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50、又道血亲

　　圣驾于朝阳起时起驾，言州城主领众地方官员，正言堂主领众执事列队相送，虽然解除了战时，但圣驾周围的防守更缜密了些，大批的官兵在主街道上巡逻把守，这场面比初来言州城庄重了太多。

　　方徐子知道他是怕言执“复活”的消息被泄漏，所以也在暗处安排了很多正言堂的人，确保他们一路上万无一失。
　　虽然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说周千千跟丢了……

　　临出发前他还专门前前后后观察了一圈，到底也不知道他把言执安排到了哪里。也好，自己都找不到，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言执的安排虽然是乐正澈亲自做的，但他应该也想不到，正言堂的二长老此刻正在南孔的软轿中坐着。

　　南孔掀起帘子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腿软了一下，以为是皇上的安排，没敢吱声。

　　他身上披着的那件明黄色裘衣，一看便知还是昨晚上皇上的那件。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南孔不敢打扰，两人不吭不声也落得轻松。
　　轿子一动，言执就睁开了眼。

　　“南公公安好？”嘴角攒着笑意，看向略显拘谨的南孔。
　　“安好，安好，有劳言….言公子挂念。”一时竟不知称呼他什么……

　　言执笑意更深，接下来的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霹到了南孔的脑门。
　　“南公公如若缺个接班的人，不如考虑一下在下？”

　　这句话，传递出来的信息过于复杂，以至于南孔反应良久——首先是言执已经知道了自己回宫后就要告老还乡，其次他对接下来皇上身边随身太监这个职位十分感兴趣，但是太监……最后就是这件事皇上一定不知道，也就是说，他待在这里不是自家主子的安排！

　　“言公子跟老奴逗玩笑话呢。”还能怎样，只能干干地笑着……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是，他虽然笑着，但还不如不笑……

　　南孔觉得额上已经开始冒汗了：“老奴此番回宫后，定会为皇上和言公子安排好近身服侍的人儿们，还请言公子放心。”
　　“南公公办事我历来放心。”

　　终于舒口气……
　　“但是，南公公安排好一切之后，打算何去何从呢？”

　　太狡诈了！
　　南孔猛地提了一口气，他深谙其道，正言堂不想他好过的话，就算是皇上护着也不行……

　　“到了驿站，老奴就给言公子找套合适的衣服。”

　　“好，有劳了。”
　　说完，言执便继续闭目养神了，徒留南孔一个老太监心有余悸地轻拭额头冷汗。

　　圣驾浩荡，不比云轿单独行动时轻巧，正午时方行至言州城外的留风山，乐正澈私心怕言执体弱撑不了太久，下旨在山下一处小溪旁安营扎寨。
　　此处风景优美，众人也乐得这般边走边玩。

　　皇上的营帐扎好后，南孔才一路小跑从云轿中请出乐正澈。
　　掀起帘子的那一刻，乐正澈盯着南孔身后的那个人，忍得很吃力没有发脾气，一声不吭地步入营帐后，南孔赶紧喝退众人。

　　“皇上，老奴……”
　　“你先下去吧。”
　　无意为难他，乐正澈挥了挥手。

　　很快，帐中只剩下负手而立，生着闷气的皇帝，以及在一旁身着宦官服饰的言执了。

　　“言兄往后便要日日这般面对朕了么？”
　　他很难不生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指责，憋了好久才叹出来这句话。

　　言执又是笑，仿佛哄孩子的语气一般：“不然皇上想我如何面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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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已死之人，除非换个身份，否则给不了一官半职，也…更不可能再花那么大的代价弄个立后圣旨。
　　清心殿书斋只是暂住，总不能把言执困在那里一辈子……
　　乐正澈当真无言以对。

　　见他答不上来，言执上前，凑近看着他。用再认真不过的语气，承载着两人之间终须面对的沉重——

　　“我如今这般，是最好的，继续存活在世上的方式。近可常伴你左右，远可替你处理一切你不愿动手的事情。
　　朝廷百官就算是见到我的模样，顶多会觉得长得像，也不敢相信我会是言执。
　　皇上说，要待我如血亲，而后的日日月月、岁岁年年，我都愿意陪皇上一起走下去。”

　　乐正澈在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自主地陷入了他眸中的那片温情……那一刻只觉得失了其他一切感官，旁的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副温热贴上身来，言执竟然……抱住了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手才抬手回抱。

　　这个拥抱，长久、深刻地似要把彼此揉碎到骨子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