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61、夜探正言

　　“那些被遣散的废妃和随从宫女太监都不知所踪了？”
　　“是。”

　　阮如安坐在不听殿后院的不闻堂听着自己派出去的人上报查案的情况。
　　他最近几乎是住在了不听殿，组建对立正言堂的机构这项工程本就浩大，加上这起案子，硬是在不听殿住到天气已经到了初秋的凉时，才发现了一些眉目。

　　起初查探那位唐公公的底细十分困难，他在言州的身世清白得不留一丝线索，在朝臣中也是干干净净毫无牵扯。
　　而且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唐公公，就连迎周贵妃进宫时，皇上身边也只有一列跟班的太监，全然不见唐止三的身影。

　　若不是司礼监早就放消息到外面说他去替皇上办事了，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如安也不是没查过他的行踪，只不过悲哀地发现他本人就如同那干净的身世一般，一星半点都查不出来。

　　最后只好回归案子本身查找其他线索，搞起了人海战术——
　　寻找那些被遣散的太监宫女们，抱着大海捞针的心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假传南孔消息的小太监。

　　没想到人没找到，更没想到不只是没找到这个小太监，更是所有的人都没找到！

　　“怎么可能会都查不到呢？当初后宫的废妃记录在案的都有二十余人，侍奉他们的太监宫女加之后来闲置被革的人员少说也得上百人，竟然一个都没找到？”

　　承办此事的不听殿侍兵们也很是纳闷，确实是一个都没找到，内务府登记在册的那些住址他们都挨个跑过，真真一个人都没见到。

　　起初还觉得是巧合，按理说那些妃嫔和宫女都是和朝中的官员们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结果查起来竟然大都关系着第一任怀阁亲王谋反的近臣，朝中的人早都和这些逆贼们包括他们的远亲近邻的撇清关系了。
　　这些人为了清白虽也有可能不会再回原处，但总不能一无所获啊……
　　再加上太监的身份特殊，如果他们回到家乡势必会引来小范围的轰动，结果还是挨个跑下来后全部落空。

　　“回禀大人，真的没找到！”

　　这其中的蹊跷已然显露。
　　想起那位唐公公之前在司礼监院中的挑衅，阮如安面色一凌——

　　“百十来号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么被人控制，要么就是全部死于非命，不论哪一种可能，我都要把它查清楚！
　　你们就去查这京城的近郊，看看哪个地方最易在短时间内藏这么多人，我今晚就夜访三千楼，会一会正言堂！”

　　毕竟能在一夜之间控制这么多人的，除了朝廷出兵，就剩正言堂了。

　　初秋的晚风透着点凉意，吹拂过一整个夏季的闷热，人们似乎都被闷坏了一般，在这样的夜晚，街道上的人分外的多。

　　三千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喝茶听曲儿、看戏吃席、旅宿沐浴……应有尽有，人也是有名的多。
　　就算阮如安夜专门挑了夜深时，里面也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他刚进门，就有人来把他迎到了里面的一处雅间，仿佛早都知道他要来似的……
　　既然如此，不如少安毋躁。

　　不多时，就有人推门进来了，端的是一副富贵模样的男子，不用开口问，只看他腰间的牌子，就知道这位就是刚刚在正言堂内上任的京城执事了。

　　“阮大人久等了。”
　　来人供着手，堆着一脸笑，熟络地进门沏上热茶，示意阮如安坐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茶桌上。

　　“这里面，是阮大人今日所求的答案，是我家主子送给不听殿第一位不听臣的礼物，无需阮大人用任何物品交换，请大人笑纳。”

　　阮如安却不敢接，他查南孔遇害的事情确实费了些事，面铺得比较广，有些边边角角的消息泄漏出去能够理解。
　　但是不听臣……皇上连明旨都没下，这个消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正言堂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这位执事见他不接，淡淡一笑：“我家主子说了，阮大人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正言堂没道理从中阻挠，这份礼物就是正言堂的态度，阮大人您接与不接，都在这放着，在下就不耽误大人查案了。”
　　话音一落，便起身离开了。

　　临了，还留下一句话：“差点忘了，我家主子还说了，如果大人还有疑惑，就再送您一句话，办事归办事，这用人上，还是要多考究考究。”

　　不听殿有内鬼……

　　不论怎样，自己来的目的达到了。
　　执事走后，阮如安也没再犹豫，拿起那封信抖落、陈开，端起还微微烫手的茶把内容看完后，又折好放回了原处。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阮如安没有在朝天店上早朝，而是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站在了京郊西山的一处乱葬岗旁边。

　　本来应该一地绿荫的树林间密密麻麻铺陈着白布，白布下是不听殿连夜从乱葬岗中翻出来的尸体。
　　从腰牌、服饰能够直接辨认出来这些人就是当初被遣散的宫女太监们。

　　恶臭熏天，情状惨烈！
　　他置身其间，顿感不知所措。

　　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些人会被全部杀害，只是……自己想象中的一句话换做现实的场景竟然是如此的画面。

　　饶是不听殿那些见惯了杀伐的守卫们，也有不少没忍住吐出来的……

　　仵作们忙了个通宵，上百条人命均是死于砒霜。
　　是哪种人可以这么毫无波澜地杀害这么多人的……阮如安在这里看了个通宵，想了个通宵，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大人，妃嫔们的尸首找到了。”
　　阮如安随着守卫往山上走了不远，看到了一处被挖开的土坑，里面横陈着一二十具尸体。
　　不同的是，细看之下，这些还有草席棉褥包裹，倒是给这些曾经的妃嫔留了一些颜面。

　　这么多尸体，没有全部扔到乱葬岗，而是废了周折掩埋起来，似乎是在表达对这些以往做主子们的尊重……所以，会这么做的，只可能是宫里的人！

　　“封锁西山，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