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38、绿度母08

　　宋子澄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手机摆在脚尖正前方。她直勾勾盯着手机，心情繁乱复杂。她担心爸爸，担心妹妹，还担心回老家后就没了音信的赵幸一。
　　家里出事后，朋友们都很在意她，总是陪在她身边。这些好朋友令她由衷感动，眼见他们接连出事，她心里一天比一天绝望。

　　她怕死，这是人之常情。可相对于自己的死，她更害怕在乎的人会死。
　　那种感觉，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珍视的东西，从她身上血淋淋地剥下去。而面对这种力量，她却无能为力。
　　刘婷看着宋子澄苍白憔悴的脸，又看了看她身前的手机，忍不住说：“子澄，要不然你关机算了。”

　　宋子澄摇了摇头。虽然她现在一听到手机铃声，就恐惧得全身发抖，可她只是把手机调成了振动，始终没有关机。
　　“我怕……我怕大黑他……”她在等一个不想接的电话。她担心即使赵幸一回了老家，也难以逃脱诅咒般诡异的力量。如果关机之后接不到电话，她将错过和赵幸一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宋子澄说不下去。她对语言有种迷信，一旦心里的念头形成准确的词句从口中说出来，厄运就会成真。
　　不过即使她没说完，刘婷也能理解她矛盾的心情。
　　刘婷走过去摸了摸宋子澄的头发，安慰道：“小5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宋子澄靠进刘婷怀里：“刚见到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不靠谱。”

　　“为什么？”刘婷问。
　　“可能他太帅了吧。也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掏出罗盘工具什么的。”宋子澄喃喃道，“直到他问子衿是不是很想妈妈，我可是吓了一跳。”
　　刘婷开玩笑说：“你这是偏见。不帅的男人也不见得就靠谱。”

　　宋子澄有点好奇：“之前听你说，你爸爸很喜欢他，曾经想撮合你们来着，那后来为什么没成啊？”
　　刘婷好笑地说：“我爸喜欢有什么用。我不是小5喜欢的类型，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师姐喜欢什么类型？”宋子澄仰起头，看到刘婷的颈项到下巴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刘婷的手指绕着宋子澄的发丝，低头看向她：“我喜欢的类型……小鸟依人的那种吧。”

　　宋子澄想象着一个猛男依偎在刘婷怀里，忍不住笑了。虽然笑容依旧苦涩，可这短暂的轻松让她稍稍有了些精神。
　　刘婷却是严肃地说：“子澄，宋叔叔是不是有事瞒着你？”
　　宋子澄直起身看向刘婷：“为什么这么说？”

　　刘婷推测道：“我觉得宋叔叔带回来的两个人，身份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长得特好看那位，他不像是作家，而且他和小5很熟，关系还相当密切。”
　　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还要在她这个“女朋友”面前拿出来炫耀，这关系熟得让人很难不多想。
　　见宋子澄呆呆地看着自己，刘婷提议道：“宋叔叔有意隐瞒，可能是怕你担心。我们可以去问问子衿，她肯定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宋子澄涌出一阵无力感：“算了吧，问她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试试看。不然我们也只是干坐着。”刘婷说着，把宋子澄从床上拉下来。
　　两人走出房间，走廊上静悄悄的。宋子澄看向前方，疑惑地问：“那里为什么放着一把椅子？”
　　刘婷也看到了，楼梯口摆放着一把椅子。她没太在意，牵着宋子澄的手走向宋子衿的卧室。这一次，她决定做个有礼貌的成年人，先敲门再进去。

　　房门没关严，敞开一条门缝，流出台灯的光。刘婷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推门走了进去。床上堆着的被子隆起一个鼓包，看上去宋子衿躺下之后，又下床离开了。
　　“她去哪了？”刘婷左右看了一圈，确认宋子衿不在房间。
　　宋子澄抿紧嘴唇没吭声，视线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她径直走过去翻开笔记本，想看看宋子衿有没有在日记里记下家里发生的事。

