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31、帝后大婚

　　乐正王朝十一任国君四年三月初五，帝后大婚，东方升五彩云，祥瑞之兆，普天同庆。
　　七星阁上祭天，问道台前祈福，朝天殿内受万民拜，方礼成。

　　是夜，凤鸣阁中，乐正澈替林隐回小心地取下繁重的头饰，又给她倒了杯茶：“今天辛苦你了，帝后大婚的章程向来是礼部管着，约定俗成的步骤，朕也没办法削减。”
　　“皇上对我，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林隐回的手不禁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是在北州时，乐正之留下的，回京城后，一个月不见红，她本以为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压力所迫，没太在意，谁知第二个月依旧如此，她才觉得十有八九当是怀了，却没敢看大夫，最后临近三个月该显怀了，才不得已找了乐正澈，方讨了在他身边伺候的活来。

　　乐正澈当然知道这是弟弟留下的唯一的骨肉，自然是想尽办法要保住，本想着寻个机会先把言执牵制在京城，然后随便赐林目个头衔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如此，有了大将军保护，这孩子定能顺利出生。
　　没想到言执来了这么一手，他生气之余，也顺水推舟地将林隐回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就好。

　　“等孩子出生，朕会以皇子皇女给他该有的名分。”
　　林隐回本身偏瘦，怀孕四月有余，也就稍稍显怀，好在帝后婚服都略宽松些，没在众人眼前露出马尾来。看到乐正澈是真心实意怜爱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感激地报以微笑。

　　“之前，噬心蛊的事，对不起。”
　　“无碍。”乐正澈脱下外袍，坐在她旁边，回想北州那一吻，怎么说也是他占了人家的便宜。
　　“言堂主那边，到时候......怎么交代？”这个孩子终究是瞒不住的。
　　“朕会请周公子告知天下，这孩子是早产儿，是朕的亲骨肉。”

　　两人相对沉默着坐着，许是怀孕本来就容易犯困，再加上这一整天的劳累，林隐回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乐正澈体谅一笑：“困了就休息吧，今晚是第一晚，朕在这守着你。”
　　林隐回明白，言执不会轻易让自己在脱离正言堂的控制的情况下，在他身边待太久的。

　　乐正澈起身，逐一检查了窗户，而后走到屏风外，透过暗暗的光影看到外面南孔佝偻的身影，“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推门而出。
　　“皇上怎么这会儿出来了？”南孔似乎正在发呆想什么，可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看到他出来马上就调整了心态。

　　“朕要调御林军，传十五魂士。”
　　“这......现在吗？”

　　乐正澈回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语气里也带着点小奸诈：“合欢酒朕今早让人换了，你跟随乐正王朝三任......不，严格点说，是四任国君，有些事，想必不需要朕说明吧。”
　　南孔一张笑脸霎那间就凝固了一半，脸上血色全无，腿一软差点跪下，乐正澈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哄骗一下正言堂堂主，你应该是深谙其道的，朕不希望在摧毁正言堂之前和言兄闹不和。”

　　乐正澈刚要松手，就见南孔一双苍老的手拽住了自己，奇怪他分明已经吓得腿软，怎么还会有这么大力气。
　　南孔似乎在给一场人生赌局下注，既是紧张却又坚定：“老奴不能看乐正王朝毁在她区区林隐回身上啊！”

　　“呵！”乐正澈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一把推开他。
　　南孔踉跄了几步，总算靠着墙站稳了，他视死如归一般跪了下去：“皇上可曾想过，就算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言堂主怎么可能放过他，到时候必然是一场朝堂与江湖间的斗争啊！皇上有几分把握能迎得住正言堂明里暗里的进攻呢？”

　　可笑！说得好像他把言兄当对手了一样......“所以朕说，朕要摧毁正言堂！”他攥紧了拳头，紧紧盯着这个不相信主子的奴才。

　　言执一直没有动作，他本以为终于把林隐回怀孕的事瞒了下去，没想到连父皇身边留下来的忠心耿耿的老奴才都会被言执策反，敢在朝天殿上合欢酒中下药，他对言执满是愧疚，自然不会怨他，这会儿顺理成章地将一腔怒气全发泄到南孔身上了——
　　“你办事不力，自去领二十大板。”

　　长吁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覆手而立。
　　站在凤鸣阁，能看到皇宫中大半景色，今夜毕竟是帝后大婚，较之以往自然是更美了些。

　　乐正澈心里其实透亮透亮的，那禁忌的感情不知何时已经把言执推入了魔障，他在自己面前却表现得清风霁月一如既往，本就忍得辛苦，偏偏乐正之不要命的死往他心尖尖上的人身上甩刀子，那么这份带着仇恨的隐忍很容易就造成他对乐正之的一切都恨之入骨。

　　换句话说，言执是将那份不能说出的感情，全转换成恨意发泄到乐正之身上了。
　　再换句话说......是他乐正澈不能尽早查知，尽早承认自己的自欺欺人，才会酿成这般悲剧，所以——
　　是他乐正澈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五魂士终于凑齐，成一列立在了乐正澈身后，一个个身着的黑衣上皆是更加暗黑的血迹。
　　“自今日起，你们寸步不离跟着皇后，朕不允许她有丝毫闪失。”

　　乐正澈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怀疑，对自己的怀疑，他似乎已经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在替言执赎罪还是妄想与正言堂堂主一决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