始着手收拾这一片狼藉，打扫清理、铺地挖渠……言执每一样都要亲力亲为，所以这么久了，那条弯弯的小沟渠还没有挖好……

　　待了一会，触情生情，乐正澈估计阮如安应该离开了，才起身回去。

　　又过了两天，阮如安辞官的奏折放到了清心殿案上，乐正澈没理会，阮如安更是一天一次，似要铁了心不想干了。

　　乐正澈知道，他初入官场，胆识心劲儿都高着呢，那么大的命案换是任何一个朝中老臣也得不免为之动容几分，自己为了包庇一个宦官用了个什么“皇权威严”压死这个案子，对这个状元郎来讲，才是彻底没了威严，只剩专制暴政了……

　　自诩清廉为民的状元郎，哪里还肯在一个暴政的朝廷做事呢？

　　阮如安这官，一辞就辞到了深秋。

　　乐正澈压着不让他走，他倒是也没有消极怠工。
　　短短几个月，不听殿的机制就建立了起来——
　　不听殿表面还是作为关押朝廷重犯的府衙，直接对皇帝负责，不听首臣由皇帝钦定，下设不听不听长臣、不听臣两个等级，任务分派简单清晰。

　　经过正言堂的“提醒”后，阮如安对原不听殿的人进行层层筛选，最后只留下了十余人，算是除他以外的第一批不听臣。

　　朝廷与正言堂的对立局面就此拉开。
　　乐正澈任阮如安为首任不听首臣，赐“不听”符，持之可出入除皇宫外的任何地方。

　　初步建立后，在乐正澈的默认下，阮如安放出了不听殿改制的消息，算是给朝中和正言堂走得近的那些大臣们提了个醒，见效甚著。

　　但他请辞的奏折还是一日一日地往清心殿送。
　　许是终于不耐烦了，过了中秋的某一日，阮如安托白俞拿了自己的奏折在早朝上直接告辞，来了个“先斩后奏”，走了……

　　这位状元郎走后的第二日，皇上“龙体微恙”，破天荒地缺了早朝，引发一片议论。

　　不是乐正澈耍脾气，确实是在继言执不辞而别后，唯一吊着他的就是不听殿的改制，毕竟改制后的不听殿作为正言堂的对立机制，能名正言顺地去搜集关于正言堂的所有消息——
　　他本来还指望阮如安能发现些言执的蛛丝马迹，结果现在阮如安也走了……

　　唯一，唯一找到言执的希望也没有了……长时间积攒的郁气，一夜爆发，可不得病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