　　刘婷凑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叹气道：“除了字迹是小学生的，内容没有一点像个孩子。”
　　宋子衿没有记录任何类似“我今天吃了xxx、做了yyy、和谁谁谁一起zzz”之类正常日记的内容，她的文字很抽象，就像她画的一圈圈的“路”。
　　除了文字，她在日记里画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毛绒玩具被掏空的肚子里，一双眼睛正向外窥探；在公交车上戴着口罩的少女，身边坐满没有头的人；阴霾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寂寥而阴森，然而仔细看其实街道是某种怪物；长着鳞片的怪物在一个幽暗的洞里盘成一圈一圈；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蓝灰色衣服的男人举起没有手的胳膊，一个眼眸幽绿的巨大黑影从后面蒙住他的眼睛，将他拥入散发死亡气息的怀抱……

　　人往往对不理解的事物感到畏惧。就像此刻宋子衿感到不寒而栗。她把日记丢在桌上，不想再触碰妹妹的思想。
　　刘婷倒是不忌惮什么，就是觉得快要在日记的字里行间和怪诞的画里迷路了。笔记本掉在桌上，纸页刷刷地翻过去，刘婷看到最后一页写着什么。

　　“这不是你妹妹的笔迹吧？”她拿起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了几行字。字迹也很幼稚，但和宋子衿的明显不同。
　　【爸爸去地下室喂多多了。】
　　【多多在笼子里。】
　　【那床底下舔我的手的，是什么？】

　　地下室笼子里的“多多”，应该说的是一只狗。既然狗被关起来了，藏在床下舔“我”的手的，肯定不是狗。
　　短短几行字里透露的意味，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些可怕的画面。这一次，连刘婷也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安静中，不知从哪传来一阵细弱蚊蝇的哭声。
　　“子衿？”刘婷东张西望，以为是宋子衿躲起来哭。

　　宋子澄脸色发青：“我妹妹从来不哭。”
　　二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旁边的床。那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印着卡通图案的紫色床单垂到地面上方，床上没有任何寻常小孩喜欢的玩具。
　　宋子澄突然想起，其实宋子衿也从来不玩玩具。那只兔子玩偶，以前没在家里见过，它是从哪来的？

　　幽弱的哭声时断时续，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细线。刘婷悄声说：“哭声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吗？”
　　宋子澄回过神，浑身紧绷着道：“可床下是柜子，床底和地面之间几乎没什么空间。”
　　“那就是在床柜里？”刘婷胆子大但并不莽撞，一点也没有探究床下藏着什么的作死好奇心。她在宋子澄胳膊上拍了一下，“下楼去找小5。”
　　两人急忙走向门口，打开门的一刻，往前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之前在楼梯口的椅子，此时竟出现在门口，而且正对着房门。就像有人正坐在上面，监视着房间里的动静，不许任何人出入。
　　两人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身后的哭声陡然变大了，床的内部传来不轻不重的“砰砰”声，床板微微震颤，小幅度地向上一下一下抬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想推开床板，从床柜里出来。

　　宋子澄怕得紧紧抓着刘婷的胳膊，刘婷看向那张挡在门口的椅子，抬腿一脚踹了过去，想把它踹开。椅子的重量却出乎意料，在她一踹之下，它只是向后倾斜了一下，立刻便落回了地上。
　　出不去，也退不得，刘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师、师姐……”宋子澄扯了扯刘婷的衣袖，示意她看那张床。

　　刘婷扭头往床的方向看去，发现床边的地板上有一圈黑色的水。垂下来的床单已经被浸湿了，黑水的边缘还在不断向外扩散。
　　水似乎是从床里流出来的，汩汩不绝，不断朝她们逼近。一股凶恶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像常年弃置的地窖，里面所有东西不论死活都烂透了、化成了水。

　　刘婷护着宋子澄向后退，直到退到墙边，再没了退路。黑水逼到她们脚尖前，忽然停止了流动，连同那个折磨人的哭声也停了下来。
　　“踩着椅子跳过去。”刘婷压低声音在宋子澄耳边说，同时将她往门口推。
　　虽然那把椅子也很诡异，可事到如今，她们必须试着逃出这个房间。宋子澄战战兢兢地转身，正要鼓起勇气冲出去，地上的黑水突然开始涌动，一团团墨汁般的“水滴”浮上空中，空气里传来嗡嗡的振动声。

　　直到那些“水滴”朝她们飞过来，她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而是乌乌泱泱的龙虱。
　　“啊！”宋子澄大叫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刘婷扑到她身上，感到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砸在背上。
　　极度的恐惧将感官掠夺一空。宋子澄只能听到自己密集如鼓点般的心跳。过了不知几秒，或者几分钟，她一片空白的大脑才逐渐有了意识。

