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37、魂士兵变

　　待这方小天地中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乐正澈脱力般瘫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一身血污的言执，原本带着点稚气的白净的脸上，星星点点全是未干的血迹，与左边脸颊上一道不很深的伤口混在一起，再加上他浑身上下庄重不苟的亲王官服，以及那双杀人杀到变红的瞳孔......
　　堕仙。
　　乐正澈脑海中飘出这么两个字来，这人，这少年人，明明是明月清风，仙人一般的纯净，却手起刀落，饮血无情，可不就是一位堕仙人么......

　　言执回头，漠漠看他，忽地勾唇一笑，血红色的眸子竟然显出点柔情出来，说不出的诡异，却给他又添了几分好看的邪魅。
　　乐正澈却看不得这种笑，明明满院都是血和尸体，他却空前强烈地心疼起那位笑得云淡风轻的人儿。他还是亲王的那几年，弟弟不知派过多少人来杀他，再加上言执早年建堂太过激进引来的江湖宿敌，这前前后后，言执愣是没在他面前有过一次丝毫狼狈的模样，但今天这样规模的刺杀，对他正言堂堂主而言，分明就是司空见惯。

　　言执究竟为他做了多少，乐正澈想，他此生，就算死，也怕是还不清了。
　　恐怕，自己甚至还会再欠下更多。

　　乐正澈终于站起身来，从遍地尸体里走向言执的这几步显得异常沉重，终于在言执面前站定的时候，他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影子由血红变成淡红，身边密密麻麻站的都是黑衣魂士，他旁若无人，抬起手一点一点地为眼前的少年人擦去脸上的血迹，唯有那道伤痕，颇是触目惊心。

　　“是我，对不住你。”前前后后，他想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多，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一心防备的那个人，其实才是最为自己着想的人儿啊......
　　但他还是伸手触碰了那道伤痕。

　　“你救不了他们的。”言执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柔软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说完这句话，便倒在了乐正澈怀中。

　　而后，皇宫起火，魂士兵变......

　　乐正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已经断气的言执坐在云轿上，在无数叛变魂士的攻击中逃到了三千楼。
　　云轿十六人史无前例，折损了三个。乐正澈史无前例，对旁人的伤死毫无感觉。

　　当时还在三千楼值班的店小二只是刚入正言堂的一个跑腿的小喽啰，刚干完活准备关门，就看见堂主躺在一个神情慌乱，一身狼狈的男子怀里被抱了进来，还没看清那男子长什么样，就被吼去找大夫，店小二看这架势没敢迟疑，赶忙把常驻三千楼的几个大夫喊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们所在的那个屋子里就跪了一地的人。一半是刚刚店小二叫起来的大夫，一半是听说堂主死了，前来求药的正堂人。

　　乐正澈坐在言执床边，眼看着没了眼前这个人，连正言堂都将分崩离析，他一个长老，别说重振旗鼓了，连解药都给不了他们......好在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眼前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于朝堂对峙，于江湖畅饮......他如愿毁了正言堂，不想，也毁了自己最想守住的人。

　　“滚！都给朕滚！”任谁都想不到，乐正澈可以发这么大的脾气。
　　跪了一地的人连滚带爬往外面涌去，不多时，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乐正澈才终于放肆自己，抬手抚上了言执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压抑已久的情绪骤然喷发，硬是逼得这位堂堂一国之君，七尺男儿，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