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42、不复温良

　　乐正澈恨不得杀了南孔！
　　但现在也只能端坐朝天殿，等着。

　　林目终究还是起兵围了亲王府，但正言堂的人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南孔利用片面的消息诱导林目断章取义，以为杀林隐回是皇帝的主意，这才让他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的那股劲彻底燃烧起来，趁着乐正澈和言执都还在亲王府，打算一举拿下亲王府。
　　殊不知，南孔早就料到了。

　　守灵七日，前几日来拜的人会很多，最后一日也会有朝中老臣做做样子来劝劝皇上，最合适的时间就是第六日了，人最少，大家也都最懈怠放松的一天。
　　是以，他才那么不要命地去刺激乐正澈。好在也成功了。

　　就是现在不太敢靠近自己这位主子了而已。
　　远远地站在朝天殿门外，看着报信的御林军来回进进出出，从傍晚开始到月上梢头，无非就是双方各死了约多少人，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进展......

　　不过他清楚一点——必定有一方会胜出。

　　要说南孔还是比较希望林目打下亲王府，这样的话会耗损林将军大部分兵力，剩的那些用御林军搞个偷袭就不在话下来了。
　　同时还可以压一压江湖正言堂的势力，虽然皇上是大长老，但毕竟没办法照顾周全，如果真有人想生事，到时......就还真不好说了。

　　林目发现乐正澈不在亲王府时已近临近破晓。
　　这次逼宫本就准备充分，再加上发兵亲王府的同时就派出部分兵力去控制了三千楼，虽然这次堂主受难，正堂核心人物都在亲王府守着，但大多受制，消息传不出去，势单力薄的，能熬到天亮着实已经不错了。

　　林目这边也好不到哪去，死伤过半，导致即使他要找的人不在亲王府，也只能先这么鏖战着，时不时去看看皇宫的动静。

　　乐正澈一直按兵不动，连消息都没往外传。
　　京中朝臣经历吕恩那么大起大落的事情之后，也都变聪明了，就算形势上完全是往林将军方面一边倒，也还是没人敢乱动。

　　这就给了林目一丝希望，让他得以敢去赌，赌那位圣上是不是真的如他的表现一般已经不在乎身死的正言堂主了。

　　“报——”这位一夜都没停歇的御林军暗探这次的声音出奇嘹亮。
　　“亲王府失守！”

　　亲王府......失守了......
　　乐正澈承认，一直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在心怀期待，不是期待什么死而复生的奇迹，只是觉得，那份自己不敢直视的感情被他缠缠绵绵这么久，然后突然......就这么去了......

　　他觉得，言兄一定会给自己留点什么的吧......
　　总不能，一点余温也不给。

　　罢了，总得留他个全尸，寻处风水宝地，寄以忧思，聊以慰藉......

　　“来人。”
　　声音不大，但南孔还是赶紧一路小跑到乐正澈跟前，低头不敢看他。

　　乐正澈盯着他花白的脑袋许久，才缓缓开口：
　　“召集所有御林军，不能再由得林目这般闹下去！”

　　“是。”

　　“对了，顺便把各位隔岸观火的大人们请到朝天殿里来。”
　　......“是。”

　　趁着南孔跑去传旨，乐正澈自顾地换好轻甲，取下天子剑，然后......把一直带在身上那道沾着血的圣旨放在了原本放剑的地方。
　　驻足不久，便阔步离去了。

　　“皇上......”
　　南孔在朝天门等候皇帝时，远远就看见了他一身白甲，手持宝剑，策马领千军而来。
　　第一次见乐正澈盔甲加身，虽是轻甲，却把他一向温润良善的气质遮盖得严密不间，举手抬足尽是帝王之威......

　　可不就是先皇和言亲王想要的样子。

　　“是否要派人去传话诱降？”

　　“诱降？”
　　乐正澈冷笑，直直盯着那扇大开的青铜门，这扇屹立于此这次算是开了个彻底了......
　　“南公公觉得林将军此人，如何？”

　　“呃......”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上去：
　　“林目逆贼之心昭然若揭，众目睽睽下攻占亲王府，意欲羞辱言亲王，弑君篡位，为害天下，祸乱朝廷......”

　　“朕问的是，他人如何，不是他做了什么。”

　　......
　　“老奴以为......林将军......早期还是赤胆忠心的，可不曾想会做出这等事......”

　　“你的意思是，让朕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他什么时候说过？
　　南孔不由得抬头看了策马而立的皇帝，圣颜未变，毫无神情......
　　“老奴不敢左右圣意，只是皇上问什么，老奴答什么而已......”

　　“传令下去，亲王府外非御林军和正言堂之人，一律射杀。亲王府内......
　　敢随意放箭者，无论是谁，诛九族。”

　　“是。”

　　御林军攻其不备，又成团团包围之势，再加上林目的兵鏖战良久，正松了口气，一路杀到正厅时不知道有多少都直接缴械投降了，以至于攻下亲王府不过两个时辰。

　　林目似乎料到会有这么一刻，早就派人把攻府时活捉的几十人一个个压在厅前，里面一多半都是正堂在各地的总执事。他则正当当坐在言执的棺前，淡定自若地品茗。

　　“林将军有令，你们再往前一步，这些就别想活命！”
　　一个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壮汉垫着大刀站在最前面的，直面压过来的御林军，倒也有几份胆量......

　　直到乐正澈策马走上前来，勾唇冷笑，如果南孔此时抬头看他，一定会觉得这模样像极了言执之前的样子。
　　“他们......
　　为什么想要活命？”

　　什么......？

　　“为正言堂献身于言堂主灵前，是尔等荣幸，朕替你们高兴......”
　　目光一凌——
　　“杀。”

　　片刻间，正厅门前便是血流成河。

　　这一幕，是林目没料到的。

　　直到乐正澈拔剑相抵......

　　“皇上自诩仁爱治国，但每逢大变，除了屠杀，臣，没有看到半分仁爱！”
　　他嘴角挂着血，发丝凌乱，真真是一代袅雄最终落魄的模样。

　　御林军的人卸下他手中武器之后，他以身肉搏，众人敬他，就都没敢使全力，只是不痛不痒地吊着打。
　　乐正澈在一旁看着，终于等得不耐烦了，自手心推出一股寒气，刺透了为首一直试图保护林目的一个御林军百夫长，然后刺进了林目股间。

　　然后就是众人眼前这一幕——战败者向战胜者提出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