　　四周光线昏暗，幽幽烛火像垂死的萤火虫发出的光。地上一片污浊汪洋，一张摇篮漂浮在水里。婴儿的哭声尖利得叫人难以忍受，比楼上晚上十点按下开关的电钻还逼人发疯。
　　一股恶念油然而生，宋子澄想把那张摇篮推翻过去，浸没到这片污水中。可是当她试图挪动身体，她骇然发现，自己就是摇篮里尖叫的婴儿。

　　哗啦……水流涌动，有人涉水而来。她向摇篮上方张望，碍于视线受限，什么也看不到，映入眼帘的只有悬挂在头顶的旋转玩具。
　　趟水的声音在摇篮边停了下来。宋子澄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叫，她的气管好像要从喉咙里扯出来。
　　在她绝望地盯着正上方的旋转玩具时，冷不防一张枯瘦的脸闯入视野。那张脸埋在蓬乱的长发里，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几乎从眼眶里暴突而出的眼球，近在咫尺地贴着她的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紧盯着那双恐怖浑浊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的眼睑被胶带粘着无法闭合。眼球上的血丝像虫子一样在爬，外翻的下眼睑像条紫黑色的腐肉。
　　宋子澄发出尖叫，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撕裂了。一只黑漆漆的手从天而降，压在了她的脸上，堵住了她的嘴。她无法呼吸，却依然能透过那只手的手指缝隙，看到那双死人的眼睛无情地凝视着自己。

　　宋子澄感到四周的水涌进了摇篮，淹没了她的身体，灌入她的咽喉。强烈的窒息感中，她脑海中唯一记得的，只有她的妈妈。
　　妈妈……救救我……

　　“子澄……子澄你醒醒！”
　　刘婷的声音像是从水里发出的，沉闷遥远模糊不清。但是很快，那声音便涌到了近处，宋子澄混沌的意识骤然一震，注入了缕缕清明。她猛地大吸一口气，宛如溺水之人重获空气般从噩梦中惊醒。
　　眼前还是宋子衿的房间，没有水、没有虫子。她倒在刘婷怀里，身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朗的年轻男人。
　　“子澄，你怎么样？”刘婷冷汗未消的脸看上去像一张白纸，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折磨。可她更担心宋子澄。

　　宋子澄恍惚地摇了摇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青年：你是……那个作家的助理？你为什么在这？”
　　“李助理”绷着脸端着架势道：“我经过时发现你们中魇了。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帮你们袚除了魇。”
　　宋子澄不解地看着李骁：“中魇？”
　　“我听小5说过，呆在生出咒魇的凶宅里，人会中魇。”刘婷凝重地说。她知道这意味着宋家不是普通的闹鬼，“你刚才看到了很多恐怖的东西吧？那就是中魇的反应，仿佛掉进逃不出的噩梦。”

　　宋子澄一时难以消化：“你是说，我看到的都是做梦，是幻觉？”
　　“不是幻觉那么简单。”李骁解释道，“中魇的人受到的伤害，虽然不会在现实中留在身上，可是三魂七魄会受到怨气侵蚀，导致神智混乱、精神崩溃。次数多了，也许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宋子澄脑海中闪过那双骇人的眼睛，下意识抱紧了胳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爸……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李骁答道：“宋先生目前暂时没事。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先休息一下。等我老板他们上来了，会向你说明的。”
　　他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刘婷看着他的背影，心说果然如她所想，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作家和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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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南絮看完李骁发来的情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伍湖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便主动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低情商：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高情商：我想给你帮忙。

　　封南絮不想说话，懒洋洋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中间，对伍湖看都没看。
　　伍湖伸手拿了过去，发现屏幕锁上了。他对着封南絮晃了晃手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劳烦大驾，帮忙解锁一下。”
　　“你不是知道我的密码吗？”封南絮忍不住把脸转向伍湖。

　　举在伍湖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一张写满不悦的面孔，咔的一声解了锁。伍湖似笑非笑地说：“我知道。”
　　封南絮：“……”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个气人精……他心里一阵浮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把伍湖、又能把伍湖怎么样。
　　怄气往往是输家对赢家做出的反应。虽然他和伍湖之间不存在任何输赢之争，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种自己正一点点输了的感觉。

