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24、初识煞神

　　回到怀才殿后，周千千越想越觉得不对，三年前......啊不，四年前，言执可是差点杀了乐正澈，事后不还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给人家疗伤打杂的么，怎么这次脸皮这么薄了？而且，堂而皇之地把林隐回塞到大长老身边，到底意欲何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最后索性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去睡了。

　　正月二十三说到就快到了，周千千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也听说了京城的事，大过年的弄得血流成河，怎么看都是大不祥大不吉，老百姓们估摸着也是被那些血啊尸体啊吓傻了，竟开始有传言说当今圣上身边的江湖人言执是煞神转世，正言堂是煞神精心培养的杀人工具，要是有人敢惹他不高兴，就会被抽筋扒皮，碎尸万断云云，简直是绘声绘色神乎其神。但正言堂并没有出手遏止谣言，大家胆子大起来，连说书先生们都敢把这些变成一些脍炙人口的小故事在坊间蘸着茶水吐出来了。

　　周千千很着急，但不是急那些传言，只要那个狐狸堂主想制止，第二天就会再也听不到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了，而如今传言还在，那就说明言执想它在。
　　他周千千现在充其量只能算上堂主和大长老身边的小喽啰，最多坑坑皇帝的小金库搞些名贵的药材，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那些江湖啊，朝堂啊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关心，安安心心待在他俩身边当好小喽啰的角色就好......

　　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小喽啰很快就会为了大人物们的伟大事业和感情啥的壮烈牺牲了......都已经正月二十一了，言执还没回京城！

　　京城三千楼是正言堂的情报网聚集地，却愣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堂主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周千千从来没有那么想念狐狸堂主的时候，宫里已经开始秘密布置宴席了，就差到时候发请帖等着文武百官和言大堂主来了。而乐正澈呢，则是自那日不知何时醒来后，整个人异常平静，周千千去瞧过他几次，寒□□竟是完全被压制下去了。

　　正月二十二，周千千实在是想不到办法，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去找了一直在乐正澈身边待着的林隐回。

　　“周公子？”林隐回正在给皇上布置早膳，南孔就过来说周千千找她，然后就在清心殿后面的小胡同里看到那个来回转圈圈的周神医。

　　“林小姐，你知道堂主去哪了么？”他一着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上前抓着林隐回的胳膊就问。
　　“我......”小姑娘明显就跟被吓到了一般，“我不知道啊。”
　　完蛋了......“那怎么办啊啊啊啊......”

　　终于松开胳膊了，林隐回看他快哭了的样子，“周公子找堂主是有什么急事么？”
　　周千千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看她也一脸懵的样子，就挥了挥衣袖，准备去三千楼再问问打听打听。

　　“周公子且慢！”她近日也被乐正澈吩咐为明日宴会做准备，只是她不知道这是给言执准备的，现在听周千千这么一说，她突然意识到了乐正澈到底想做什么，心里顿觉万分惊恐：“你是说，明天的宴席是给堂主的生辰准备的？”
　　“是啊。”
　　“这......这，没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事么？”
　　“其他事？”
　　“就比如......”乐正澈这几日交代她让把凤鸣阁收拾出来，凤鸣阁不一直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么......“纳妃，或者其他的？”

　　纳妃！后宫现在都是乐正之留下来的歪瓜裂枣，乐正澈一直都没理会，这会儿纳哪门子的妃啊？“长老说要纳谁？”
　　“没说，就是让我今日把凤鸣阁收拾好，还让布置得喜庆些。”
　　周千千更糊涂了，乐正澈怎么会搁在言执的生辰纳妃或者立后呢......

　　除非，这个人和狐狸堂主有关，或者......不可能！那种事怎么可能呢，周千千赶紧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可偏偏，只有这种可能可以解开他一直以来的疑惑，如果真是那般，可如何是好......
　　再看林隐回，脸上也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估计和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二人就这么相互对视许久，周千千越来越觉得事情可能就是他们想想那般，内心如万马奔腾......

　　不管了！
　　“林小姐，麻烦你今明两天注意一下，看长老会不会颁布什么旨意给总务司，不管是立后还是纳妃，都需经总务司下达诸臣，昭告天下，但愿......”
　　“好。”

　　但愿不是他猜的那样吧。

　　“乐正王朝第十一任国君在位第四年，正月十五，怀阁亲王乐正之预谋造反，于朝天殿前，圣上执剑亲斩......”
　　乐正之之死只留在史册上这寥寥数句，乐正澈翻着史官呈上来的册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思绪却又回到少时随父皇微服私访时结识言执之景。

　　那是他第一次出宫，对外面的事充满好奇，在言州随父皇包下的一个小客栈里，随行的队伍里不是迂腐的老头子就是不苟言笑的侍从，父皇每日也总是很忙，他有什么新鲜事就会和一个专门侍候他的店小二说。
　　他觉得那个店小二十分有趣，与他相差无几的年纪，却一副看破了世俗的模样，每每他谈及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新鲜事，那人总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搞得他每次都败兴而归，但又不甘心地还是会去找他，觉得自己堂堂太子，还不能让一个打杂的店小二失态么。

　　于是他开始给他买很多小玩意，充分展示着自己富家公子哥的身份，想吓唬吓唬那个一身粗布棉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结果人家照单全收之后，他第二天就能在店老板的小孩子那里看到......看这样吓唬不到他，乐正澈又开始瞎摆谱，不时地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故意找他茬......当时先皇都惊讶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突然就调皮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乐正澈终于发现，那个叫言执的店小二简直就是一个雷打不动的小和尚，自己那点恶作剧根本整不到他，让他干嘛就干嘛，简直挑都挑不出错来，有一次还故意打洒了水沾湿了父皇的折子，栽赃嫁祸给他，结果他在父皇面前还是云淡风轻地三两句话就撇清了自己的关系......最后乐正澈彻底死心，再没了想整他的动力，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临走前一天晚上，他带着侍从在外面闲逛，想等到大家都睡下后再回去，就不用看见让他生平第一次有挫败感的那个人了，结果等到夜深人静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言执就站在门外。
　　秋天的夜空略带几分萧瑟，弯月似刀，尽是星辰，那个少年略消瘦，身着一身黑衣，分明是很粗糙的麻布，却给人一种飘逸潇洒之感，十几岁的少年，白皙稚嫩的脸上已经长了胡子，他也不剃，只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他抬头看天，但见星辰落在他的眸中，却让乐正澈觉得他眸中的星河更加浩瀚......

　　“你在此处做什么？”
　　言执回头，眨眼之间，眸中就只剩下乐正澈：“等你。”

　　他声音清冷，却不给人疏离感，乐正澈看着他眸中的自己，回想自己近日来对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幼稚得不似自己了，莞尔一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太子风范：“就这般干等么？”
　　“有酒，有茶，你喝什么？”

　　他想喝酒，眼前的人似仙人，与仙人一起，当然应该喝酒......但是明日要随父皇回京，乐正澈顿了一下，方道一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