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6、空壳先生01

　　近两小时的车程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这座酒庄年头虽长但保养得当，青灰色的砖墙、浅灰色石头砌筑的墙体表面和木质花窗，给人一种历久弥新的质感。
　　伍湖在大门外停下车，回头看向封南絮说：“外面冷，你在车里等一会。”
　　封南絮在“外面冷”三个字里品出了关心的意味，心情有些微妙。

　　他以行动拒绝了“准前任搭档”的这份关心，从开着空调的车里下去，站在寒风里招摇。可惜桃花成不了腊梅，肉身金贵的大少爷转瞬间骨头缝里都快结冰渣子了。
　　伍湖给客户打完电话，转头看到封南絮衣着单薄地靠在车上，不禁想问问他，到底是颜值能御寒还是气质能挡风。

　　“封总感冒好了？”伍湖从车里拿出备着的大衣，委婉地问了一句。
　　封南絮手插在兜里，没有要接过大衣的意思。伍湖也没多说，直接把他裹进大衣里，顺手帮他翻了下领子。
　　厚实的大衣挡住了寒风，封南絮觑着伍湖的手，表情微乎其微地恢复了一点明朗。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煞有介事道：“我本想和那位同事聊几句，但他似乎和我没什么话说，气氛有点尴尬。”

　　李骁正在不远处瞎晃。老板下了车，他不好继续呆在车里，可不知跟又高又冷的老板说什么，只好躲到一旁用脚尖扒拉石子儿，好像这样能扒出个话头。
　　伍湖靠在SUV前机盖上点了支烟：“那位同事叫李骁，来公司大半年了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他不敢跟你搭话不是很正常吗。实在没什么说的，拿出老板做派不就得了。”

　　“那不是更尴尬吗。”封南絮抻平袖口的褶皱，有意无意地说，“他又不是你，即使在一起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我也感觉很自在。”
　　说完，他落落大方地看向伍湖。他专注盯着人看的时候，眼中的风貌有种煽惑性的魅力，叫人不由自主沉在里面。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对方多半都会脑子发热赴汤蹈火。

　　伍湖看向那双被风吹得迷离的桃花眼，读出一丝挽留的意味。和当年他们初次合作的那个晚上，他带着邀请意味的眼神叠在一起，参差出了时光的轨迹。
　　这时从大门里走出一个男人，中等个头，脸颊瘦削，夹克外面套了件鸭屎绿的长款棉衣。
　　伍湖装作看不懂老板打的感情牌，不着痕迹地转身走向男人：“请问是裴先生吗？”

　　“鸭屎绿”客气地和伍湖握手，自我介绍是剧务组的组长裴锋，双方交换了名片，走进酒庄大门，院子里正在拍戏。两个女演员穿着单薄的衣物站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其中一个连鞋都没穿，赤脚站在水泥地上，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光是看着就让人冷透了。
　　裴锋带着三人绕开拍摄场地往酒庄侧门走去，这时那个光脚的女演员转身看向镜头，李骁忽然激动起来，小声惊呼“老婆”。

　　伍湖诧异地说：“小李同志，你什么时候脱离组织英年早婚的？”
　　李骁嘿嘿笑了两声：“见到喜欢的明星和纸片人，直接自信嗨老婆不是常识吗？”
　　“原来我到现在都没有老婆是因为我没常识。”伍湖往拍戏现场看去，“你的‘常识’是哪一位？”
　　“谭真默，我女神！”李骁伸手指给伍湖看，“笑容特别治愈！”

　　他指的人就是光着脚的那位女演员。她身材瘦高，目测接近一米七五，脸却是可爱甜美的娃娃脸。伍湖看过去的那一刻，她正对着镜头露出微笑，算不上惊艳，但的确有种奇妙的魅力，把冬日的寒风都驱散了。
　　伍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随口说：“没听说过。”

　　李骁的眉毛差点和发际线接轨：“伍哥，你的‘伍’是落伍的伍吗？你平时都关注些什么啊，连谭真默这么火的女演员都不知道？前段时间爆出了她和影帝的恋情，她可是万众瞩目啊。”
　　伍湖为自己乏善可陈的娱乐生活做了个简洁的总结：“我比较关注女鬼。”

　　这就是眼里只有工作的社畜吗？李骁再一次对伍湖五体投地。他一边热情高涨地张望，一边三心二意地说：“可谭真默是童星啊，我们这一代很少有人不知道吧。”
　　伍湖笑了笑：“我小时候没电视看。”
　　李骁没留意伍湖说什么，满心满眼都是谭真默，直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封南絮和颜悦色地问：“你是来追星的，还是来工作的？”
　　李骁一激灵立正站好：“我第一次看拍戏现场，有点走神……”
　　封南絮很是体恤：“那我给你放个假，你在这里慢慢走神，什么时候看够了、回神了，再回来工作怎么样？”
　　真是通情达理的老板呢。