　　伍湖快速浏览完李骁发来的信息，又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刚过23:45，距离午夜越来越近了。
　　“前任业主一家的失踪恐怕没那么简单，也许这栋房子闹鬼的历史，比想象中更长。”伍湖思索道，“失踪的可能不止是父女三人。警方一直没有联络到郑太太，也许，她也在这栋房子里失踪了。”

　　封南絮的想法和他基本一致，只是不想承认。
　　“如果把摆在眼前的事实说一遍就能解决问题，这世上就没有悬而未决的疑案了。”封南絮像是嘴里含着刀片，把“你说的是废话”这句话表达得更高级更锋利。“你说的那个小姑娘——你女朋友的师妹的妹妹，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伍湖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把手机放回两人中间的位置：“可惜，我女朋友的师妹的妹妹是个‘谜语人’，不会好好说话。要么话里有话，要么话里有刺。不如封总亲自去和她聊聊。说不定你们之间有共同语言。”
　　哈。封南絮气得笑了一声。不过他回想伍湖转述的宋子衿的话，总觉得谜底就藏在字里行间。

　　当啷——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夜的沉寂。声音从门外传来，应该就在厨房，想必是李骁的剪刀抓到了狗。
　　封南絮瞥了眼始终没有亮起的电视屏幕，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门口。虽然没回头，可他能感到伍湖正跟在身后。他没能得到答案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比刚才稍微好转了一点。

　　两人走出客厅，这时李骁从二楼走廊的栏杆上探出头，不无激动地叫道：“老板，伍哥，我抓到狗了！”
　　封南絮和伍湖对视一眼——李骁在二楼抓到了狗，那此刻在厨房的又是什么？
　　“狗交给你处理，我等一下就上去。”封南絮说着，快步朝厨房走去。
　　他停在厨房门口，摸向墙上的开关，按了几下灯都没亮。

　　窗外微弱的光照不进来，黑暗变得极其稠密，淹没了这方空间。潜藏在暗处的诡异气息仿佛从墙砖的缝隙里和排水口冒出来，模糊微弱却无处不在。
　　“怨气。”封南絮的话语很短很冷。他走进厨房，隐约看到一些器具的轮廓，但那些轮廓并不连贯，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它们。
　　看不见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窃响。

　　伍湖凝神听了一阵，发觉沉闷细小的动静，是从他身后的冰箱里发出来的。他握住把手向外一拉，冰箱门纹丝未动。
　　仿佛感觉到了威胁，细小的动静变得清晰起来，呜呜哇哇地哼唧哽咽。听上去像是冰箱里有个婴儿，正在冷气肆虐中发抖哀鸣。

　　伍湖在手掌凝聚咒炁，再度拉动把手。这一次冰箱门开了，但里面的灯没亮，和整个厨房一样黑漆漆的。他的视线探向冰箱深处逐层扫过，一个模糊丑陋的影子在蠕动，发出不连贯的抽噎。
　　借着手上咒炁的光，他看到一团皱巴巴的东西，血肉模糊，轻轻扭动，发出腐尸的气味和声音。
　　正当他观察那个蠢动之物，一股胜过冰箱冷气的阴冷气息，以迅雷闪电般的疾速射向他。他飞速闪身躲开，却感到某种尖利之物擦过脸颊，脸上顿时燃起一道阴毒的灼痛。

　　伍湖抬手一抹，手背传来湿意，脸颊应该是流血了。他提醒道：“小心，有个看不见的东西从冰箱里出来了。”
　　“不止一个。”黑暗中传来封南絮淡定的声音。
　　充斥在厨房里的不是黑暗，是很多和黑暗化为一体的东西。
　　话音未落，空气再度破开，这一次不止一个气息，但都一样无声无息、神出鬼没。

　　伍湖和封南絮在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挪移脚步，避开一次次阴险无形的偷袭，然而偷袭越来越密集，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封南絮默念咒语，真言密咒幻化成一条条纤细的血纹，在黑暗的画布上张开一张血色罗网。下一秒，他便感到有猎物撞进了网里。

