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48、首次对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周千千动手？”
　　“不急。”

　　凤鸣阁大火之后，方徐子就有意地关注着皇宫的消息，虽然搜出来的两具尸体和周千千、林隐回的身份对得上，但无一例外都烧得面目全非。
　　再加上当时言执“死”得蹊跷，那晚京城瞧过言执“尸体”的正言堂医师在传给言州的消息里面说堂主有中毒的迹象，方徐子几乎确定周千千没死。

　　然后便是发动正言堂再擅长不过的消息暗网进行调查，终于在南边的一个边陲小镇上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只是南方多山，周千千擅用毒，利用地势之便，布下很多陷阱以用来隐匿踪迹，正言堂也只能把地点圈在一个大致的范围里。

　　“那我便先盯着，你何时动手通知我就成。”
　　“好。”

　　二人又闲聊了会儿，方徐子第三盏茶饮尽后，便起身告辞了。

　　虽然言执恢复得很快，但一行人再次准备起身的时候已经入秋了。
　　方徐子府邸的这一处小院，作为两人最惬意的相处之地，与言州城的那处初遇时落脚的客栈一样，在将来，成了某人心中最怀念的地方。

　　“皇上，方堂主求见。”
　　自言执醒了之后，南孔在旁服侍的方式已经转变成了守在门口听吩咐。

　　屋内，言执抱着个暖炉窝在榻上看书，之前凹进去的两颊已经被乐正澈养出了些肉来，面色也红润不少，卸下正言堂和御赐亲王的身份后，神色间都带着点风流潇洒的气质了，坐也没个坐的样子，十分随意地蜷在那里，手中抱着暖炉，身上披着毯子，偶尔把手从毯子里伸出来翻一下放在腿上的书。

　　相对比下，在案前批阅奏折的那个人就端正了很多。言执每每抬头看他时，都会欣喜于他眉眼间的帝王之色，然后在心里感叹“得来不易”。

　　二人近日以来常常以这种情景相处，偶尔聊几句闲话，但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着。
　　有些情愫似乎不说出来就代表着不存在一般。倒也落得惬意。

　　“准。”

　　方徐子难得穿了个齐齐整整的华服，一幅富家子弟的模样，一进门就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执也没有回避，继续翻着他的书，嘴角微翘，难掩笑意。

　　“平身。”
　　案前的人连头都没抬一下。

　　方徐子起身后依旧拱手站着，“草民听闻圣驾近日将要启程返京，特来请示皇上，如有草民能效力的地方，草民万分荣幸万死不辞！”

　　乐正澈撇了一眼言执，方才抬头看向被自己亲命的正言堂主。
　　“方堂主有心了，朕久居方宅，本就叨扰堂主，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再好意思麻烦堂主了。”

　　“谢皇上体恤，既如此，草民斗胆向皇上求个特赦。”
　　顺水推舟，滴水不漏。

　　乐正澈定定看着他，进门后也才寒暄了一个回合，就聊到正题，倒还真是开门见山。那边坐着的那位也是观戏的模样，看来是不打算插手了。
　　“方堂主请讲。”

　　“草民求皇上特赦言州正言堂下设的诸多铺子。”

　　“特赦正言堂的铺子？”
　　“是。”

　　“何来特赦一说？是哪个官员动了正言堂的铺子吗？”

　　看来是要装糊涂了。
　　“是言州城的战时政策。”

　　“哦～！”恍然大悟的样子，乐正澈终于放下御笔，站了起来。“这是言州的大事啊！朕恐怕不太好给方堂主行此方便。况且战时政策，向来没有特赦一说。”
　　演戏嘛……

　　言执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演技飙升的皇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方徐子自建堂始就跟在自己身边，虽然有他的一套做事风格，但谋略套路都受了自己多多少少的影响，开门见山这一招对付之前的乐正澈算是屡试不爽，现在的话……

　　方徐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言州城往常处理战时政策时，正言堂作为江湖势力，全心力为朝廷搜集信息，所以各方商铺据点从来没有被限制，如今言州几欲封城，城内外的信息不流通，对正言堂来说，实在不利于堂内事务，对朝廷来说，也少了一双在江湖上的眼啊！”

　　很有道理的样子。乐正澈站在那里，作深思状。
　　言执依旧不打算插手，他大概能猜到乐正澈这么做的原因。方徐子此行怕是会无功而返……

　　“既如此，方堂主便书信一封，阐明原因，呈递言州城主，地方官员讨论商议后再将这番请愿递给朕吧。按照朝廷的规则走，也免得人言朕对正言堂过于偏颇。”

　　以退为进，尘埃落定。
　　这个破堂主太难当了……

　　如果此时方徐子把头抬起来，一定能看到那脸上的精彩表情。这算是第一次以正言堂主的身份和当朝圣上来了场对峙，毫不意外地败下阵来。
　　关于朝堂上这些所谓的“规则”的官腔，方徐子要学的还很多，这条路也还很长……

　　可是再这么下去，周千千就跟丢了。
　　两个大活人……不对，现在可能是三个大活人了，要是跟丢了，对正言堂来说，也太丢人了。

　　“是。”

　　方徐子颔首退了出去，言执全程都没看到他的正脸，不免有一点点担心照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的病情会不会恶化了……

　　乐正澈又坐回案前继续批阅奏折。

　　“言兄会怪我吗？”
　　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自己啊……

　　言执垂眸，看完了书上的那一段之后，伸出手来把书合了起来，又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才看向他。
　　“正言堂的建立，本来就是为你所用的，你是一国之君，想如何处置都无妨，亦无需在乎私情。”

　　私情……乐正澈稍稍愣了一下。

　　“毕竟是言兄一手建立起来的。”
　　“我于这个世间，已然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

　　乐正澈看着他，可是……你仍是我最在乎的人啊......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