　　李骁头皮发麻，羞愧地说：“不不不用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工作时间分心，被老板骂也是活该。可是相较于挨骂，封南絮的“好相处”更让他不寒而栗。
　　伍湖正观察酒庄的外部结构，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对可怜巴巴的李骁感到同情。

　　封南絮的教养不允许他“不好相处”，但骨子里又是个很挑剔的人，这就要求跟在他身边的人时刻保持清醒，不仅对工作全力以赴，还要对他全神贯注，才能换来他的“好相处”。
　　特别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几人来到酒庄一层的会客室，裴锋倒了热水给他们。

　　封南絮向他道谢后说：“裴先生，关于酒庄的情况，你在电话里说得不是很详细，可以具体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裴锋点点头，说他们和酒庄签了一个月的租期，今天是入住的第六天。酒店距离远，往返实在不方便，所以每天晚上有不少人住在酒庄。

　　头两天还没什么，等到第三天，很多人都说自己被鬼压床了，半夜醒来手脚无法动弹，眼睛也死活睁不开，那滋味实在很难受。如果只是鬼压床倒还好，可是有些人还听到了诡异的声音，被吓得够呛。
　　伍湖：“是什么声音？”
　　裴锋瘦长的脸紧绷着：“有的说好像水龙头没拧紧的漏水声，有的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咔哒咔哒声。因为看不见也动不了，只顾着惊慌失措，更加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又说了些其他类似的事，这些事导致很多人觉得酒庄风水不好。
　　这些模棱两可的内容，听上去有捕风捉影的嫌疑。李骁不免纳闷，就算剧组的人所说属实，但只是这种程度，老板为什么要亲自出马？
　　“我没有鬼压床的经历。”裴锋双手握紧水杯，“我亲眼看到了。”

　　前天夜里拍戏拍到很晚，收工后其他人都睡了，剩下裴锋和几个同事调整计划安排。他们忙到后半夜又累又困，昏昏欲睡中，其中一人拍了裴锋一下，示意他往走廊看。
　　走廊里是声控灯，一盏灯都没亮，起初裴锋什么也没看见。过了几秒才依稀看到，有个人影正往里走。
　　裴锋以为哪个演员或者工作人员睡不着，跑出来溜达。但拍他的同事却说，他们一直呆在这里，那个人就算脚底下长了猫肉垫，可从这边经过的时候，他们总该看见吧？

　　裴锋听后也有点不安，又觉得也许是他们刚才都迷迷瞪瞪才没发现有人路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得对剧组的人负责，于是叫上同事一起过去看看。
　　声控灯还挺敏感，两人一走进去就亮了。他们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头，发现酒窖的门开着，也没多想就进去了。

　　酒窖十分寂静，没人对他们的声音做出回应。他们检查完一侧的储酒间，绕到过道另一头，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响声。
　　沙沙……沙沙……
　　声音似乎是从通道堆叠的某个酒桶里传出来的，微小模糊，令裴锋格外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往耳道里钻。

　　他试探着将耳朵贴近一只酒桶，听得稍微清楚了些，可还是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从酒桶之间的空隙，瞥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那东西从另一侧的酒桶顶端倒挂下来，呈现出惨白的色相。在那片惨白之中，勾画着诡艳的线条，上面还布满了黄豆大小的孔洞。

　　刹那间，古怪的沙沙声膨胀变大，变成了咯吱咯吱的清楚声响，仿佛每一只橡木桶都在遭受成千上万的蠹虫啮咬。
　　密密麻麻的咯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在一起，在裴锋脑海中啃食出一幅可怕的画面。
　　裴锋意识到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猛地嗷一嗓子，拉起同事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逃出了酒窖。

　　“因为是倒悬在空中，而且太过古怪，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裴锋心有余悸地说，“那是一张化了浓妆的……女人的脸。”
　　听过裴锋的讲述后，封南絮让他带他们在酒庄里看一下。
　　酒庄共有三层，房间很多。随着看完一层又一层，李骁的眉毛也拧得一扣又一扣。

　　三层看到一半，他再也忍不住，凑到伍湖耳边悄声说：“伍哥，这地方不对劲啊。”
　　“你这么快就有发现了？”伍湖笑了笑，“我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才不对劲。”李骁一脸狐疑地说，“酒庄的风水不仅不差，恰恰相反，实在太好了，好得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