　　他以为借助血纹，可以网出这个东西的轮廓。可是怎么看怎么像个柔软的团儿，压根说不上什么形状。
　　就在这时，网里的黑暗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镀了一层金色光圈的眼睛，在暗夜中灼灼发光，明亮却阴森。
　　四周也随之亮了，一双接一双同样阴冷的眼睛接连睁开，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看不见的幽影充斥在厨房的每一处，将阴森死寂的视线射向伍湖和封南絮。

　　所有眼睛跃上空中扑向二人的一刹那，只听“叮”的一声，银色结印符弹上半空，封印式飞射的光流瞬间形成了结印阵。咒炁朝四面八方荡去，洗涤着空气中弥漫的阴气。一双双诡异骇人的眼睛，在波动的气流中变得缥缈模糊。
　　就在那些金色光圈即将消散时，黑暗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尖啸。

　　起初这声音并不分明，但很快便清晰尖锐、愈发响亮起来。那是一声猫叫，冗长而凄厉，比春天的母猫叫得还要令人心慌意乱、毛骨悚然，宛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剪刀，由远及近地剪开了整个空间，直插伍湖胸口。
　　伍湖正要在身前凝起咒炁挡住袭来的怨气，封南絮已经率先行动，血纹砰然击碎了那股怨气。

　　黑暗退去了，从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让厨房恢复如常。封南絮和伍湖看了看彼此，前者好整以暇，衣服上连个不自然的褶儿都没有；后者却有些狼狈，脸上划了道血痕，两只手也伤痕斑驳。
　　“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封南絮抬手摸向伍湖的脸颊，想检查他的伤口，帮他擦掉溢出的血丝。
　　只是他的指尖尚未触碰到伍湖的皮肤，伍湖便迅速偏头躲开了。

　　“这么浅的皮外伤，不碍事。”伍湖神情自然地说。
　　封南絮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手收了回去：“它们看起来，更针对你。”
　　伍湖调侃道：“人善不仅被人欺，还要被鬼欺。”
　　善什么善？牙尖嘴利、满肚子坏心眼。封南絮没好气地把目光转向炉灶当中的水盆，里面躺着一个东西，露出两只长耳朵。

　　伍湖过去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是宋子衿的兔绅士。它浑身湿淋淋的，那只放在水盆里的剪刀，此时深深插在它的左眼上。右边的眼睛不知哪去了，洞里溢出几缕棉絮。
　　伍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李骁的剪刀法神乎其神，把能抓的动物全都抓到了，连玩具都没放过。”
　　“刚刚那些是猫吗，”封南絮回忆着刚才那声瘆人的猫叫，“哪来那么多猫的怨魂？”

　　听他这么问，伍湖想起宋子澄描述半个月前，朋友们过来陪她时，那个叫赵幸一的男生讲过的异闻怪谈。有个曾经住在廿一街的神婆，养了四十九只猫。在她死后，邻居在井里发现了那些猫的尸体。
　　不知这个怪谈和刚才发生的事之间，是否存在着联系……
　　封南絮觑着伍湖若有所思的神情，正要问他想到了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二人不及细想，立刻离开厨房上楼。

　　走廊上传来一连串痛苦的惨叫，听起来像是李骁的声音。封南絮快步来到主卧门前，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怨气却如有实质，宛如一头庞然大物盘踞在房间里喘息鼓动。
　　封南絮没有犹豫，摘下手套将手探入幽黑之中。黑雾如水流般包裹住了他的手，疼痛从手腕开始，飞速向上蔓延。思念、妄念、邪念、怨念……纷至沓来地钻进他的身体。

　　黑暗开始退潮，灯光从中剥离出来。李骁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靠着墙，身体克制不住颤抖。宋椴则瘫痪般跪在地上，脑袋低垂在胸口，宛如一个罪人。
　　封南絮收回手戴上手套，身体忽然轻微晃了一下。伍湖一把扶住了他的腰，发觉他脸色不大好，额角有细密的冷汗。

　　“怨气这么强？”伍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没事吧？”
　　封南絮紧抿嘴唇，一时无法开口。吸收怨气带来的疼痛超乎想象，连他这“身经百痛”的身体都差点扛不住，可见生出咒魇的魇鬼怨念极深，以至于他不得不中途改变主意，使用秽迹金刚咒净除了怨秽，否则怕不是又要在伍湖面前“翻车”。
　　“老板~~伍哥~~~”这时李骁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嘶哑地叫道，“狗……被墙‘吃了’！”